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集》谢晚棠

7、鸣蝉3

　　在李萍的照顾下，正产的时候，梅若华并没有吃多少苦头，虽然很疼，生的却很顺利，当这个小娃娃被擦拭干净身上的羊水，裹着襁褓放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跟宝宝头挨着头，宝宝在她怀里沉睡，她的心从此柔软下来。

　　吃多少苦头都是值得的，只要她跟孩子好好的。

　　黄药师又算什么呢，过去的人生记忆，她只要有孩子，跟孩子在一起，人生都是充满希望的。

　　李萍觉得，小梅好像变了，她怀孕的时候虽然小心自己的身体，但她的双眼是暗沉的，没有光亮的，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只是活着，像一朵即将开败的花，虽然仍有盛放的鲜余，却是日落西山其实马上就要摇摇欲坠落在泥土里。

　　而现在就好像生活有了新的奔头，精神气都不一样了。

　　这叫她生出一种活力的美丽来。

　　小梅本来就生的漂亮，李萍想，也许只有她曾经那位杨家兄弟的媳妇儿，能比得上小梅，现在精神气回来了，就更加漂亮的叫人移不开眼。

　　而她的美丽，在这草原上徐徐绽放，鲜花到哪里都会惹来护花使者，已经不知多少草原上的汉子，明里暗里的示好，打听小梅。

　　可是她分明心里明白，那些汉子喜欢她，却不假辞色，谁也不接受。

　　孩子长的很快，像一只小猪一样，能吃能睡，非常健康。

　　她打算在这里安家，草原很辽阔，能够容得下她这个欺师灭祖，对师父做出不伦之事的孽徒。

　　逐渐入夏，梅若华抱着小猪宝偶尔也会出来晒晒太阳，宝贝还小没有取大名，因为生的白白胖胖，香香软软，她非要给孩子取个乳名叫小猪宝。

　　李萍劝过她得给孩子取个大名，她却左思右想想不出，分明师父也手把手的教她读过很多书，可就是犯了难。

　　所以一直小猪宝小猪宝的叫着，李萍无奈，也只能随着她。

　　草原上的风，很和煦，她生了孩子，身形却纤细的仍旧如同少女，她有着完全和草原女子不同的，柔美温和，宛如三月的烟雨江南，明丽柔软若雨后的清新茉莉，带着草原所没有润泽水汽。

　　草原上的汉子们看直了眼，可小梅姑娘的不假辞色和过人的功夫又让他们不敢随意靠近。

　　这个人并不包括莫日根，他是部落里射箭一等一的好手，打的猎物也最多。

　　他鄙视那些男人，他才不怕，是真男人就要堂堂正正的像心爱的女子表白。

　　“小梅姑娘！”

　　一只鹿直接丢到她的脚下，给抱着孩子晒着太阳的梅若华吓了一跳。

　　“莫日根，你做什么吓唬人？”

　　像熊一样的高大男人嘿嘿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傻笑着：“梅姑娘，刚打的鹿，送给你，你吃了鹿肉长的壮，好奶孩子。”

　　梅若华顿时气红了脸，她在江南长大，就算在这里住了半年多，也依然无法适应这些草原汉子太过直白的话。

　　但莫日根是他们部落很有名望的勇士，她想住在这里，还不能跟他起冲突，她抱着孩子就要走。

　　莫日根的大手却伸过来，想要摸她的肩膀。

　　这美丽的姑娘，总是气咻咻的，对着他没个好脸色，可是今日好不容易才能靠近她，他总要一亲芳泽。

　　然而还没等男人粗大的手触碰到她，便听到一声惨叫。

　　梅若华回头，莫日根惨叫着捂着自己的手，那种不自然的断裂的方式，留下的伤口……

　　她死死地盯着莫日根手腕上的伤口，就像是跟它有深仇大恨似的。

　　然后，她缓缓抬起头，不远处，一个面色蜡黄僵硬，身穿青衣的男子，正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伤了莫日根的招式，是弹指神通。

　　普天之下，有谁能将弹指神通用的如此炉火纯青，自然只有她的师父，桃花岛的主人，黄药师。

　　哪怕做了如此多的预设，有了很充足的心理准备，当面对师父的真人，她却什么反应都做不出，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身体细小的抖动着，肌肉紧绷。

　　师父是来做什么的？

　　清理门户？

　　是了，师父自然应该来清理门户，有谁比她更加胆大包天，敢给自己的师父下药，强行发生关系后，还偷偷跑出来。

　　她的命是师父给的，没有师父她早就死了，哪怕师父想要取了她的性命，她也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可是孩子，怎么办？

　　梅若华咬住了下唇，她穿着一件宽大的蒙古袍子，是没有腰身的那种，胸前有个大大的布兜，连着袍子，小猪宝就在她怀里睡着，被袍子遮掩起来，根本看不清她身前有个孩子。

　　青衣男子沉默着看着她，脸上的面具僵硬蜡黄，根本就不像一个人，也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表情。

　　可梅若华却知道面具下的黄药师，是一位多么潇洒英俊，远比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能叫她动心。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桃花落英的味道，似有若无，这种香气在男人身上未免显得有些女气了些，然而在他身上却是正正好。

　　这是他的气息，桃花岛的气息，承载了那么多年她的回忆，她与他的那些记忆。

　　她垂下眼睫，暗暗攥紧拳头，她爱师父，可现在却已经不愿为他妥协，哪怕师父要杀她，也得等她的孩子长大成人。

　　黄药师，身形一动，下一刻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梅若华浑身的肌肉都已经紧绷成一张弓，就等他出手。

