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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青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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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烁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趴在柔软的大床上。
那只傻狗不在,周围只有他自己一个活物。
屋子方方正正,还带着木料香。白烁眨眨眼,他跳下床,转头趴到身侧一个巨大的棕色窗棂上,透过圆形窗,他能看到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和连绵的森林群山。
几只五颜六色的狐狸幼崽蹦蹦跳跳追逐着一片被风吹走的落叶。
这是梦吗?
白烁跳上窗台,又来回走了几步。
似乎不像。
几只追着落叶的狐狸崽也看到了白烁,他们乐颠颠跑过来,伸出爪子扒拉着白烁站着的窗台,抬头向上看。
“哇,你好好看,你是谁啊?”
“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看到新面孔呢!”
“我也是我也是!”
……
这些狐狸崽的脸实在陌生,是白烁从来没有见过的。
门外传来了大门被打开的摩梭声,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狐头少年走了过来,他看到白烁颇为乖巧地蹲坐在窗台,柔声道:“啾啾哥哥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是只狐狸,但白烁根本不认识他。
白烁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有这是哪?”
那狐狸道:“这是青丘,我当然知道啦,我是一百年四十年前出生的。”
一百四十年前白烁虽然还在青丘,但狐狸妖精一般一百八十岁才成年,这只狐狸既然是一百年前才出生,现在也才一百四十岁,是个未成年,一般未成年的狐狸很少出洞,那么他不记得很正常。
“不过我小时候见过啾啾哥哥!”
那狐狸脸上的胡须颤动了一下,一直隐藏在身后的尾巴也跟着动了动。
“我还以啾啾哥哥永远都不会回青丘了。”
白烁当即反驳:“怎么会!”
他像个漫无目的的旅者,只是一直找不到回家的路。
但这里真的是青丘吗?
下面的小狐崽也在叽叽喳喳:“原来叫啾啾吗?好奇怪的名字啊。”
“怎么奇怪了,你不是也叫大花吗?”
“嗷嗷别叫,好幼稚啊。”
白烁动了动爪,接话道:“这名字可能对你们幼崽来说很幼稚,但对我们这种成年狐狸来说刚刚好。”
狐头少年快步走了过来挥了挥手拉上草绿色的窗帘,隔绝了外面几只狐崽的视线。
狐崽还想问些什么,他们动了动耳朵,见实在看不到屋内,最后才不情不愿松开爪子。
狐头少年又打开门,回头示意白烁跟上,“啾啾哥哥跟我走吧,长老还在等你。”
白烁问:“长老是哪位?”
狐头少年答:“正是长德长老。”
长德长老也是青丘一只狐妖,虽法力平平,却也有近千岁高龄,且性子温厚,德高望重,白烁离开青丘的时候,长德长老也正在任上。
白烁跟着走了几步,就见外面绿树成荫,鲜花争奇斗艳,湖泊像是个巨大的镜子,映照出白烁的脸,再不远处,就是一个个狐狸洞,是狐狸们生活的地方。
刚刚屋内看不真切,现在看确实越发眼熟。
白烁又回过头看向刚刚那几只狐崽呆着的地方,几只狐崽还在,正蹲坐在那里探头探脑,眼眸里带着好奇。
狐头少年自然也看到白烁回头在看那几只狐崽,忽然想到白烁刚刚说的那句话。
成年狐狸?走在前面的狐头少年回过头瞅着白烁,神色间有些羞涩。
“啾啾哥哥,我记得你离开青丘时并没有成年啊?”
白烁抬了抬胸脯肯定道:“成年了。”
语气里带着骄傲。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已经六个多月了。”
“那哥哥离开青丘已经差不多十五年了。”
白烁应了一声,他确实离开青丘十五年了。
见那少年似是走神,白烁又问:“我有一个朋友,是个犬妖,你见过他吗?”
