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十分宠妻》良晤非遥

16、第 16 章

　　庆贞十七年。

　　柏清清回柏府待了两天，回宫之时，正好在花园碰上从书阁出来的萧宛兮和宋清秋，宋清秋本是七公主伴读，只是这几日七公主身体不舒服，就只有她一人来书阁读书。

　　“清清。”

　　“公主。”

　　看到柏清清，萧宛兮显得很高兴，“你回来了。”

　　萧宛兮一眼就注意到柏清清身后的侍女千锦抱着一个琴盒，黄花梨制的琴盒上还雕有两字，‘遗音’。

　　萧宛兮：“这是柏首辅的琴吧？”

　　“都说柏首辅的琴音天下一绝，他的古琴‘遗音’更是一把名琴，今日我倒是有幸见到一面。”

　　柏清清看了眼琴盒，有些不好意思。所谓女子八雅，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为首的琴艺，柏清清真是一窍不通。柏豫的琴音，多为人赞叹，叶姝不擅古琴，但也弹得一手好琵琶，唯独两人所生的女儿，那弹出的曲子真是呕哑嘲哳。

　　柏豫认为应该不是自己女儿的问题，可能是柏清清没有一把好琴，所以把自己珍藏的古琴送给她，让她带进宫中。

　　一旁的宋清秋笑出声，嘲讽道：“就你那技法，再好的琴在你手里都是白费。”

　　“你……”柏清清瞪了她一眼，并未反驳什么。

　　她问萧宛兮：“公主，你知道六殿下现在在哪吗？”

　　萧宛兮还未开口，宋清秋就出口嗤笑道：“柏清清，你整天跟在六皇子身后，你到底是五公主的伴读，还是六皇子的伴读。”

　　“得了吧。”柏清清回嘴道，“公主都还没有开口，你在叫什么？”

　　萧宛兮调和道，“好了好了，清秋你不是还要赶回去给七妹送书么，就不要在这耽搁了。”

　　宋清秋走后，萧宛兮问柏清清，“清清，你要不要陪我去校场看看？”

　　柏清清有些犹豫道：“可是今日太阳……”

　　还未等她说完，萧宛兮补充道：“听说六弟今日也在校场那边。”

　　“今日这太阳也不大，挺凉爽的，可以陪公主去校场。”柏清清笑嘻嘻的，话在嘴里直接拐了个弯。

　　嗯？千锦抬头瞧瞧天上高悬的太阳，现在正是一天中日头最毒的时候，哪里跟凉爽挨边。

　　柏清清让千锦把琴带回房内，自己则陪着萧宛兮去校场。

　　两人站在看台上，那是视野最好的地方，皇帝安排各位皇子在校场学习骑射，只是今天太热了，校场内，除了操练的士兵，只有萧折离和二皇子萧景照，以及薛将军的两个儿子，薛遥和薛霁。

　　萧宛兮用望远镜找寻着，终于发现那人所在位置。

　　她拉起柏清清的手，从看台上走下，“清清，我看到他了，我们赶快下去。”

　　薛遥今年十九，年纪都长于他们几个，他穿着月白色轻铠，束起的长发微卷，由于长年跟着父亲在军营中，风吹日晒的，长得不是十分白皙，虽说是个武将，但却有股儒雅的书生气质。

　　见两人走近，薛遥向萧宛兮拱手行礼，“五公主安好。”

　　又向柏清清问好，“柏三小姐。”

　　柏清清回礼，“薛小将军。”

　　“不知公主到校场来，所谓何事？”

　　“我有些事想同将军说，将军……”萧宛兮似有些紧张，说话有些吞吐，“将军可有时间？”

　　薛遥一顿，他不知萧宛兮找他会有什么事情，需要在大热天亲自到校场来，他答道：“自然是有时间的。”

　　萧宛兮面露喜色，“那将军这边请，我们借一步聊。”

　　她又朝柏清清说道，“清清，你去找六弟吧，待会你也不用等我了，我自己回去。”

　　“哦哦，好。”

　　柏清清其实挺好奇萧宛兮会和薛遥说什么的，但是她又不能跟着去，她站在原地，往四周看了看，看见远处擂台上的萧折离，她朝他挥了挥手。

　　今天柏清清穿的是一套碧色的衣裙，挺显眼的，擂台上的萧折离也注意到她，示意薛霁先休息一会儿，后面再练。

　　薛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柏清清？她不是回柏府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折离快步走向她，校场的地面上只长了些细小的草，疾步走时，容易扬起灰尘，所以他在快挨近柏清清时，将步子缓下来。

