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太薄情（清穿）》席墨锦

9、除夕

　　襄亲王府，就在皇帝眼皮底下，也能这么不守规矩。

　　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分不出尊卑，侍妾格格占了侧福晋的位，嫡福晋还堂而皇之带到宫里来赴宴。

　　这还不算是在给皇帝上眼药？私底下还不知，是怎么作践人的。

　　“嫡福晋，你就是这么治理的王府。”福临的声音是冰刀混着烈酒擦过地面，杀得人溃不成军。字字珠玑。

　　万众瞩目下，嫡福晋那张脸，流下了冷汗：“万岁爷，恕罪！”

　　讲规矩。侧福晋还是汉军旗的，皇帝以前不是不喜欢？皇后心理想明白了，皇帝这是故意打她的脸：“万岁爷，嫡福晋都说了，侧福晋身子不好，这才没来。”

　　众人忍不住的往皇帝和皇后处打量。

　　为了一个侧福晋没来，皇帝就铁面无私起来，怕是里头很大讲究，还是在敲打皇后？

　　太后侧眼过来：“襄亲王不在，嫡福晋一时没了规矩，也是有的。侧福晋是董萼，这位置，那两个格格占了不合适。”

　　那两个是侍妾格格，都哆嗦了下，吓得不清。

　　福临抬抬手，不想在眼前碍眼，让人把这两人带下去。

　　嫡福晋心想，完了。挨着皇后坐，听皇后掰扯着家常。万岁爷连皇后的面都敢打，自己有算个什么！

　　可的的确确是董萼自个儿说，病了，来不了宫里。

　　怎么倒是成了她欺君？

　　福临在意的也不是嫡福晋，而是董萼。他实在有些想不透，烦躁的很。

　　她离宫的那天，他还特意让人去打听了。慈宁宫的人一大早去见了董萼，赏赐了些宝石头面，总以为那洒扫宫女的死，不会在她心里留下印记。

　　不过，瞧着晚上的情形，董萼以后也会称病，不入宫来了。

　　这皇宫，也没什么好的。福临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却找不到她，心里空落落的很。后又觉得，这很符合董萼的性子。

　　她也不是头一回躲着他了。

　　只是福临见着人踩着她，心里就有一股儿劲头。他可以气她，但是绝对不允许旁人羞辱董萼半分，那两个侍妾格格又是个什么东西。

　　也敢顶了她的位置？他是不是该在王府里，安插些自己的人了。

　　就董萼那温顺样儿，还指不定怎么磋磨了。

　　福临觉得这事得快些办起来，宫宴上，皇帝也没说半句话，气氛低迷。

　　好不容易盼到皇帝离席，大家才松一口气，相互吃起酒来。

　　上了灯。

　　乾清宫里，吴良辅早就准备好龙笺、大笔，等着皇帝亲手写福字。吴良辅：“万岁爷亲手写的，得了人该是多有体面。”

　　这体面，有人还避之不及了。

　　“坤宁宫的人私底下问奴才好几次了，可不是时时刻刻盼着。”吴良辅狗腿的道：“万岁爷墨宝，那可是天底下打着灯笼都难找。”

　　董萼呢，她会喜欢么？福临认真的开始这个问题。

　　她不要金银首饰，她连自己的真心都可以放在地上随意踩踏的女人，她现在襄亲王府做什么呢？

　　可是也在守夜么。

　　有些事，一不开头想还好，一旦有了这个念头。福临扯了扯衣领，浑身都是闷着的，他大口的喘着气：“去把窗户支开。”他闷。

　　“万岁爷，外头天寒地冻的。”

　　福临吼了一声：“现在连你也敢顶撞朕了！”

　　吴良辅扑通一声跪下去，他可不像皇后，有靠山，不敢啊！

　　纯白的雪从落在低矮的屋脊上，如那一日董萼匍匐在脚下的美妙弧线。

　　在压抑的年岁里，她是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娇花。福临慢慢的皱起了眉头：“吴良辅。”

　　“奴才在！”

　　他想开口说想她了，吴良辅问皇帝怎么了，福临却开了口：“罢了。”

　　“……”

　　皇帝那样子，可不像是没事的。

　　吴良辅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问：“万岁爷？”

　　好长的静默后，福临握：“朕，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喳！”

　　吴良辅也不敢多问，大过年的，明天大年初一，也不早朝。

　　稍顿片刻，福临握着大笔，郑重的落下一个字。这个福字是唯一出自皇帝之手，不知是哪位有这样的福气。

　　那些宫里的流言，皇帝心里有人，见了这样的情境。吴良辅是不得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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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罢了年夜饭，董萼摸着圆鼓鼓的小腹，给小丫鬟包了压岁钱：“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小丫鬟：“侧福晋好！奴婢才会好！”

