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的晨曦》洛微吟

218、系统断线

　　发现自己无法像以前那样唤出游戏系统，真正成为一个普通人的时候，周浅先是觉得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都无法做到冷静思考。

　　这是她加入游戏之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情况，也是她最害怕的一种。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始胡思乱想灵魂被永远困在游戏里无法离开的各种结果，她的脑中就先于这些有了一个更加紧迫，甚至成为本能的意识。

　　——一定要立刻把系统失效的事情通知到领主那里才可以，他和那只天鹅应该会有办法，如果这次系统失效事件影响到其他玩家，就肯定会对“游戏”的后续运行造成巨大打击的！

　　这早就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战斗了，她的身边还有一些愿意帮助她，让她信赖依靠的人，以及更多的需要她去统筹保护的人。

　　想到这一点，周浅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简单统计科考船上剩余的人员情况。

　　除了十来个在科考船上做准备的玩家和教授们以外，剩下的都是在船上打工的原住民，加在一起也有几十号人。他们都集中在船舱甲板上，认真检查着自己的游戏系统和对外联络途径。

　　恰此时，许老放下手臂，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看看，有没有人的系统是可以用的——婷婷，你的位置离传送阵最近，你和艾迪赶快去看看传送阵能不能用。”

　　两个孩子连忙点头，冲上前去察看情况。

　　“我没有。”杨教授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同样接了人鱼教学任务的恶魔杀手摇头说道。

　　“那个，会不会是……有什么特殊任务？”另一个上船帮忙的玩家女孩派大星在发现自己也没办法召唤出系统界面的时候，声音发颤地开口说道。

　　“不可能。”周浅说得肯定。

　　根据她对游戏系统的接触和了解，那只天鹅不会轻易用任务的方式去布置研究院的工作，更别说是这种对于科考工作完全没有意义的所谓群体任务，她家领主大大自己就不愿意它这样做。

　　“大家都冷静点，”ID是莎莎大佬062的研究员岳灵犀声音同样直发颤，却还是尝试着开口控场，“莎莎，这种蓝皮病找不到传染源，这里不能留，我们在这里留几个人看着，其他人上甲板看看？”

　　“老杨，我俩留下？”许老当机立断。

　　“能不能让我留在这？”女玩家派大星吓得都快哭出来了，“我害怕这种大逃杀任务，我只想躲在安全区……”

　　“还有我，我也……”恶魔杀手弱弱举手。

　　到了最后，登上甲板看情况的就只剩下岳灵犀、周浅和几位暂时没有染病征兆的原住民。

　　初登甲板，周浅就闻到了空气中那股粘稠的鱼腥味。有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力量如胶质般黏糊糊地蹭满了整个甲板，却偏偏看不出丝毫端倪。只是在这里走了几步，她就觉得自己的腿上仿佛被人安了个秤砣，每走一步都像是没入无形的沼泽，越陷越深。她的眼睛被一阵金光刺痛，再向前走出几步，就发现自己连呼吸这种最简单的行为都像是艰难了好几倍。

　　“有什么东西……在这里，我们看不见。”周浅努力深呼吸着，转头看向旁边的队友们，却发现岳灵犀也在痛苦地按住胸口，挣扎不停。

　　再远处，艾迪和安婷这两个孩子的情况更加不好。

　　艾迪已咬紧牙关昏迷过去，被一条绳子绑在栏杆上卡住。安婷虽说还醒着，却也像是被某种力量禁锢，拼命往下拖拽似的，无声地张口挣扎着，却还是无力地被那种无形无质，却黏稠至极的物质拽住了脚踝，挣脱不得，只能紧紧抱住甲板旁边的栏杆，拼命抵抗着这种无声的陷阱。