狐头少年终于回过神来,仔细想了想才道:“不曾见过。”
狐头少年带着白烁一路向北走,穿过一片开的正旺的桃林,又跃过清澈的泉水。
白烁记得长老住在青丘的中心地带,因为他和娘亲住的偏僻,所以他见到长老的次数不多,只记得长老是个颇为仙风道骨的头发花白的老年狐狸。
等再次见到长老的时候,白烁还是吓了一跳。
长老虽然因修为低微显出老态,但也是鹤发童颜,身材高挑。但此时眼前的老人却步履蹒跚,弓腰驼背,手拄着一根龙头竹杖,脸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褐色斑纹,就连眼睛也紧紧闭着,丝毫不见曾经那副仙人之姿。
“啾啾回来了?”年迈的长老放下竹杖,干枯如老树皮的手就要摸上白烁的脑袋,紧闭的双眼睁开,露出一片红白。
白烁见长老的手眼前摸索,赶忙把脑袋凑了过去让他摸到。
长老的手冰凉刺骨,不过轻轻一摸,白烁毛绒绒的脑袋就直接炸了毛。
“真的是啾啾,这毛的手感我不会认错的。”
长老松开手,脱落了半数的眉毛都高高扬起,冲淡了脸上的病容。
周围的狐狸大都认识白烁,此时也是纷纷凑过来,每只狐狸脸上都带着喜悦。
“真的是啾啾啊。”一只黑狐用鼻子拱了拱白烁的脖颈,弄得白烁有些痒。
“我上次见你还是在上次呢!”
“啾啾好像瘦了不少。”
“而且掉毛,是有什么担忧吗?”
“废话,外面肯定没有咱青丘好。”
“说得对,不然长老他们早就出去了。”
白烁一下抬头看了眼眼前狐狸们的表情。
最后两句话来自于几只狐崽,身体弱,个头也小,看起来并没有离开过青丘。
这很正常。但就在这几只狐崽话音刚落,几只大狐狸就张开嘴一下把狐崽强行叼在嘴里,几只还要说话的狐崽一下噤了声。
另一只年长一些的赤色狐狸挡在白烁眼前,帮白烁舔了舔炸开的绒毛。
炸开的绒毛一点一点被顺了下去,白烁低头看了一眼,认出这只狐狸是长老的几个孩子之一。
整个青丘,只有他的前爪因为自己留下了很长的疤痕,只是不知何种原因,这伤一直没有恢复如初。
“别理他们,啾啾。”
赤狐把白烁最后一根翘起的毛抚平后就蹲坐在原地,“外面好玩吗?有没有去那些大门派看看,听说人族里也有很多了不起的修士。”
白烁道:“那你可以自己出去看看。”
赤狐随即回答:“好啊,等我金丹大成,我就去人间看看。”
这话说的自然,仿佛他真是因为修为不够所以才一直呆在青丘。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快说说这些年都去哪了?”
白烁长话短说,他没说路出寒的事情,只是说自己去了很多地方。
长老笑呵呵站起身,他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山羊胡子,伸手摸了摸白烁的脑袋,带着白烁和赤狐狸去了桃林。
在那片桃花林深处,传来几只狐狸的鸣叫声。
白烁看到几只小狐狸脑袋上顶着装满佳肴的圆盘,正迈着四爪向着桃花林跑。
圆盘被他们的动作弄得飞起,又稳稳当当落到狐狸们的脑袋上。
“给你准备了接风宴。”赤狐在白烁耳边小声道。
白烁没理会这句话,他看着拄着杖缓慢前行的长老,依然有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青丘在湮山里,明显是在躲藏,但眼前的一切与他的猜想格格不入。
是故意为之?
而且白烁总觉得他晕死过去前的那句话好像他娘亲的声音。
他回青丘了,他娘亲却没有出来见他,这也很不寻常。
白烁停下脚步。他们此时距离桃林还有一段距离,附近只有他们三只狐狸。
“所以青丘为什么要躲藏在湮山里?”白烁问。
桃花瓣与狐毛合在一起,悠悠落了地。
没有狐回应白烁,仿佛就连那边乐颠颠的小狐狸也一下停下了动作。
赤狐也跟着停下脚步,他道:“这是因为湮山有一条天然灵脉,内部灵气众多,是我们狐族修炼的宝地,在这里修炼的精进速度是外面绝对无可比拟的,故而将青丘暂时搬到了这里,湮山是为了不引起轰动掩人耳目罢了。”
仿佛知道白烁接下来还会问什么,他继续道:“这是白九大人的意思,大人现在正在闭关。”
白烁看向长老,长老也对赤狐的话表示了肯定。
远处冒出一个个狐狸脑袋,他们齐声叫着:“吃饭!”