　　“你怎么来这了？”他穿着黑色劲装，快步走过来时，马尾轻轻晃动，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

　　“我陪五公主来的。”柏清清说道，“不过现在她有别的事，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在这。”

　　“这天太热了，你先回去吧，别待会中暑了。”

　　“那你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回宫？”柏清清眯着眼，笑得很开心，突然瞅到萧折离身后，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萧折离不用回头，都知道她是看见薛霁了，每次见到薛霁，她都是这副表情。

　　萧折离觉得有点好笑，忍住笑意回答她，“还有一个多时辰吧，有事？”

　　“嗯……前些日子学究教我们学琴了，你想听我弹琴吗？”柏清清略有期待地说道。

　　“哈哈哈哈……”听到她的问题，刚走到萧折离身后的薛霁，直接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柏清清板着脸生气地朝薛霁怒喝。

　　薛霁拍了拍萧折离的肩膀，“哈哈，殿下，你这些日子不在书阁，你是不知道……”

　　“哈哈……”薛霁一只手搭在萧折离的肩上，一只手捂着肚子，“她弹出的曲子，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感。殿下如果要听她弹曲，请小心自己耳朵的安危。”

　　柏清清咬紧牙齿，恨不得冲上去给薛霁几脚，有那么难听吗，她觉得自己的琴音其实还行……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在他面前丢脸了。

　　柏清清甩甩手袖，“算了吧，就当我没……”

　　“好。”萧折离轻声打断她的话，“黄昏前我就能回去。”

　　“嗯。”柏清清眼底涌出笑意，重重点头。

　　这些年，通过柏清清的死皮赖脸，啊不，是坚持不懈，她和萧折离的关系，也算是更上一层楼，勉强称得上是至交好友吧，虽然近来出现一个叫薛霁的人经常缠着他。

　　不过萧折离对她，总是包容些，一般很少拒绝柏清清的请求。

　　“天太热了，先回去吧。”

　　“好。”柏清清离开时，还得意地对薛霁扯了个鬼脸。

　　“哎……”薛霁看着远去的绿色身影，“殿……”

　　“休息好了，就继续练。”萧折离根本不听他说什么，转身朝擂台走去。

　　唉！薛霁心里叹气，行吧，他一个人要承受两个人的伤害，他抹了抹眼角根本就没有的泪水，转身潇洒走向擂台。

　　萧折离近来一年已经很少去书阁上学了，得了皇帝允许，他多数时候都在校场或是去军营，薛霁就是萧折离在军营结识的。

　　他依旧住在凤梧宫的那间屋子里，除了晚间休息的时候，他一般很少待在凤梧宫里，今日答应柏清清听她弹琴，就回来得早些。

　　只是柏清清的琴艺比他想象中，更令人震惊。原本一首婉转悠扬的江南雅曲，硬是让她弹出了金戈铁马、石破天惊之势，震得他头疼。

　　萧折离的脸上出现一丝崩坏，他抽了抽嘴角，将手抵在唇边，想努力压制笑意。

　　一曲毕，瞧着他的样子，柏清清试探着问，“真的很难听？”

　　“咳咳……”萧折离清了清嗓子，想开口，却是一下子找不出词来。

　　“唉！行吧。”柏清清也不为难他了，“我弹得确实不好听，不过为啥呢？父亲和母亲那么厉害，但我就是学不会呢？”

　　萧折离安慰她道：“总会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和不擅长的东西，这很正常，又不是非得会弹琴。”

　　柏清清拍了拍一旁的木制捧盒，“虽说不能让你听到美妙的琴音，但是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来。”

　　“当当……”柏清清打开盖子，向他展示里面的东西，是满满一盒子肉干。

　　上次回府的时候，柏清清不知道萧折离其实不喜欢甜食，给他带了盒柿饼，这次知晓了，所以特地带了肉干来。

　　“这家店做的肉干，可是全京城最好吃的。”柏清清将盒子递到他面前，“尝尝？”

　　“你不用每次出宫都给我带东西回来。”不忍拂了她的心意，萧折离拿了块肉干，刚要放进口中，却听见侍候他的太监在门外说话，“殿下，奴才有事禀告。”

　　萧折离放下肉干，“进来吧。”

　　“发生什么事了？”