　　结局未知的时候，女孩的眼中却仿佛出现了些许释然，抱住栏杆的手也开始渐渐松动了。

　　“安婷，你别放手，等下！”周浅急道。

　　她试图沟通自己肩上的不死鸟，却发现哪怕她将它捏在手里拼命晃动，它也完全没有反应，只好握住甲板栏杆努力站稳。

　　周浅伸手拉住渐渐脱力，仿佛完全没什么求生欲的安婷，好在后者想要放弃的念头只有一刹那，她很快就紧紧地回握住那只伸来的手，一同抵抗着那种无形无质的深渊侵蚀。

　　“莎莎你发现了没，我们的魔法技能……被剥夺了！”同样抱紧了栏杆不敢轻易挪动的岳灵犀大声喊道，“我这里已经一点魔法都用不出了！”

　　周浅试了试使用魔法，果然发现自己的所有魔力都已被屏蔽，至于那个依靠魔石运转的魔法阵——它当然也无法继续被使用了。

　　她们已经进入了一处魔力禁绝的海上囚笼。

　　“莎莎姐，快看，天上……”

　　突然，安婷有些虚弱的气音传来。

　　周浅连忙抬头，果然发现科考船上方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层半透明的薄雾完全笼罩。那雾气之间泛着刺眼的金色强光，隐约形成一条粗大的藤蔓形态，在雾气中疯狂缠绕不休。

　　片刻，藤蔓疯狂生长，沉沉地向他们所在的甲板上压来。

　　“啊！！！”三个女孩子同时吓得惊叫出声。

　　一阵仿佛从灵魂深处灼烧而起的剧痛。

　　周浅感到自己的灵魂深处像是烧起了一团火，用微弱的，几不可察的小小焰心拼命对抗着神秘藤蔓的侵蚀，但这样的抵抗同样会让她付出代价，每一次燃烧都像是在灼烧着她的灵魂，以她自身的生命力为养料，却只像是一抹弱不可及的小小火柴，被更深的黑暗一压，就“嗤”的一声泯灭无形。

　　在强光和金色蔓藤彻底将她们缠住的前一刻，周浅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还以为自己会被那些奇怪的东西赶出游戏，亦或是连着灵魂一起被泯灭，却不料，她很快就被岳灵犀的声音唤回了神。

　　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幻梦，刚刚走上甲板的原住民们有些担心地扶住卡在甲板旁边摇摇欲坠的艾迪。

　　“莎法尔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原住民们也开始六神无主起来，其中有几个人甚至也开始颤抖着抵抗起自己皮肤变蓝进程。

　　“不，不……”发病的几人痛苦地挣扎着，“我……没有……做什么……”

　　“先拿条绳子捆住他们，”周浅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逼着自己找回冷静思考的能力，慢慢开口说道，“再把我们这里的木盒子和木桶都拿来，原住民都不能留在船上了，太危险。”

　　“啊……好！”岳灵犀连忙点头，“莎莎，我们现在把他们送走吗？”

　　“人鱼的驻地离这里不远，赶快放下所有救生艇，我们先运走病人，”周浅对其余几位尚存理智的原住民说道，“还有你们，还记不记得这些发病的人在此之前都做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啊，”等到皮肤开始变化的原住民们都被控制住，尚且完好的人努力回忆着，“就是像以前一样烧炉打扫，中途回厨房喝了顿鱼汤，我们每天都是这样工作的。”

　　周浅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但如今情况却着实不是验证猜想的好时候，便只好先将这些猜想按下不提。

　　没有了那股莫名力量的压迫，尚在昏迷的艾迪也很快清醒过来。

　　“对不起，莎法尔小姐，我……”他有些抱歉地抓了抓头发，语气诚恳“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刚才只是想保护安婷小姐不要靠近魔法阵，它的线条刚才已经全变成金色了，会刺伤眼睛。”

　　“先不说这些了，艾迪你赶快去帮着灵犀放救生艇，带着病患到人鱼驻地去，”周浅蹙眉说道，“去了那里之后，你立刻去找全城团宠，如果他的系统还能使用的话，就让他立刻找到研究院，联络领主。”

