《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291、魔之城堡

　　黑暗的皇宫密室之中。

　　女神像上有淋漓鲜血落下，在神像的赤足旁汇集成一滩小小的池塘。白衣神父手中化出黑色长矛刺入雕像的心脏正中，紧紧握住，直到雕像中流出的鲜血将自己的双手都染成通红。

　　明亮的金色雾气从白袍之间缕缕溢出，化作一种不可名状的，整个身体都沐浴在金光之间的生物。白袍神父纹丝不动，手握长矛的力气却悄然加了几分。

　　直到大病初愈的老者艰难地用拐杖将自己的身体挪进密室，面对着眼前这染血的景象慢慢低下头颅，向所谓伟大的存在低声祈祷。

　　“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了吗，用最快的速度复活伟大的王？”一长段赞美诗被老者读完，末了，老者的目光中更多狂热期许，“为了让伟大的王早日苏醒，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任何！”

　　“你愿付出的代价包括你儿子的性命，还有更多祭品的血肉在内？”金发神父含笑轻声，他终于松开了那支长矛，任由它悄然消失在虚空之中，“伟大的王会满足人类所有的欲望，只要他们愿意付出相对应的代价——你一直做得不错，我尊敬的陛下，伟大的王将会在自己苏醒前履行自己的诺言，让你获得你想要的。”

　　老者激动得嘴唇不停颤抖着，难以置信的狂喜目光落在金发神父那一袭染血的白袍之上，俯身跪拜，将自己以更加谦卑的姿态投入地面。

　　“神使大人，伟大的王终于愿意赐我祝福，让我拥有永恒的生命……”

　　“伟大的王将会赐你甘霖，让你在祂的怀抱中获得永生，”金发神父随手从旁边的圣器存放台上拿起一只酒杯，放到女神雕像仍旧在流着血的伤口一侧，“当年，圣伊西斯女神将自己的部分血液用一只金色的酒杯盛放，把它们倒在大地之中，赐予人类第一场丰收——神之血液，就是神明对于信徒永恒的祝福。”

　　血液很快将酒杯盛满，金发神父步履悠闲地走上前去，用带血的手抚摸老者的头颅，又将那只酒杯递了过去。

　　“喝下它，你将会获得所有你梦寐以求的东西——永恒的生命、至高无上的权力、神明的眷顾……一切的一切，你所能想象到的欲望都将被满足。”

　　老者如获至宝，毫不犹豫地接过那只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残留的鲜血仍在唇边，老者的表情却突然变得狰狞而痛苦。

　　他的全身都像是沸腾了的蜡一般不停融化着，肌肉凸起，眼球暴凸，唇边不停发出咯咯的怪声，五官和内脏渐渐融化成一滩漆黑的血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怪响。

　　“你，恶魔，诅咒……”老者在嘴唇和咽喉融化的最后一刻，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确是将会获得他不惜双手染满鲜血也要获得的永生，用另外一种他想都没想过的方式。

　　成为一个高位恶魔身边的眷属，失去自己原来的模样，灵魂被永远封锁在一具骷髅的身体之中无法挣脱，卑微地亲吻恶魔的脚面，日日夜夜都只能听从一位恶魔的指令过活。

　　只有在身为主人的恶魔允许的时候，他才能短暂变回自己原本的样子，他的灵魂却永远都只能掌握在恶魔的手心，日日夜夜，生不如死却又永恒不灭。

　　没有主人的许可，他连自尽这样的事情都无法做到，这也是对于渎神者们最为严苛的诅咒。

　　“如你所愿，我会满足你的欲望，赐给你永恒的生命，”金发神父微笑不变，仿佛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一般欣赏着面前那具漆黑的，已然毫无意识的骸骨，“只是可惜，如果不是我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我应该多留你在帝国一些时候的。”

　　帝国的未来一直都操纵在他的手中，所有信徒都是他手中的棋子，这点在以前的几百年间从无偏差。而如今，另外两位皇子的血肉尚未得手，帝国的信仰也未彻底稳定，现在并不是将老皇帝眷属化的最好时机。

　　如果不是罗达帝国那些该死的机器和烦人的勇士一直不停地想要入侵他的禁地，他应该会留得下更多时间收拢帝国的。

　　下一刻，金发神父的面色严肃了一刹。

　　“就连这一点联结都被你发现了，而你宁可付出代价也不愿意将它留下么？”他像是发现了一个小孩子的恶作剧，很快就恢复了惯常的微笑，语气温柔。说话间，一点金色的雾气沿着神父身后那片渐渐浓重的金色阴影，倏忽在阴影间消失殆尽。

　　容颜魔魅的年轻神父垂眸轻声，自语之时，像是在对最爱的情人轻声说着情话，“真是个不听话又有些迷人的小家伙啊……”

