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人与全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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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会议桌边的人静如月华，指节轻敲桌面，那微小的声音却并不令人反感。
周浅坐在策划001的身边，看着对方凝神思考的样子，没来由地感到有些紧张。
沉默片刻，她主动开口打破这安静的气氛。
“您要不要……用它们喝杯茶？我在全息空间准备了碧螺春和熟普洱。”
全息会议空间同样可以做到通识五感，虽然不如《遗失大陆》游戏里那样真实到完全模拟的效果，模拟出普通茶叶的口感倒也足够。
“好。”策划001微笑点头，“多谢。”
周浅拿出一个和六只甜白釉茶杯配套的天鹅茶壶，去会议室角落拿了烧水壶，放入热水。
“一壶碧螺春，可以吗？”周浅低头准备茶叶。
策划001含笑点头，没有暴露他其实两种茶都没喝过的事实。
在遗失大陆，就连茶都是一种贵族专用的奢侈品，只在治安混乱却又商业发达的弗里曼群岛有少量红茶出售。由于过分稀有，那些味道偏涩的红茶也是被以白玫瑰夫人为首的贵妇人们所青睐的待客品。
热水壶中的开水沸腾，周浅将热水略放了一会儿，慢慢倒入那只已经准备好的天鹅茶壶。
“这种茶壶更适合西式的红茶和伯爵茶，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下一回我会带我的紫砂茶具过来，”周浅倒出一杯茶递到策划001面前，手头做些动作的时候，她便感觉自己好像没那么紧张了，甚至还能语气轻松地说一些下回打算，“除了这种甜白釉的茶壶茶杯，下一组衍生瓷器可能会做成黑釉建盏，用釉色和窑变模拟法瑞姆高原的极光……”
“那一定会很美。”策划001轻抿一下茶汤，一股浅淡茶香缕缕沁人心脾。
“谢谢您的赞扬，策划先生。”周浅笑了，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我对成品的品质没有异议，如果你愿意的话，这一份是本次合作的合同，你可以随时提出修改意见。”
周浅拿过来整个看了一遍，发现那份合同无论从定价还是分成来看都十分慷慨，条件优厚得超出她的意料，比起她以前见过的那些纯粹为压迫人而生的合同，这份合同简直堪称十全十美神仙甲方爸爸。
她不再迟疑，利落地签上自己的大名。
合同纸张几不可察地微一闪烁，快到让周浅有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我想我现在应该可以这样说了，周小姐，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策划001看也不看便收起合同，微抬茶杯，温声说道。
“当然，合作愉快，先生，”周浅也笑了起来，“我向您保证，在您找到一家比我更好的合作伙伴之前，我都会保质保量地完成所有甲方要求的单子。”
“除此以外，我想我们应该可以讨论一下其他的事了，”策划001忽然起身走到周浅椅子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周小姐，不知我上一回向你提出的建议你考虑得如何了？”
果然是这个……
周浅心里早有准备，面对着对方这个略有压迫感的姿势，她面色不变，甚至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
“老实说，我们双方在这场合作中并不公平，”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沉思片刻，她决定稍微大胆一些，试探下这位策划的底线深浅，“在我登录游戏的那一刻，霍恩游戏就已经掌握了我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资料，我的一切对于您来说并不是个秘密，而我却对您和您的公司一无所知。
“您可以随时随地撕毁合约，并拥有反制我的绝对能力，但我却连游戏公司究竟处于何地都找不到，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一个明显超出现有科技水平的游戏，自然也不可能找你们讨回权益，这也让我感到一定的不确定性，不敢放手一搏。”
对方的表情明显凝重了，他坐了回去，无意识地用指节轻敲桌面。
“更何况，其实……”周浅的声音中多了些许叹息意味，“如果您想要更好的隐藏自己和自己的公司，或许，您并不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代言人，只需要藏起来，慢慢更新游戏。”
“周小姐，你很谨慎，”策划001忽然开口说道，“你的怀疑，我现在确实没办法全部回答你，不过我能告诉你的是，我和我的……公司，有着必定需要借助你们力量的理由，并且，无论是遗失大陆，还是我本人，都不会是你们的敌人。”
“不知您可否允许我在做出决定之前问几个问题？”对方的表情真诚，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说谎的痕迹，周浅却对这个约等于毫无消息的答案疑惑更深。