　　说罢，她吩咐还留有神智的原住民们将病患全部捆住，装进箱子或木桶里搬上救生艇。等到八条救生艇全部就位，周浅才发现那些装着发狂病患的箱子已经占据了绝大部分位置，剩余的地方根本不够容纳任何玩家。

　　然而，她现在无法确定这次系统失效事件究竟波及多广，只寄希望于全城团宠的游戏系统没有被影响且还能使用。

　　“让我下去……我受不了了，我不能留在这，没了系统之后我现实身体是不是会死？？”一艘救生艇启航的时候，忽然有一名无辜卷入的男玩家从甲板上跳了下去，扑通一声落在一个装着病患的木盒子上，让这条救生艇的吃水瞬间进入极度危险的范畴。

　　船上的气氛古怪地凝滞了。

　　这样的行为像是激活了所有玩家们心中最为恐惧的一道闸门，仅有的几个玩家纷纷挤掉原住民，自己爬上救生艇，其中一个玩家甚至没等救生艇坐满就想要解开缆绳，却被岳灵犀一把拉着绳子给捞了回来。

　　“你凭什么……我就是玩个游戏而已？我就不是那种为了npc牺牲自己的人，有任务流程吗？？如果这次我死了之后真的死了呢？游戏公司能赔吗，能吗？？我回去要起诉这游戏强迫玩家做选项……”

　　那个男玩家的骂声骤然终结，一个坐在旁边的原住民终于忍无可忍，出手敲晕了他。

　　“对不起，我只是……也不想死……”女玩家派大星小声说道，同样没有让出位置的意思。

　　“所有人，卸掉所有武器和重装备留在船上——艾迪、安婷，你们都上船！”周浅站在甲板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那股骤然苏生的怒意。

　　这个要求很快就被满足了。

　　坐在救生艇上的人很快脱掉了身上的甲胄等物，取下长剑长刀扔上甲板，恰恰好给两个体重偏轻的孩子留下了位置。

　　“安婷小姐，快上来！”艾迪知道自己留下无益，离开得十分干脆，却没想到在他伸手想要把安婷一同拉上来的时候，女孩却轻轻摇头，亲手将救生艇的缆绳解开，用力向前一推。

　　“莎莎姐，我也是研究院的一员，”她转头，小声说道，“我可以帮得上忙的，我记得所有摩斯电码的拼写，等到我们的远程通讯能用了，我就可以立刻给研究院打报告了……”

　　“对啊……”周浅和岳灵犀同时喊出声来。

　　“都忘了还有无线电通讯设备可以不完全依靠魔法了！”

　　“那我们快去吧，”同样被留下来的玩家恶魔杀手立刻说道，“我们赶紧把报告发出去！”

　　哪怕身处绝境，自愿选择留下的一众教授和专家们却大多冷静从容，看上去和平时一般无二，许老赞许地拍了拍周浅的肩膀，上前一步，“这样吧，大家都动起来。老杨，你会开船，立刻想办法把这艘船开出海域——老陈老胡，你们去启动蒸汽机；灵犀拿望远镜上瞭望台观察情况；小周婷婷，你们两个立刻去看无线电通讯器能不能用，能用就向人鱼领地发送求助信息。”

　　“剩下的人，尽量寻找船上的安全屋躲避，我们只要坚持到人鱼来这里就有救了！”

　　“不就是恢复了平时的科考环境吗？有系统没系统的区别也不大，”杨教授在离开之前哈哈一笑，“以前我们上船的时候哪有什么系统啊，什么大风大浪的都见过，也有好几次危险的时候，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周浅咬了咬牙，拉住安婷向存放无线电设备的地方跑去。

　　无线电通讯不完全依赖魔法，却还是摆脱不了与魔法阵相似的构件，所谓尝试通讯也不过是许老想要让她和安婷能够有个更安全的地方躲避罢了。

　　希望那东西还能好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