　　但说到底还是董萼不喜欢凑热闹，不然，能进宫赴宴的，哪里是那两位侍妾格格。

　　还有一件事，这次从侧福晋从宫里出来后，有哪里不一样了。刚入王府的侧福晋懒得很，现在都会找些别的事情来做。

　　这就好比没有盼头的人，重新树立起希望，这是好征兆啊！

　　“没人好啊！看家好啊！”方便董萼她出门送姜汁，她手里还用汤匙刮着生姜皮，眼睛被辣的出了泪。

　　两人花了好几个时辰，才将生姜处理干净。

　　熬出了一小锅的生姜汁。

　　将生姜汁倒入一小节的竹筒里，用匣子装起来，一切准备完毕。小丫鬟还是有些担心：“侧福晋，我们真的要出门？”

　　董萼把竹筒都盖紧了：“我们做好的生姜汁，不送人，不是浪费了？”

　　“可奴婢是害怕。”小丫鬟有些提心吊胆的：“若是，嫡福晋万一半路回来，若是发现我们不在了，怕是要出的事！”

　　“我一定早去早回。”董萼换上大氅，一边白色的滚边将小脸掩在底下，小丫鬟送她到了后门，把门开，她闻到了冷风残雪。

　　深夜寂静的皇城里，贴着红字春联的商铺都早早的打样了。只有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在外头四处打转。

　　“多谢这位小主儿！真是菩萨心肠啊！”

　　董萼交代了姜汁使用的方法，便也就匆匆的离开了。受冻的贫苦百姓还是多数，她很快就送出了大半的姜汁，董萼却被人盯上了。

　　因着她衣着华丽，有几个胆大的乞儿，虽然打上她匣子的主意，却不敢明面上抢，在她的身后尾随着她。董萼暗叫不好，拢紧身上的大氅，对于她来说，不能被人发现自己是从襄亲王府里出来。

　　她比和小丫鬟说好的时间，晚了一刻钟回去。

　　这些乞儿显然还是碍着身份不敢久跟，一一的散开了。

　　董萼看着自己走的地方，已经不知不觉的到了舅舅的医馆。虽说是大年三十，还没有关门，她将匣子放到了医馆的门外头，敲了敲门，就跑开了。

　　门里头，傅太医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舅舅了。

　　当奶若不是她，舅舅的腿不会被人打断的。

　　若不是当年……

　　董萼看着舅舅提着匣子离去的背影，红了红眼眶。

　　她穿越到这个原身，过什么样的日子都不要紧。但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身边而人受苦。

　　董萼转开视线，背过身。还是快些回王府去，万一嫡福晋她们回来了就不好了。

　　从医馆回王府的路上，有几头犬尾随着董萼，等到了偏僻王府后头小巷子。像是潜伏已久似的，咧着犬牙，向着她靠近。

　　董萼想莫不是晚上吃了肉，被这些闻到了？毕竟都是些狗鼻子啊！她捡起地上的石头砸过去：“走开！”

　　犬叫着。

　　咧着尖尖的牙齿，向着她慢慢走进。

　　一看就是饿了几天几夜。为了一口吃的，就能毫无顾忌的扑上来。

　　董萼并不怕狗，但是同时间遇上这么多，还是头一回。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吧！她已经做好了受伤的打算。

　　要是她现在把腿就跑，是不是也逃不掉？都怪晚上太贪嘴，吃了一嘴的肉。

　　“滚开！”

　　便是听到了一声久违的声音。

　　那长长的巷子的另一头，冲过来一道修长的身影。

　　霎时间，董萼就被圈进了温暖的怀抱了，遮严实了。

　　两人严丝合缝的贴着，呼出的热气都闻得到。是淡淡的沉香味儿，是九爷！

　　“你这样冲过来，只会它们更兴奋。”董萼道：“要不，还是请您身边的侍卫，把这些狗打发走吧？”

　　“董萼，你能不能把嘴巴闭上。”

　　这么一让她闭嘴，她更是不答应了。凭什么他要为自己做这些，半夜抄经，现在又是挡在她前面的，怎么回事嘛。

　　董萼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还伸手推了他一把。

　　“怕是不能，您这样抱着妾，很不合适。”

　　“董萼！”福临被气到了，却拿手蒙了她的眼。

　　“这些犬都是记仇的，你这回打了它们，等你下次出来，必定还要围着你。”一阵儿血腥气，淡淡充斥着小巷。

　　董萼印象中的九爷，可没有现在这样，和她叽叽歪歪解释一堆的。

　　他这人从小被捧着，多傲气的人啊！

　　“董萼。”眼睑上的大掌被挪开：“往昔，你这个女人的不知好歹。”

　　重新恢复了光，董萼就努力眯着眼，仰这头看，白雪皑皑，有种致命的蛊惑，福临如同一匹优雅的白狼，正在窥探他的猎物。

　　“爷都不和你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