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中有小将军待养》找一颗糖

12、第 12 章

　　宴兮换了一身鹅黄色衣裙，双手交叠压在腹部，脸上带着温婉和几丝恰到好处的期盼笑容，昂首站在庄子上一众人等的正前方，是一个优雅又完美的贵族小姐形象。

　　而远远的，有一队马车辘辘行来，最前面那一辆马车檐下挂着两块玄铁标牌，间或互相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在阳光的照耀下，两块标牌间或反射出暗色光泽，隐约可见上面繁复古朴的花纹，一个大概能看出山的形状，另一个则勾勒成一只巨大动物的样子。

　　是族徽。两块标牌，两块族徽。

　　现在的大祁朝，贵族世家不知凡几，却只有已经传承几代的古老家族才有代代流传的族徽。这些家族的族史比祁朝建朝都要久远，也执着坚持着旧日的做派，不管是出行还是日常起居，一定要将族徽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既是维护体面，也是彰显身份。

　　如果父系有族徽，就挂父系的。如果连母系也有族徽，那更是无上荣光，是一定要两个都挂的。

　　宴兮眯着眼睛眺望过去，一看到最前面悬挂着的两块玄铁族徽，就大概猜到了来人是谁。

　　她的父亲姜显出身于汝南姜家，而在他的众多妻妾中，只有一位同样出身世家。

　　是他的嫡妻，也是宴兮的嫡母，姜裴氏。

　　只是姜裴氏最恨宴兮的母亲，连带着也很嫌恶宴兮，是绝对不会亲自来看她的。除了她，有资格可以同时悬挂两块族徽的姜家人，也就只剩下姜裴氏的儿女们了。

　　她的嫡兄和嫡姐。

　　正想着，马车已经行到了庄子门口停了下来。赶车的小厮动作麻利，跳下车从车后搬来马凳，端端正正摆在马车之下，然后才恭恭敬敬撩开车帘，对着里面低声道：“公子，到了。”

　　一个青年出现在马车之中。他脸庞白皙、弯眉星目，两片薄唇仿佛涂了胭脂般格外艳红，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昳丽非常，就是说他是个姑娘家，也是有人信的。

　　可他的动作举止却干脆利落。右手一撩袍角，左臂撑在车辕之上微一借力，迈开两条长腿便下了马车，动作潇洒，不带丝毫女气。

　　他站在庄子门口的台阶之下，隔了几步远，仰着头看向宴兮，眉头微皱，一副与他长相截然不同的严肃神情。

　　宴兮急忙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来，快步走下台阶站到他面前，俯身行礼：“兄长万福。许久不见，宴兮很是想念，不知兄长过的可好？”

　　听到宴兮开口，那青年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他上下打量宴兮几次，终于开了口，却是唤她：“宴兮妹妹。”

　　宴兮的动作一僵。

　　老牌世家有老牌世家自己的规矩，不管是不是迂腐落伍，却总是不愿放弃。

　　比如，分外重视血缘。

　　只有亲兄弟姐妹之间才能亲切称呼“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只要不是同父同母，一律需要使用敬称“兄长”、“弟亲”、“姊姊”、“妹亲”。

　　可宴兮小时候并不懂。

　　那个时候，她的母亲是姜显最爱重的人，连带着宴兮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她听着嫡姐嫡兄们互相称呼“哥哥”和“妹妹”，就也跟着去喊。

　　嫡兄姜望之听她喊自己“哥哥”，虽然面露惊讶，可却什么都没有说，微微点头，就当回了宴兮的问好。嫡姐姜珮兮却不依，当着哥哥的面不敢说什么，暗地里却狠狠揍了宴兮一顿，说要让她长长记性，以后再不要胡乱称呼，乱搭关系。

　　那个时候的宴兮还不是现在这般收敛锋芒的样子，她被打了，反而执拗上来了，一口一个的“哥哥”喊着，就是不肯顺了珮兮的意。

　　只是后来……

　　宴兮主动改了称呼，规规矩矩称呼姜望之为“兄长”，再也没有喊过他“哥哥”。

　　此刻听到这声久违的“宴兮妹妹”，宴兮眸子里忽然一阵酸涩，曾经那段欢快无忧的孩提时光似乎突然间再次重现。

　　只是现在，她已不是当年横冲直撞的宴兮了。

　　宴兮笑着抬起头：“那时候年纪还小，不懂事，兄长还是不要嘲笑宴兮了。”

　　姜望之看着眼前只到他肩膀处的小姑娘，她规规矩矩低垂着头，说话温婉又得体，明明是最正常不过的闺秀，却让他觉得很是陌生。

　　这个姑娘，不像是小时候天天追在他后面，“哥哥”“哥哥”从早喊到晚的那个小妹妹。

　　姜望之正想说些什么，忽然，一个女声从他身后响起：“就是，哥哥，她好不容易有了点儿自知之明，你可别犯糊涂！”

　　后面那辆马车车帘也被掀开了，里面钻出一个姑娘来。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衫，头上簪钗在太阳下流光溢彩，其实五官也算明艳动人，只是那一脸不耐烦的神色，让她显得有些高傲和刻薄。

