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中有小将军待养》找一颗糖

66、第 66 章

　　自那晚再次见到“白桂苏”之后，姜裴氏的病再次严重起来，听闻高热了许久，甚至嘴里都说开了胡话，念念叨叨的，不时颤抖惊叫，倒是让姜珮兮差点哭干了眼泪，将全副身心都投入到照顾母亲上去了，再也顾不得管宴兮的事情。

　　宴兮也就得以安静待在白霓院中，站在海棠树下，定定看着海棠枝条出神。

　　小满手中端着一个托盘，已经站在宴兮身后许久了。看她久久未动，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两步，轻声说道：“小姐，这……是不是不太好……”

　　宴兮没有回头，仍然看着翠绿的海棠叶，忽然开口：“小满，你还记得墨叔吗？”

　　小满点点头，有些难过：“记得的。他们都说墨叔板着脸看着很吓人，但是他人其实很好的，向来待我也很好，出府买了糖果糕饼，除了给小姐之外，也总是会给我捎带一些，还让我慢慢吃，以后都给我带。”

　　“是啊，”宴兮缓缓点头，目光悠远，“墨叔其实很温柔的。”

　　虽然记忆已经很是久远，但现在回想小时在白霓院与生母住在一起的日子，除了生母温柔的怀抱、父亲有力的臂膀，宴兮也仍然记得墨叔面上的浅淡笑容。

　　也许在旁人眼中，墨叔总是不苟言笑的，沉默的站在生母身侧，如果不说话，总是会让人忘记他。

　　但在看向宴兮的时候，他总是带着笑意的，那个时候，他冷峻的眉眼就会如同春日里融化的坚冰那般，带着温柔的涟漪，蹲下高大的身躯，将小小的她拥入怀中，然后变戏法一般从怀中取出被捂得暖热的糕饼，偷着塞进她的手里：

　　“这是陵州城那家点心铺子新出的，听说小孩子们都喜欢，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然后看着宴兮啃了一嘴的碎油渣子，笑着拽起自己的袖子，帮她将胖嘟嘟的脸颊擦拭的干干净净：“慢点，还有呢，别着急。”

　　有时候，两人这种偷摸行径也会被生母发现。白桂苏也会很生气，只是看着垂着脑袋垂着手、并排站在她面前蔫达达的两人，只能无奈的笑：“你别老惯着她，她那么喜欢吃甜的，看看她的牙，都成什么样了！”

　　墨叔就会小声帮她解释：“没事儿，她以后还会换牙的，趁着旧的还在，多吃一点也没什么。等以后换了好的，我绝对亲自盯着她，不让她再吃甜食。”

　　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小宴兮偷偷使眼色。

　　两人的配合已经很是默契了，到了这个时候，小宴兮就会迈动两条小短腿，“哒哒哒”跑到生母身边，双臂大张抱着她的大腿，腻在她身上不住的蹭来蹭去，可怜巴巴的讨饶：“阿娘，宴兮错了，宴兮以后不偷吃了，你别生宴兮的气，也别生墨叔的气。”

　　两人一左一右的讨饶，总是能哄得白桂苏心软。

　　可是转过身，墨叔还是会偷偷给她买糖吃。

　　所以，在小时候的宴兮眼中，墨叔甚至比阿娘还要亲。墨叔送给她的能“呼啦呼啦”在风中旋转的小风车、还有已经褪了颜色的木头小马，现在还在宴兮的抽屉最里面珍藏着。

　　而母亲看向墨叔的目光，宴兮现在还记得。里面是信任，是全心全意的、无可撼动的信任。

　　甚至在家中巨变之时，母亲将她托付的人，就是墨叔。

　　而与墨叔分别将近十年之后，她才刚刚知道，原来墨叔就被葬在白霓院中。

　　只是……她不相信，不相信母亲会希望墨叔不得超生。

　　小满仍在犹豫，不自觉就将手中托盘紧紧抱在怀中：“小姐，咱们还是不要打扰墨叔了，他能待在这里，待在小姐身边，一定是很开心的。”

　　“可是阿娘烧了他。”宴兮出神地看着那棵已经枝粗叶茂的海棠树，轻轻道，“阿娘烧了墨叔，一定是有理由的，不是吗？”

　　小满急道：“小姐，说不定是夫人骗您的呢？白夫人是不可能烧了墨叔的，她一定是故意骗您，想要误导您，让您伤心难过、怨怼白夫人的！”

　　宴兮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她最后否决了这个猜测。

　　姜裴氏没有理由要骗一个已逝十年的“鬼”。就算姜裴氏猜出了是她在装神弄鬼，也没有理由在这件事上骗她。

　　姜裴氏既然栽赃白桂苏与旁人有染，那个人不做他想，一定是墨叔。而作为一个因着血缘不明而被远远放逐的孩子，宴兮对墨叔到底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恐怕还不太好说。

　　更何况……

　　宴兮深吸一口气，转身，将小满捧着的一个小铲子握在手心：“她有没有骗我，咱们挖一挖，不就知道了吗？”

