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底呼唤你》丘一

4、第四章

　　叶枝语哭累了，直接抱着叶乘言的脖子，将头搭在他的肩头，睡了过去。

　　顾一泽缓缓跟在他们身后。

　　夕阳西下，叶乘言的影子越拖越长，顾一泽低着头，踩在影子上，跟着影子的晃动而移动脚步。

　　这离家不远，他们没走几分钟就到了单元楼下。

　　叶乘言还想给顾一泽道声谢，楼梯口传出响动。

　　叶建议跟杨兰神色慌张地跑了下来。

　　在看到叶枝语好好地窝在叶乘言怀里时他们同时松了口气。

　　叶乘言盯着他们：“你们不会现在才发现般般不见了吧？”

　　两人听完，愣住了，良久叶建议才开口：“我看鞋子在门口放着的，我以为般般在屋子里躲着。”

　　杨兰看到叶枝语脚上的血，眼眶变得湿润，她捂住嘴躲到了一边。

　　叶乘言抱人的手紧了紧，沉着声音说了句：“没你们这样的。”

　　说完就绕开他们，走上楼。

　　眼前这幅场景让顾一泽有些看不懂，他现在都不理解为什么叶般般会突然自己一个人跑出去。

　　还没等他思考明白，旁边杨兰的哭声逐渐大了起来。

　　叶建议伸手抹了一把脸，叹了口气：“别哭了你。”

　　杨兰双手将眼角的眼泪擦去，大口呼出几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明天就去民政局。”

　　“去！离！”叶建议明显烦了，也不打算继续劝：“孩子你一个也别想带走。”

　　说完，愤恨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凭什么！”杨兰怒视着他，平时最在意仪表的她，此时像疯了一般，不顾形象，撕心裂肺地喊出声：“两个孩子都是我生的！你凭什么不让我带走！”

　　顾一泽被她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悄悄退到旁边，刚打开门，顾梅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外面怎么了？”

　　顾一泽看着她，不知道怎么搭话，憋了半天才说：“叶叔叔在和阿姨吵架。”

　　顾梅听完眉头皱了起来，嘴里嘀嘀咕咕地走了出去。

　　她把杨兰领回了屋，一进屋就开始喋喋不休。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两个人难得回来一次，一见面就吵，还吵到外面来了。”

　　“我没想跟他吵”。杨兰说一半就有些泣不成声了，她扯过桌上的纸巾，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就想跟他离婚。”

　　“你们怎么又来了？”

　　顾梅在她们家楼下住了十多年，这两口子就吵了十多年，离婚这个话题几乎是每个月都会翻出来过一遍的。

　　以前吵好歹有个度，毕竟两个人都是顾面子的，一直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像今天这样到外面吵的还是第一次。

　　顾一泽将书桌上的书打开，心思却飘到了外头，他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面客厅传来的动静。

　　“梅姐，我这次是认真的，我真的受够了。”杨兰说着，潸然泪下，她连忙用纸巾去擦：“你说他本来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偏偏要去钻研，结果一直亏，家里欠了一屁股债。”

　　“因为这个我们才一直在外奔波，家里小孩都没怎么管过，现在钱好不容易还完了，他又要开始做生意，这么多年了，我了解他，他不是这块料，我是真怕钱刚还完，账又来了。”

　　杨兰：“那我也只想在家好好陪孩子，我不想再担心受怕的，天天就为了债务转，我这有错了？”

　　“你没错，你没错。”顾梅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不停给她递纸巾。

　　杨兰就接过纸巾，不停擦脸，直到脸颊处被擦得通红：“般般学校前几天让开家长会，梅姐你知道老师怎么说我们家般般的吗？”

　　“怎么说的？”顾梅问。

　　“他说我家孩子性格有问题，没礼貌，不尊重人，还孤僻。“杨兰声音逐渐哽咽：“他说般般在学校一直被孤立的，我没法子才给她转的学。”

　　顾梅听完有些意外：“怎么还有这个事儿？

　　“般般性格变成这样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一直没好好管过她，她从小就是他哥带着的，除了跟他哥，她跟谁都不亲。”杨兰抬起头，眼眶中明显布满血丝：“但乘言也才刚上初三，他自己都是个半大的孩子，他也没办法把般般教好，他不懂要怎么教。”

　　“说实话。”顾梅跟着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十天半个月不着家，般般的吃喝拉撒都是乘言管着的，你今天不说，我都不知道他才上初三。”

　　这句话像把利剑插进杨兰的心口，疼极了。

　　“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孩子我两个都想带走。”她吸了两下鼻子：“但我没有这个经济能力，我只能带一个。”

　　顾梅想了想又问：“带谁？”

　　杨兰眼泪又出来了，她静了会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转进了顾一泽耳中。

　　他放在桌上的手紧了紧，心头一沉。

　　叶般般要搬走了吗？

　　叶枝语睡得沉，以至于叶乘言帮她擦脚时她呼吸均匀，抱着不知道哪儿抓的布偶，没有一点要醒的征兆。

　　叶乘言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帮她处理着伤口。

　　“乘言，”杨兰站在门口，小声唤了声：“出来一下，爸妈有事跟你商量。”

　　叶乘言擦拭伤口的手停顿片刻，他长叹一口气后才起身。

　　走出门时叶建议和杨兰已经坐在了沙发上，一人坐一边，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距离感。

　　“怎么了？”