白烁根本没有心情吃饭,但还是和其他狐狸们一起去了桃林。
桃林中已经生起了篝火,几百只在青丘有些名气的狐狸和白烁蹲坐在一起组成一个圆圈,尾巴都向着一个方向弯着。周围没有组成圆圈的狐狸全部靠在圈子外围,白烁看了一眼,只见周围的狐狸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在白烁看着他们时,他们也看着白烁。
往日的接风宴很少这么大规模,这像是狐族里重大节日才会有的宴会。
等夜幕降临,所有狐狸都站起身叼住隔壁狐狸的尾巴围着篝火庆祝。白烁一转头就看到之前的狐头少年一口咬住他的尾巴,眼珠上移,正期待的看向他。白烁只好也叼住赤狐的尾巴,跟着音乐的律动转圈。
白烁之前只是远远见过几次,这次还是第一次做为中心参与其中。
几只外围的狐狸端出美酒佳肴,几乎铺了满地。几只带着花的狐狸跳入圈中,尽情扭动起来,周围顿时响起了狐崽的欢呼声。
一只扭动的狐狸对着白烁抛了个媚眼,趁着向四周舞动的功夫用大大的尾巴轻轻扫过白烁的鼻尖。
白烁忍着没打喷嚏,但那狐狸却见白烁没反应,又对着白烁来了一尾巴,这次直接扫到了白烁的脸。
白烁吐出嘴里的尾巴,刚想说什么,就一下意识到不对。
不仅眼前这只,其他狐狸也在或多或少看向他。
刚刚是对他好奇,但那么现在这些表演者为什么还是一直看着他?表演者的视线应该落在观众身上,但不是一直落在他一只狐身上。
白烁不是很懂这些眼神,很粘稠,就像是泥沼。
白烁后面的狐头少年猛然咳嗽一声,他叼着白烁的尾巴,因此只能凶狠地瞪了那只跳舞的狐狸一眼。
跳舞的狐狸轻笑一声,转身就舞到圈中央,最后随着其他表演的狐狸隐入桃林暗处。长老的身影出现在圆圈中央。
所有狐狸都停下动作,包括白烁。
长老说了惯例的开场,便把视线落到白烁身上。
“今日我们聚集此处,是为了十五年前离开青丘的游子,今日他终于再次回到了青丘。”
白烁多少有些不自在,但好在没有狐狸问他修为如何。
长老依然说着惯例的开场,他说了白烁的名字又说了他的母亲,最后话锋一转,又说到祭坛。
“祭坛会给予祝福,祭坛的先辈会指明方向。”
“祭坛是狐族的一切,一切都归结于祭坛。”
长老注视着白烁,白烁也注视着长老。长老暗白的双眼颤动着,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缓缓移开了视线,只是还在说着祭坛。
白烁知道祭坛,那是整个狐族的发源之处,逝去狐族的坟冢也都聚集在那里。
不过提到祭坛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后面的话便多是在活跃氛围,长老的身影消失后,这场接风宴才正式开始。
周围的狐狸全都一拥而上,他们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甚至试图拉着白烁一起去篝火旁共舞。
白烁没有什么兴致,他拒绝了所有邀请,只是简单吃了一些便准备离开。
赤狐用鼻子蹭了蹭白烁的脸,又把糯米甜糕推了过来,“你变了好多,你小时候可不会这么沉默。”
“吃点这个吗?我记得你喜欢甜的。”
“只是有点累了。”白烁又把甜糕推了回去,随便扯了个借口,便没有理会挽留的狐狸,自己就顺着记忆中的路一路小跑,直到跑到一个山洞前。
山洞极大,洞口就有十多米高,这是他记忆里和娘亲一起生活了很多很多年的地方,是他们的洞府。
周围的树上还有他用爪子磨出来的痕迹,往日娘亲闭关,也大都在他们生活的洞府中闭关,而且还会带着他一起进去。
白烁的心脏跳的飞快,他迈出前爪,随即又迅速缩了回来。
他出去数年,修为可以说毫无长进,也就是在秘境里吸了一点魔气勉强能够为己用。
白烁用爪子在地上刨着,竟直接刨出一个小坑来,又踌躇一会儿,白烁干脆一头扎了进去。
山洞一片乌黑,白色的狐狸球在洞里面滚了滚,一声闷响后撞上了墙壁。
墙壁上生了苔藓,滑溜无比,几乎难以找到着力点,白烁扑腾着站起身,鼻子一动,直接打了几个喷嚏。
“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赤狐把白烁拉了出来,伸出爪子拍了拍白烁身上的灰尘。
“这里自从白九大人闭关后很久没人来了……大人这次濒临突破,所以闭关的地方比较隐秘。”
竟然不是在这边闭关吗?