　　“奴才刚刚经过冷宫，听那里的守卫说……”小太监压了压嗓音，“这几日庆妃娘娘的身体不大好，怕是要……殿下可要去瞧瞧？”

　　闻言，柏清清看向说话的小太监，生得稚气，是前几日皇后拨来侍候萧折离的，还没当两天差。

　　萧折离反应平淡，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太监不懂萧折离为什么是这种反应，那庆妃好歹是他的亲生母亲，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退下。

　　其实柏清清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这庆妃虽没有亲自抚养萧折离，但确实是他的亲生母亲不假，这几年萧折离可从未请旨去冷宫看过她。

　　“谢谢你的肉干，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柏清清看着窗外还没有黑透的天，什么不早了，早得很，她不确定地问道：“你要去冷宫？”

　　萧折离没有否认。

　　柏清清：“可是你去冷宫，得先向陛下请旨啊。”

　　冷宫里住着许多失宠或是犯错的后妃，无旨不得随意进入。

　　“我知道，我会处理的，先回去吧。”萧折离帮她把琴收好。

　　“好吧，我回去了。”柏清清放下盒子，抱上自己的琴，走出门去。

　　入夜天黑，各宫各院都点亮了灯笼，唯独冷宫中漆黑一片，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点光亮，冷宫中的废妃很少会有蜡烛、油灯这类东西。

　　萧折离没有去向皇帝请旨，也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借着冷宫墙外的一棵枯树，翻墙进去的，他动作灵敏，提着灯笼翻墙，落地时，灯笼没有熄灭，依旧亮着。

　　冷宫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会听到几声猫叫，再没有其他声音，萧折离从未来过冷宫，也不知庆妃住在何处，只得提着灯笼往前走，四处查看。

　　多数地方都只点着一根短小的蜡烛，微弱的灯光随风摇闪，唯独前方一间屋子里，灯光强烈，萧折离走到那间屋子前，他抬手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他推门进去，屋内破败不堪，落满灰尘的烛台上点着长长的白蜡烛，应该是不久前才刚点的。

　　“你是谁？”响起一道苍老虚荣的声音。

　　萧折离回过头，眼前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穿着青灰袍子的妇人。

　　那妇人看见萧折离的长相，便朝他扑来，萧折离往旁边一躲，那妇人嘴里嚷着：“陛下，陛下，你终于来看臣妾了，你让玉儿等得好苦啊。”

　　萧折离皱着眉躲闪，“你认错人了。”

　　“认错了？”那妇人停下来，死盯着他的脸，质问道：“那你是谁？”

　　萧折离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庆妃？”

　　“对啊，我是庆妃。”她指着萧折离疯癫道，“大胆，见到本宫，你还不赶紧行礼。”

　　“本宫可是陛下最宠爱的人，陛下今晚还传我侍寝呢。”她捂着嘴，‘嘻嘻’笑着。

　　“萧折离。”他缓慢地说出自己的名字，接着道：“这是我的名字。”

　　原本还在疯笑的庆妃听到他的名字，眼睛突然恢复了清明，“萧折离！”

　　“你就是当年那个孩子？”庆妃走近几步，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确实，你长得有几分像你的母亲。”

　　庆妃倒也不装疯了，她找了把椅子坐下，破旧的椅子发出‘嘎吱’一声，她拿着蒲扇一下一下地扇着风，“你不是应该养在宫外吗，怎么回来皇宫了？你母亲也回来了？”

　　“我母亲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庆妃扇扇子的手一顿，片刻后复扇起来，“她倒是死得比我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今夜来此，是为了将一物交还给你。”

　　萧折离从腰间摸出一件东西，手心朝下打开，那是一枚金色的长命锁。

　　庆妃手里的蒲扇掉在地上，她双眼紧紧注视那块长命锁，颤着手接过。

　　萧折离未满月就同母亲一起离开了皇宫，离宫后，母亲才在他的脖子上看到了那块长命锁。听说那原本是庆妃给未出生的孩子准备的，后来她的孩子没能降生，这块锁就一直搁置着。

　　“听母亲说，此物原本是庆妃娘娘为自己的孩子准备的，如今归还，算是个念想吧。”

　　萧折离都快忘了这枚长命锁，今日侍候的太监提起庆妃，他就想着还是把长命锁还给她。

　　庆妃失魂落魄地捧着长命锁，开口道：“你快走吧，陛下一会儿就来了。”

　　萧折离明白过来，为什么只有这间屋子点着许多蜡烛，他朝庆妃微微颔首，提着灯笼，快速朝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