“在我权限之内能够被回答的问题，我都可以回答。”策划001毫不犹豫地说。
有一个刹那，周浅想问一句霍恩游戏公司究竟是个什么来头，为什么能够做到将自己的总部藏得毫无痕迹，又有什么事情是只有她们这些玩家才能去完成的，却终究还是咽下了自己的满心疑问。
未知的东西更加危险，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哪怕她学过理科，天然对解密充满好奇心，也明白有些潘多拉之盒并非是她能够彻底打开的。
最终，她选择换一种方式侧面试探。
“从昨天开始，傲视天下势力一直在霸版黑游戏，”周浅开口时，说出的是一件看似完全无关的事情，“这件事引发了游戏玩家和云玩家们对于npc是否应该拥有人权的讨论，相信这件事情您应该已经得知了。”
策划001轻轻点头，面上并无意外之色。
“我想知道，或者说，我已经想过很久了……游戏里的究竟是ai，还是，人？”
没有一个现有的ai能够做到如此精细地模拟出人类的思想和感情，她也不相信有哪个游戏公司能够如此大手笔地弄出这么多演员，让整个大陆的所有人设都显得有趣而独特。
这个问题让策划001沉默了很长时间。
“那就要取决于，在你心里‘人’的定义究竟是什么了，”策划001垂下眼帘，轻声回答，“遗失大陆游戏里的所有npc，都拥有自己的人生经历、思想、感情，也会有自己的判断力。倘若你认为拥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识就是‘人’的标准，那他们所有的，都是‘人’，这也是为什么遗失大陆的规则比其他游戏更加特殊。”
“因为，npc的智能化程度已经和人类毫无区别……”周浅喃喃说道。
“他们会因为玩家们给予的善意而想法回报，会对特定的玩家产生好感，也会因为被欺骗、受伤或死亡而感到痛苦，”策划001柔和的目光注视着沉思中的少女，“所以，玩家们同样需要约束自己的行为，才能在遗失大陆的游戏模式中和npc们达到平衡。”
“我懂了，”周浅轻舒一口气，“您解答了我一直以来存在于心中的一个疑惑，不管怎么说，我都需要谢谢您，先生。”
“至于您先前的那个提议，”顿了顿，周浅继续说道，“我想，我们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我就会给您一个明确答案。”
……
从全息空间下线以后，周浅难得感觉自己的心情有些复杂。她索性也不着急立刻登录游戏，而是打算趁着天色不晚，先去郊区的瓷窑看看，如果可能的话，在那里住上一夜。
周氏瓷窑是一个能够让人忘记大部分烦恼的世外桃源，周浅到达目的地之后，恰好看到了笑容可掬的手工银饰运营经理杨凡。
“小周老板，你在我们这合作的银制项链样品都完成了，现在我们那的银雕师傅正在加工你要的手工瓷杯，保证按照最高标准给你做，这点我们合作这么久，肯定是质量有保障的。”杨经理是一个未说先带笑，给人感觉十分亲切的中年男人，看到周浅以后连忙走上前来打招呼寒暄。
“谢谢。”周浅接过首饰，打开一看，却发现银雕师傅们果然是丝毫都没有偷工减料，雕刻首饰所用的材料都是密度极高的古银，完整的魔法阵点缀在略显沧桑的神秘银面上，被用来镶嵌魔法石的位置镶嵌着各种颜色的水晶和宝石，精美中带着些说不出的神秘感。
周浅拿了一个刻着迷你保温法阵，镶嵌着红宝石的银镯子戴在手腕上，爱不释手。不知是否错觉，她仿佛真的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温升高了少许。
果然是因为画多了保温魔法阵，导致她回到现实世界以后都有了魔法阵生效的错觉吧！
周浅转着左手腕上的手镯，忍不住摇头失笑。
听说了她想在瓷窑住一晚的请求之后，刘叔二话不说就给周浅安排了房间，刘婶还难得的亲自下厨，给周浅做了顿晚餐。
电视里正播放着有关于考古新发现青铜神树的纪录片，周浅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纪录片里对树枝和树叶上每一个部分的猜测证明，忍不住就想要感叹一句生命树这个意象还真是十分常见。
神明在树顶诞生，枝叶承载生命神马的设定，她敢打赌遗失大陆游戏在设计整个游戏大背景的时候绝对参考过这个万把年前的古传说！
……
法瑞姆，教堂密室。
“公爵，我想您在此之后，和那位周小姐见面的时候都需要更加谨慎才行，”承载系统的天鹅立在魔法杖顶端，用不赞同的眼睛看向静坐的少年，“我需要您的帮忙，让这个游戏在全息世界拥有更高的人气这不假，但是你应该知道，倘若引起太多人的怀疑，同样会对我们后续的行为不利。”
“可是，倘若我们在她所处的全息世界拥有更大的名气，被人注意到异常是迟早的事情，这才是我想要在玩家里寻找一位合作者的原因，”兰德尔·梅林轻声说道，“我需要在玩家的世界找到一个能够帮我掩盖真相的合作者，因为……”
说到这里，兰德尔·梅林停顿了一下。
“你真正需要从玩家们那里得到的，其实是信仰，不是么？”
“然而，玩家所在的世界，却早就已经不再相信神明的存在了。”
天鹅系统忽然沉默不语。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人与全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