　　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男人的大手落在她的发顶，宽厚又温热，熟悉的感觉让她眼中一酸，忍不住要落泪。

　　她忍住了。

　　早已决定，再不在他的面前哭泣，因为哭泣换不回他的爱和怜惜。

　　“你瘦了。”

　　黄药师察觉到掌下的姑娘，身子在微微的颤抖，她的眼圈都红了，是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她一直都是这样，在外人面前坚强无比，哪怕当初父母惨死在眼前，她也没有落泪，像一只小狼一般，死死地瞪着她的仇人。

　　她只会在他面前撒娇，示弱，甚至哭泣请求他的怜爱，也只会在他面前巧笑盼兮，言笑晏晏。

　　他的手已经落到她的侧脸，柔滑的触感，很容易就将他带入了那个夜，狂乱的，暧昧的，失控的夜晚。

　　他一直都记得，开始的是她，恼羞成怒的是他，但最后食髓知味，开始直面内心，不肯放弃，面对她的哭求也继续做下去的，却是他黄药师。

　　到头来，他还不如他的小徒弟，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内心。

　　“抱歉……”

　　抱歉？他在抱歉什么？梅若华有些茫然，她抬起头，仓皇无措的像一只离了巢，被雨水打湿的幼鸟。

　　黄药师很懊悔，又怜惜她，这让他的心变得无比柔软，就像是一滩软软的春水。

　　都是他的错，让她不得不在外面辛苦的流浪。

　　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抱入怀中，然而下一刻，婴儿的啼哭声，从两人中间传来。

　　梅若华回过神来，孩子的哭声像警铃，触发了她作为母亲的本能，她急忙把孩子从怀中的兜中掏出来，轻摇哄着，口中发出喔喔的低声轻喃。

　　黄药师呆住。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怀中，嗷呜嗷呜的孩子，那么小那么软，可爱可怜的脸像个小小的胖桃子。

　　而算算时间，十月怀胎加上这孩子的大小，正是那一次怀上的。

　　宝宝努着小嘴，在她胸口处顶来顶去，孩子饿了。

　　作为一个母亲，梅若华知道孩子每一个举动所表达的意图，她走到一处隐蔽的草甸子上，拉开胸前的衣襟，用兜布略略遮挡，她眉头微蹙，每一次喂奶，都叫她疼的不行，那里会破皮。

　　黄药师摘下了脸上的古怪面具，露出俊美却桀骜不驯的脸。

　　他都做了什么啊，黄药师从来没有一刻像是现在这样后悔。

　　这一年多来她就是这样吗?独自怀着身孕，产下孩子，一个人拉扯着孩子过活？

　　“吃饱了就睡，真是个小猪宝。”

　　她亲了亲孩子柔嫩的小脸，年轻的少女，脸上满是带着母性的慈爱和温柔。

　　“……孩子没有大名吗？”

　　黄药师的手凑过来，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这孩子睫毛长长，眼睛和下巴，生的都很像他。

　　他做父亲了，这个认知让一种温柔又粘稠的情谊，盈满了他的心房，他做了错事，不该让自己的妻儿流落在外这么久。独自一人产子，若华一定吓坏了，也很恨他。

　　但还好，他还是将她找到，相隔的时间并不遥远，他依然有机会去补救。

　　“还没有起大名。”

　　黄药师心里浮现了好几个名字和名字的典故，但还要好好斟酌。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若华带回去。

　　“跟我回去吧。”

　　“跟您回去？”梅若华好像终于等来了他的让步，却并不满足，此刻她只想做一个坏人，用最恶毒的话语，让他难受。

　　因为她的心，已经在焦灼的火焰中，化为齑粉。

　　“回去给师父做妾吗？不仅服侍师父高兴，也服侍冯师母？在师父眼里，你的冯姑娘冰清玉洁，我梅若华就这么贱。”

　　她紧紧的搂着孩子，站在那里，警惕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愤恨和哀怨。

　　“没有成婚，我与冯蘅没有成婚，若华，同我回去，我会娶你。”

　　这种怜悯得来的感情，因为可怜她得来的感情，她才不要，她梅若华没有这么卑微。

　　“师父这话，还是跟你的冯姑娘去说吧，弟子没有福气，受不得师父的可怜，师父是东邪，徒儿也是东邪弟子，若不是唯一的选择，弟子宁可不要。”

　　“您就当没见过我，也没教过我。”

　　她抱紧了怀中的孩子，转身就走：“我跟孩子一起生活，这样就很好，不需要别人的打扰。”

　　黄药师的动作很快，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这一次不将她留下，心结解开，就会永远的失去她。

　　他抱住了她。

　　“对不起，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对不起，没有表露自己的心意，若华，为师一直喜欢你，却顾虑太多，总是不能勇敢的表达爱，对不起……”

　　梅若华并没有看到身后黄药师的表情，此时却已经泪流满面。

　　“你为什么，要带一个女人来气我，为什么说要跟她成婚，你不想要我，还想要别人，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

　　似是察觉到母亲的伤心，怀中的宝宝也哇哇大哭起来。

　　黄药师手足无措，接过孩子，轻轻摇晃拍着孩子小小的屁股哄着，而年轻的孩子母亲，噘着嘴堵着气，在一边也哭的伤心，情难自已。

　　黄药师无奈又幸福的笑了笑，宝宝还小，可他的小妻子，年纪上也是个孩子，要哄好，还需要好一阵呢。

　　他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