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今天加戏了吗？》鹤灯

10、第十场

　　秋鸣廊明显紧张起来，他没想到许夜会提起营销案的事，他在这方面始终保有心虚，当即摸了摸鼻子道：“我也不太清楚，是七藤那边的提议。”
　　许夜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牵起微妙的弧度：“你知道身为演员的必修课是什么吗？”
　　“什么？”秋鸣廊意外于他的突然转换话题，以为可算逃过一劫，因此积极响应。
　　没想到许夜紧接着说道：“行为心理学。”
　　秋鸣廊立刻明白，他刚才下意识的小动作，尽收入了许夜眼里。
　　“我不是有意瞒着你，我只是……”他只是怕吓着许夜，后面这句，被他立刻闭在嘴里，今天才第一天进组，戏还没拍呢，就这么穿帮了，接下来可咋办？
　　因此他立刻换了个说辞：“我只是觉得叶双翎和江十五是近年来少见的羁绊特别深的一对角色，而且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想要靠这个角色更进一步，才和七藤做了个小小的提议而已。”
　　以秋鸣廊的背景，想要给自己的角色做点文章确实不是难事，顺带捎上他也算情理之中，这些年大众视野里独美已经不稀奇了，CP只要推起来，热度会远超1+1=2。
　　许夜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心里却忍不住腹诽，每次都用叶双翎和江十五做借口，他当真以为自己毫无所觉吗？

　　但秋鸣廊不想说破，他也就当不知道，上位者的游戏，他向来只有奉陪的份儿。

　　然而许夜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还是悄然而生了那种名为失落的情愫，如云如絮，浮起来，堵在肺里，让他总忍不住深深呼吸起来，这种情况，直到男女主的双人合影拍完，轮到他和秋鸣廊上场时也没好转。
　　这种沉默的窒息感，倒与江十五的人物特性相吻合起来，无论他如何和秋鸣廊并肩而立，或是背对而行，身上都自然而然带上了某种阴影，让他与秋鸣廊的张扬倨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在场的，无论是驻场制片还是导演看了之后，心里都不由跳出了两个字——有戏！

　　秋鸣廊去审片时，许夜在后面不远不近着，没有发表任何评价，直到秋鸣廊回过头来问他：“你觉得怎样？”
　　他才终于看清了刚才的自己，和秋鸣廊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竖起的4K屏幕里，从摄影师的单反相机里实时同步过来的图片里，秋鸣廊始终有意无意地看着他，而他也始终低垂着双眼，做出那副他臆想中是冷静，实际上是心事深藏的姿态。
　　秋鸣廊斜飞的双眉间有些轻微的纹路，锐利的目光向他投去时总带着小心翼翼，落在仿佛影子般的他身上，无端有了珍视的意味，让人忍不住想问，这个影子的存在，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这不对。

　　职业素养驱使着他首先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失误，麻烦你们再拍一次，我会调整好状态。”
　　让一切走回正轨，让叶双翎变回目中无人，让江十五变回卑微渺小。
　　这句话，顿时引发了所有人的侧目，甚至导演直接开口操着浓重的港岛口音问道：“啊，这样已经很好啦，许老师觉得还有哪里要改？”
　　许夜本以为这是客套话，没想到细究眼前几人目光，竟都是不解疑惑，此刻，连他自己都疑惑起来：“这样可以吗？”
　　生怕许夜突然之间据理力争，说动导演他们改变主意重拍，秋鸣廊连忙拉过许夜对着导演几人道：“就这样就可以了，海报让王羌陪你们做，我们就先回去卸妆了，不妨碍你们工作。”
　　说完他示意一直在旁和许夜的两个助理呆在一起的王羌留下，自己则拉着许夜往化妆间回去。
　　“好的哦小秋总，明天剧本围读记得准时到哦。”导演好脾气地道。

　　路上，张辰凌和李然敏跟在后头窃窃私语。
　　“辰凌哥，你觉不觉得，夜哥和秋老师，好像吵架了一样？”
　　听着李然敏的问题，张辰凌满头雾水：“并没有啊，他们拍照之前不还说话得好好的吗？”
　　李然敏当然知道他两没真吵架，就是觉得气氛怪怪的，不过张辰凌到底是个直男，看不出来啥也正常……她边想着边瞥了张辰凌一眼，近距离磕CP这种事没有志同意合的小伙伴陪着，真不带劲。

　　秋鸣廊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情绪爆炸，但是化妆间人多嘴杂，他只能一直憋着气，直到许夜卸完妆和他打招呼准备回住宿酒店，此时他还在任由化妆师帮他拆满头的辫子，整个人烦躁到不行，听到许夜竟然不打算等他，竟然打算自己先回去，想都没想抬手握住了许夜的手腕。
　　这个动作着实已经突破了他两刚刚熟悉起来的关系界限，化妆间暖气开得足，所有人都穿着单薄的跑来跑去，秋鸣廊的体温就这样熨在了许夜的皮肤上，停住了许夜的脚步，他低下头看着两人紧紧接触的部位，看着秋鸣廊指节分明的大手近乎强制地箍着他，他只能尽量轻柔地劝解道：“明天要剧本围读，等你回去，我们先提前过过剧本。”