　　叶建议原本就有些佝偻的背彻底弯了下来。

　　杨兰偏过头不敢直视他。

　　头顶的灯光照在叶乘言身上，敞亮无比，可他却觉得眼前逐渐变得灰蒙。

　　“没事我就走了。”叶乘言说完就想走。

　　“乘言。”杨兰喊住他，随后对着叶建议，咬着牙低吼一声：“你说话呀。”

　　叶建议轻咳两声，双手并拢，低下头，将并拢的手抵在额头，墨迹半天才开口道：“我跟你妈准备离婚 ，你想跟谁？”

　　“哦，这事啊。”

　　叶乘言没表现出丝毫惊讶，毕竟这话他从小听到大，听烦了，也习惯了，觉得两个人还不如趁早离了。

　　他转过身，看着他们，说：“我听般般的，般般想跟谁我就跟谁。”

　　两人听到这话，纷纷面露难色，杨兰：“乘言啊，我们的意思是……你们俩兄妹爸爸妈妈一人带一个走。”

　　叶乘言彻底僵住了，他张张嘴，半天说不出个什么来，直接转身离开。

　　走进屋，憋在心里的怒气使他下意识想用力甩上门，但考虑到床上睡着的叶枝语，他还是忍了下来。

　　屋外杨兰的哭声和叶建议的抱怨声断断续续的，叶乘言刻意将这些声音隔绝于耳。

　　他打开桌前的小台灯，橘黄色的光照在叶枝语的小脸上，叶乘言没忍住伸手捏了捏。

　　可能是把她捏疼了，叶枝语皱起眉头，眯成缝的眼渐渐打开。

　　她看着叶乘言喊了声：“哥哥”。

　　“醒了？”叶乘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哥哥问你一件事。”

　　叶枝语点了点头。

　　“般般。”叶乘言：“如果爸爸妈妈不在一块了，你想跟着谁？”

　　叶枝语眼睛都没完全打开，整个人都处于迷糊状态，但她依然不加思索地说出那句：“我要跟着哥哥。”

　　叶乘言听完，心脏猛地一紧，眼眶逐渐变得酸涩，他停顿片刻又问：“要是只能选爸爸和妈妈其中一个呢？”

　　叶枝语摸了摸现在还有些酸痛的胳膊：“爸爸。”

　　“好了，哥哥知道了。”叶乘言坐在床头轻轻拍着她的背：“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叶枝语点了点头，在叶乘言有节拍的安慰下 ，很快就回归了梦乡。

　　顾一泽按照叶乘言说的，每天一放学就到初中部门口那棵老槐树树下等着。

　　他没站一会就看到叶枝语迈着轻快的步伐跑了过来。

　　她看到顾一泽时冲他笑了笑，但没招呼，依旧如往常一般站在树干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校门口。

　　顾一泽能明显感受到叶枝语身上发生的轻微变化 ，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的她貌似变得更安静了。

　　“小般般。”

　　叶枝语的头突然被人用力揉了两下，他速度太快，快到顾一泽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人就把手收了回去。

　　叶枝语抬头，她认出了面前的大高个，是哥哥的同学，那个扬言要干翻欺负自己人的王吉。

　　“啧，你别弄她。”许林上前想给他一脚 ，却被他敏锐地躲开了。

　　许林转身，弯下腰，将自己的声音降到最低：“般般，你哥哥有事要晚点出来，他让我们来跟你说一声。”

　　这个是送自己糖的哥哥，叶枝语记得，并且还挺喜欢这个哥哥的。

　　她点了点头。

　　许林从他哥那了解了她的性格，知道得不到回答，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再见。”

　　叶枝语摆了摆手。

　　顾一泽看他们的互动，猜出是认识的人，他一直躲在一边，不敢吭声，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直到那两个人离开。

　　他们走后没一会叶乘言就从学校出来了。

　　他手里拿着两盒冰淇淋，还没等他走近叶枝语就跑过去，伸手去够。

　　叶乘言笑着把冰淇淋递给她，随后走到顾一泽面前：“阿泽，草莓味的冰淇淋你喜欢吃吗？”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冰淇淋顾一泽没敢去接。

　　“拿着吧。”叶乘言手往前伸了伸：“别不好意思，你不还给我们送了西瓜么。”

　　顾一泽听到这话才将冰淇淋接过，打开，吃了一口。

　　浑身的热气得到了短暂的镇压。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但般般喜欢草莓的，我以前尝过，还挺好吃的，我就两盒都买的这个味道。”叶乘言边从包里摸出张纸巾边给叶枝语擦嘴，边问：“你喜欢这个口味吗？”

　　顾一泽点头：“喜欢，谢谢乘言哥。”

　　“这有什么好谢的。”叶乘言笑了笑，偏过头看向他：“阿泽，现在你们班上那些人还欺负你吗？”

　　“没有，”顾一泽：“他们看我每天放学都跟你在一块就不敢了。”

　　叶乘言：“那就好。”

　　过了一会儿，等顾一泽的冰淇淋吃得差不多了他继续说：“阿泽，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顾一泽抬头看着他。

　　“以后你上下学可以带着般般吗？她一个人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一个人？

　　他话说得含糊，但顾一泽听懂的。

　　杨阿姨要带走的不是叶般般，是叶乘言。

　　看着旁边一心只想吃冰淇淋的叶枝语，显然她还被蒙在鼓里。

　　顾一泽不假思索地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