　　……

　　周浅觉得自己像是旁观了某些不得了的画面。

　　阴暗的密室、染血的女神像，还有女神像前不停挣扎着，像是蜡像一样正在融化的老人……

　　画面只是一瞬，她利用着某人的眼睛在旁观。紧接着，她就像是被那双眼睛的主人察觉了存在，眼前倏忽变成一片浓重到看不清任何的金色，人也像是那个正在融化的老者一样，慢慢被那金色吞噬溶解。

　　下一秒她就感觉到一阵烈火燃烧的热度，烈焰权能的力量仿佛从她周身四肢爆发而出，张扬地扑向那片粘稠的金色，将她全身都包裹在火焰之中，阻止着恶魔力量从她身体的任何一个角落入侵她的意识。

　　这一次烈焰权能激活的强度超过以往的任何一次，她甚至觉得自己真的要被权能给烧化了，只能在这场拉锯搏斗之中，拼命坚持着自己的一缕意识不灭。

　　一片金色之中，她几乎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她的灵魂像是被这一团金色物质困在潜意识的某处角落寻找出路。倘若没有她周身燃烧着吞噬它们的烈焰权能，她甚至觉得自己只能毫无挣扎地被这团金色同化，不可反抗地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这一回，她又坚持了多久？十分钟？十五分钟？还是，一个小时？

　　她的灵魂一直在燃烧着，抵抗着，那团火焰也像是拼命想要集结至一处，将自己组合成什么，却一次次地不停在失败着，屡败屡战。

　　她努力尝试着把握那一缕集结的力量，只用灵魂的力量去控制那些火焰。然而烈焰权能无愧于那个自然权能中最难控制的权能没有之一，无论她怎么尝试，都只会让自己感到更疼，除此之外，无济于事。

　　周浅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又一次被催眠带入潜意识，因为她恍惚间，又在那一片铺天盖地的金色之间看到了一只冲破阻挡而出的不死鸟。

　　它像是被火焰簇拥着而来，身形纤长优雅，长长的翎羽和尾羽之上都有橙红的火焰环绕。不死鸟羽翼舒展之时，周身的火焰就像是被火种点燃的易燃物一般熊熊燃烧起来，将那些难缠的恶魔之力燃烧殆尽。

　　那一抹金色很快消散殆尽，周浅忍不住“啊”了一声，蓦地从这场不知持续了多久催眠中惊醒过来。

　　右边肩膀上一阵疼痛，她倒吸一口凉气，转头一看才发现烈焰主宰正一手拿着灵摆，专注地看着她的情况，另一手紧紧攥着她的肩膀，像是在制止着她的挣扎，用力程度大到她的肩膀都被他攥得红了一大片。

　　身上仍在隐隐发疼，好像被什么人给暴力压在某个地方，全身都在硌住什么东西，不能动弹了有一段时间，硌得整个人都有些僵硬发麻了。

　　她和近在眼前那双灰色的眼睛四目相对，，看了眼自己身上那件不知为什么被搞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又有些疑惑地抬眼看着他，直到烈焰主宰像是无法直视她似的转开目光，没好气地将她松开：“醒都醒了，你差点砸了伊戈尔的会客厅……你还在这躺着做什么，觉得自己被权能烧得不够？”

　　说罢，他顺手将那条灵摆坠子塞进正摆着目瞪口呆.jpg，仿佛正在怀疑人生表情的子瑜手里，自己起身的间隙，他将她也给捞了起来。

　　周浅这才发现暴风眼冕下的会客厅里竟然被不知哪里来的巨大力量给搞了个乱七八糟，魔王拜恩正微微蹙眉地研究着自己手里的一枚金色珠子，随手将它旋转在指尖细看，暴风眼冕下则是如临大敌地握紧了手中的魔法杖，仿佛刚刚和某种她没有看到的存在搏斗过几回合。

　　“没关系的，蓝宝石小姐，只是这家伙刚才那个蹩脚的催眠不小心触动了阿萨兹列给你设置的记忆混乱，被他察觉了之后直接对你动手了，送出自己权能的本源力量，在你身上爆发出来，”魔王拜恩将指尖的珠子收了回去，笑吟吟地对她说道，又有些小嫌弃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珠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来自魅惑权能本源的力量呢，金色的，还真是浮夸。”

　　“可是，这间会客厅……”周浅四下看看，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点，把两位大佬的损失给赔了。

　　“没关系，蓝宝石小姐，这只是一点小事而已，别听他吓唬你。”伊戈尔抬了下手里的魔法杖，说话的间隙，他小声念了一句咒语。

　　房间里乱七八糟的摆设很快就开始自动恢复正常，“以前奥列格他们经常砸坏房间，这点程度的不整洁并不算什么。”

　　“还有，我刚才好像是闯进了那个主恶魔的身体里，不小心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一些东西，”房间的主人都已经这么说了，周浅也就不再纠结赔不赔的问题，而是说起了这次被催眠之后得知的正事，“忒洛斯帝国的皇帝已经变成了主恶魔的最高级眷属——一个傀儡骷髅，还有，我看到了一座地下的城堡，它很有可能就在那片死亡领域里的禁地某处，找到它，应该就能发现那只主恶魔的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