　　秋鸣廊这才愿意放开他，失控的情绪终于爬满了整张脸。
　　然而他还是好好回应了许夜的邀请：“好，我一定会去的，许老师。”

　　进组第一天，男二和男四就疑似闹了别扭，这话不知道怎么的传出了剧组，传到了男主粉丝的耳朵里。
　　男主名叫秦年，今年三十多岁了，影视约签在七藤，本来因为人气不错，还能拿到些S级项目，可这两年影视寒冬，七藤的剧越来越少，他的热度也渐渐衰微，只能资源降级，来演这种A级剧，秦年的对家因此已经嘲讽了他好久，七藤圣诞节直播活动时候只请了秋鸣廊和许夜去时，他们为了争口气，硬摆高了姿态说这种不重要的活动当然只需要让配角出面即可，其实心里早就憋着火，现在听到这样的传闻，立刻觉得机会来了，秦年的后援会长当即开了匿名论坛的账号发了个帖子。
　　——秋鸣廊和许夜还能炒得成CP吗？今天他两在剧组就差打起来啦
　　帖子内容自然越夸张越夺人眼球越好：“据说是他两拍完宣传照之后的事，秋鸣廊直接把许夜扯到化妆间里，两人在里头剑拔弩张的，把化妆师都吓到了。”
　　她甚至附带了张图，是一张仿佛用座机拍的，像素极度捉急的偷拍照，当依旧能看得清，秋鸣廊黑着脸，握着许夜的手腕不让他走。
　　“有人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吗？”

　　还有此等好戏？正闲得无聊的吃瓜群众立刻点进帖子想看看有啥乐子瞧。

　　就见早就安排好说辞的另一位秦年粉丝匿名回复：“有点人脉，据说是因为秋鸣廊演技太差，许夜仗着自己是前辈当场就把他骂了。”
　　“嚯，竟然有人敢骂秋鸣廊？这个许夜好大胆子。”之前有幸吃过秋鸣廊家世瓜的路人当即感叹，还随手给不明就里的其他人科普了一通。
　　但是也有人重点完全歪了：“秋鸣廊的手好大，以前没觉得，许夜跟他对比起来咋这么娇小。”
　　“是啊是啊，不得不说，这手，这手腕，握在一块，莫名还挺好嗑。”
　　眼见着有人竟然这样都能嗑起来，其他匿名而来的秦年粉丝立刻破口大骂：“你们嗑CP的眼睛还好吗？没看到他两关系这么差吗？”
　　然而嗑CP的人哪儿有什么道理可跟她讲，轻飘飘丢下来一句：“相爱相杀，也好嗑。”

　　后援会长当即气到仰倒，在自家群里破口大骂。

　　不过因为许夜和温雨的离婚事件热度还没完全过去，大众对秋鸣廊又一向有着些好奇心，想在年底再赚点KPI的营销号还是把图片和帖子搬到了WEI博上，还给自己买了水军催热度，自然吸引来了温雨粉的目光，他们趁机落井下石。
　　“许夜脾气这么差，搞不好根本是个家暴男。”
　　“我有次看温雨的机场图，看到他胳膊上青了好大一块，搞不好就是许夜打的。”
　　其实是温雨拍戏的时候自己摔的，粉丝都知道，但还是有人翻出旧图，趁机卖惨。

　　这么大个热点主动送上门来，营销号自然不会放过，当即炮制了条新闻——许夜或有暴力倾向，曾对前夫温雨拳脚相向，进组当天又对同组演员秋鸣廊大打出手。
　　温雨粉纷拥捧场，温雨和宆以然的CP粉也跟着心疼起温雨，宆以然粉混在CP粉里给自家正主卖起“好男人”人设。
　　热度甚嚣尘上，顺利爬上了热搜。

　　当事人许夜却对此一无所知，他和秋鸣廊昨夜对读剧本的过程实在谈不上顺利。

　　虽然秋鸣廊晚点回去的时候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还特意折回自己房间给许夜做了木耳豆腐酸辣汤带过去怕他不好好吃晚饭，想给他加餐好歹垫垫肚子。
　　许夜却完全没领情，都没打开看一眼，就放在旁边拿出剧本，平静道：“你想从哪段开始？”
　　秋鸣廊不明白，他以为许夜至少会接受他的好意。
　　面对秋鸣廊的质疑，许夜低下头扶着额，突然笑了声，道：“接受你的照顾，陪你同进同出，吃你送来的东西，那么，秋总，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呢？”
　　听到许夜叫他秋总，秋鸣廊也愣住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突如其来，对许夜来说意味着什么，许夜不是他，不需要面对这个世界上那么下作的恶意，在许夜的从业经历里，或许并没有多少不求回报的好意。

　　不，他也不是不求回报，他也是有所求的。

　　秋鸣廊突然单膝跪在许夜面前握住他的双手，虔诚道：“我只愿你从今以后，永远不需要做第一个低头道歉的人。”

　　小秋总是有点肉麻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