白烁又打了个喷漆,这才看清墙壁上遍布的苔藓以及地上堆叠的枯枝败叶。
不过一小会功夫,白烁就变成了一只灰白的相间的狐狸。
赤狐用爪子指了指不远处,又道:“已经给你安排了新的住处,这里你要是想回来可以等明日收拾妥当。”
白烁却摇摇头,他推开赤狐的爪子,把山洞外面的落叶枯枝堆了过来丢了张灵符点燃。
火焰燃烧起来,枯枝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火星四溅间,白烁变成人形,用树枝引着火进了山洞深处。
赤狐眼神闪了闪,他盯着白烁看了半晌,最后道:“你真的长大了不少,我记得你小时候走路都要躺在白九大人尾巴上。”
“那是小时候。”白烁吹了吹,让那火焰更旺一些。
火光下,少年的脸孔显得更像是勾人心魄的精怪。
见赤狐还是直勾勾看着他,白烁道:“我今晚住在这里,若没有要紧的事情,请回吧。”
赤狐眨眨眼,他也不自讨没趣,在白烁话音刚落时便站起身准备离开,不过走了几步,他又道:“啾啾真的长大了。”
白烁没有接话,他见赤狐跑远便转过身沿着山洞一步一步向着里面走。
地面湿滑,白烁走一阵便留一些火在附近。他按着记忆中的路走,最后走到一处大石前,伸手摸索着,重重一按。
大石头发出一声嘶鸣,中间一些裂开一道缝隙,白烁低头挤了进去,随即便来到一处极为开阔的空地。
空地上方亦有大石,白烁伸手按了按,那大石便咕咚滚落,露出一望无垠的星河。
白烁伸手一抹,手指瞬间变得乌黑。
他看了几眼,把火把一丢,变回原形躺在床上,灰白的球彻底变成了煤球。
白烁能看到外面的星河,他眯起眼,在这个布满苔藓、灰烬、冰冷的床上滚着,最后甚至滚到地上,又从地上滚到墙壁。
一声脆响后,白烁直接滚到了床下。
现在整个空地被白烁滚了个干净,他打着喷嚏,扑腾着就要出去透气。
但很快,白烁的动作顿住了,他扭头去看,只见右爪边有什么亮了起来。
那是一个小型护罩。
白烁一边打着喷嚏,一边伸手轻轻一触,手竟然直接钻入了护罩。
这护罩显然并没有起到应有的防护作用。
护罩都是为了保护什么重要东西设下的,那么这里的护罩极有可能是他娘亲设下的。想着有什么线索,白烁还是钻进去在里面翻翻找找。
什么都没有,这护罩里面空空如也。
白烁不死心的一寸寸看,随即眼神一动,紧接着看向地面和墙壁的连接处。
下一刻,白烁瞳孔一缩。
在那里用什么东西划拉出几个字:天外邪魔。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