　　此刻，对上宴兮看过来的视线，那姑娘扯扯唇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然后一手叉腰，另一手扶着身边侍女的手背，慢慢腾腾走了过来。

　　一边走，还一边左右张望着，一脸嫌恶表情。

　　“姜宴兮，这些年你就住在这么个地方啊？”她语气中满是嘲弄，“啧啧啧，怪不得呢，我远远看着你就是一股子穷酸相。出去可别说你姓姜，被旁人知道我有这么一个村姑一样的庶妹，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姜珮兮刻意在“庶妹”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眼中满是挑衅，就等着看宴兮局促发火的样子。

　　可出乎她的意料，宴兮仍然保持着温婉笑容，低眉顺眼地：“姊姊也来了。姊姊的吩咐宴兮记下了，会注意的。”

　　没有预想之中的反击，姜珮兮有点惊讶，不由重新打量宴兮几眼，最终冷笑一声，移开了视线：“倒是有长进，终于改了改你那副不知天高地厚又牙尖嘴利的性子。”

　　姜望之本不想插手妹妹们之间的事情，此刻终于忍不住了，低喝道：“珮兮！”

　　姜望之虽然人长得漂亮，可性格却很严肃认真，发火的样子也很是吓人，珮兮对他是又敬又怕。眼下他开口了，姜珮兮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开口了。

　　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催促着兄长赶紧办正事：“哥哥，你快把东西给她放在这儿，咱们现在出发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晚饭呢。”

　　要不是姜裴氏硬要她跟着哥哥一起，她才不会来呢。

　　姜望之却无视了自家亲妹的话。他看向许久未见的宴兮，努力放缓些严肃的表情：“马上就是仲秋了，这几年你也没回家里，哥哥想着，总是得来看看你、给你送些吃的用的东西来。你有什么缺的？千万不要藏着掖着，跟哥哥说。”

　　“劳家里人惦记，我这里什么都不缺的。”宴兮急忙点头，却思索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道，“兄长和姊姊来这里，真是太辛苦了。宴兮是想要邀请你们在庄子上住两天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姜珮兮打断了：“谁想在你这个破庄子上住？还不嫌丢人？”

　　宴兮顿了一下，又急忙点头，他们兄妹二人说什么她都说好，唯唯诺诺的：“也是，我这里是不比家里宽裕。既然如此，那兄长和姊姊就赶快回去吧，我自己慢慢收拾。”

　　宴兮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姜望之怜惜之心顿起，狠狠瞪了珮兮几眼，将宴兮拉到一边，从身上摸出一个荷包来：“宴兮妹妹，你孤身在外，还是得有银钱傍身。这个你收下，好好放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荷包上绣着精致的云纹，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姜家族徽，一看就是他自己的物件，并不是公中预备好给她的。

　　宴兮心头微动，抬起眼帘，看着一贯严肃的兄长。

　　姜望之见宴兮没有动作，强制拉起她的袖子把荷包塞进她的手心，然后将她五指蜷回，牢牢将荷包握在手心：“珮兮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嘴上不饶人，我替她向你道歉。回去以后，我会好好管教她的。”

　　宴兮听姜望之终于说出了“管教”这两个字，心里有个小人儿立刻幸灾乐祸起来。

　　姜珮兮那些挖苦嘲讽，宴兮其实一点儿都不在乎，只是看着她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实在是讨厌。所以她故意让自己表现的更可怜一点，将一个被坏姐姐欺压的可怜妹妹的角色扮演的更传神一点。

　　以她对自家兄长的了解，不用她自己去跟姜珮兮还嘴吵架，姜望之就一定会去教训姜珮兮的。

　　宴兮看准机会，决定再给火上浇上几捧油：“兄长千万不要为了宴兮去责罚姊姊，姊姊说得对，宴兮在这小县城里待久了，自己也觉得自己越发不像一个大家小姐了……”

　　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个黯然神伤的表情，几根白皙的手指头局促地来回摩挲着手中荷包，一副羞愧难过的模样。

　　姜望之看着宴兮乌黑的发顶，耳边是姜珮兮咋咋呼呼的大声嘲讽，心中怜爱之情就要满溢出来。

　　他立刻坚定拒绝了宴兮的提议：“宴兮妹妹，你很好，你也不要替珮兮说情了。哪里有当姐姐的这般对待自己妹妹的？她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以后嫁了人，难不成还要天天跟小姑和妯娌掐尖斗气不成？须得给她纠正过来才行。”

　　宴兮顺着姜望之的视线，与他一起看向那边还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觉、只顾着嫌弃抱怨庄子环境的姜珮兮，对着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狂啊，你再狂，我看你能狂到什么时候。

　　说完了自家亲妹妹的事情，姜望之还想再叮嘱宴兮几句。只是他刚将头扭回来，视线就被宴兮身后的一个人吸引了。

　　惊讶之后，他的脸色更黑了，甚至比刚刚还要黑上几分。

　　宴兮还正在嘲笑珮兮，忽然，听得自家兄长阴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是怎么回事？”

　　姜望之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一个脸生少年，咬牙切齿看向宴兮：“宴兮妹妹，你在庄子里养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