　　走到海棠树下，宴兮蹲下身子，手指轻轻触上那片松软的土地，指尖在砂砾间划过，然后缓缓移到海棠树的树根处，顺着粗虬的根茎抚上挺直的枝干，轻轻摩挲。

　　触手粗糙，仿佛是墨叔带着青浅胡茬的下巴。

　　宴兮抬头，仰望着头顶上如同一柄巨大的伞一般的海棠枝条，喃喃道：“墨叔，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微风拂过，叶片在风中轻轻颤抖，发出“沙沙”的声响。向阳而生的嫩绿新枝拼命朝上而长，此刻也微微摇晃，仿佛在枝头欢快的跳动着。

　　宴兮不由也随着那枝叶一起微笑起来。

　　她也没让原杞和小满帮忙，挽起袖子，亲自铲开了第一捧土，动作有力又坚定。

　　*

　　不知铲了多久，一捧又一捧，挖出的土在旁边堆成一座小沙丘。而再继续下去，铲子上的土也从黄褐色渐渐变为棕黑色，从松散渐渐变得湿润起来，显然是快要挖到根处了。

　　宴兮的发丝已有些微微凌乱，却分不出手去整理一下，只继续挖着。

　　终于，她的小铲子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硬硬的，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响，是与沙土全然不同的触感。

　　宴兮精神一振，立刻加快了动作。

　　再几铲子下去，果然，一个小盒子就显露出来。

　　宴兮用铲子小心翼翼将那个匣子从土中起了出来，又急忙扔下铲子，细心将匣子上的碎土拭到一边。

　　这是一个铁制的盒子，只是因为在土中埋得太久，通体已经发黑，不再复当年的锃光明亮，只有匣子上雕刻的繁复纹饰和匣边镶嵌的一排宝石，昭示着当年它的精致与隆重。

　　锁头合着，却并没有锁。

　　宴兮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不由皱了眉头。

　　她早已做好了需要挖寻很久的准备。毕竟人过世后讲究入土为安，在她的设想中，墨叔一定会被埋得深深的，以防没经过几年的风霜雨雪，就被冲出墓土露于地上，然后遭遇不测。

　　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这个匣子埋得并不深，再加上这个没有锁上的锁头，简直就像……

　　就像当年只是临时放置在这里，本就是还准备要挖出来似的。

　　宴兮复又仔细看了看那个匣子，又大致估摸了下它被埋下的深度，心中疑惑非但没有释然，反而疑窦更深。

　　她忽然动手，试图掰开那个锁头。

　　只是锁头虽然没锁，却因着十年的侵蚀，已经锈迹满满，紧紧长在了一起，很难打开。宴兮多次试图无果，不得已将它递到原杞面前，示意她：“帮个忙，打开它。”

　　就连原杞都很是有些惊讶：“三小姐，这……”

　　宴兮语气坚定，再次重复：“打开。”

　　原杞和小满对视一眼，小满看着那个匣子很是不忍，还想再劝说几句，原杞却直接接过了那个匣子，双手使力，左右尝试了几下，匣子纹丝不动。

　　原杞皱了眉头，换了个姿势，将匣子夹在两腕之间，然后猛然发力，用尽全身力气一掰。

　　匣子终于被打开了。一阵潮气扑面而来，原杞手上一松，那个盖子便飞了出去，在空中打了几个转，最后落在了那堆挖出的沙土之上。

　　原杞早已猜到这里面葬着一位长辈，急忙双手将匣子交到宴兮手上，又飞奔着去捡盖子。

　　宴兮早已顾不上原杞了。她急切地朝里看去，却不由怔愣了一下。

　　里面，竟然左右装着两个瓶子。

　　左边的那个瓶子大一些，是一个阔肚细口瓷瓶，通体雪白，瓶口处用封泥严严实实密封着，看着倒像是装着骨灰的。

　　右边那个瓶子却小一些，是一个细直的筒状琉璃瓶，虽然又是土又是潮，早已被磨砺的昏暗粗糙，却仍然能看出来，这瓶子原先应该是通体透明的，不必打开，隔着外壁就能看到里面装着什么。

　　宴兮小心翼翼将右侧的琉璃瓶从匣子里拿了出来，抹去瓶壁上的灰尘，眯起眼睛，努力朝里看去。

　　里面似乎是装着小石子儿，灰扑扑、一小颗一小颗的，一共有半瓶子。

　　这是什么东西？

　　与墨叔的骨灰放在一起的，怎么还能有一瓶子石子儿？

　　宴兮不由将那个琉璃瓶举得更高了一些，想让阳光穿过模糊的瓶身，看的更清楚一些。可眼角余光却看到，一旁的原杞手中正捧着那个匣子盖子，如同木雕石塑一般僵站在原地，也正对着那个盖子出神。

　　宴兮疑惑更深，对着原杞扬声问道：“原杞，怎么了？”

　　原杞却好似没听到一般，仍是呆呆看着手中盖子。

　　宴兮又叫了几声，她才倏然回神。却没着急将盖子交还给她，只惨白着一张脸，急声问道：“三小姐，这是谁？”

　　宴兮有些没领会她的意思：“什么？”

　　原杞几步紧赶到宴兮身边，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眼睛分外明亮，急声重复道：“三小姐，葬在这里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