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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存银陆瑛2 ...

  •   九月上旬,府里挖藕。

      存银跟陆瑛约好了一起挖着玩玩,陆瑛完全没经验,因有习武的底子,进了淤泥潭,能站稳,但对藕不了解,一铲子下去,藕都伤了,孔眼里灌了一堆黑臭的泥。

      存银不比他好,为了凑这份热闹,他夸夸自吹,说从前在村里时,他跟他大哥年年下去挖藕,挖得又快又好。
      实际上他只是年年去看别人挖,在村里时他年岁尚小,哥哥一堆,轮也轮不到他下去。

      陆瑛一脚踩进淤泥里时,就知道存银是在撒谎了。
      所以没往深了走,一并把存银也拦在了靠岸边的位置。

      两人一起挖了十来根伤痕累累的藕,就受不了这里的臭味,双双上岸,就地用水冲冲手脚,又回院里泡加了香料香露的澡,才算是干净了。

      莲藕能做的食物很多,府上有现成的藕粉,存银就让人加些坚果碎、桂花干,冲泡了吃。
      另让厨房照着惯用食谱,做了几样小食。其中藕汤粉糯甘甜,藕圆软绵鲜香,又有藕夹脆爽酥嫩,加上一碟咸藕配着,午饭就这么含混过去了。

      今年过年的事宜,陆夫人想要存银自己料理看看,算着日子,叫他十月里就空出日程,多些准备时间,刚好借过年送礼、各家走动时,看看他管家的学习成果。
      偏偏陆瑛这时自请外任,要去绍昌府数月。

      绍昌是陆家的老家,几代人征战搏命,才在京都挣下了一份家业。
      他们现在回老家的次数极少,主要是府上主子少,支使不开。

      这次是绍昌征了一营新兵,训了不足半月,主将就染了时疫,递了折子上来,看是就地选人,还是朝廷再派个人去练兵。

      陆瑛从槐城回来后,断断续续领的差事,都没离开京都周边城市,人已经要憋坏了。
      一听是绍昌,想着还没带存银回老家看看,又想着现下成亲一年多,存银日子也开始不好过,出去一趟,或者亲戚来家,总要问问肚子,问问孩子,趁机避避也好。
      他身上暂无要职,自荐后就顺利拿下了差事。

      唯独打乱了他娘教导夫郎的计划,回来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说服他娘同意他带存银一起走。

      新兵来年就要分散发往各营,今年年底前练兵任务就结束。
      出发早,回来早,还能赶上过个团圆年。

      陆夫人一边对他叨叨的骂,一边又叫存银去收拾二人行装。
      怕路上不方便,她又把祥哥儿指配过来给存银使唤。

      此次上路匆忙,难得回去一趟,陆夫人有事交待,说给存银听了,具体细节又怕他俩个年轻孩子办事不妥当,挑来挑去,又把她身边伺候的严妈妈一并送了过来。
      这些都是熟人,祥哥儿是才高的胞弟,兄弟俩又是严妈妈跟大管家的儿子。

      陆瑛也给存银发了个任务,“八斗说想要娶祥哥儿,但是八斗是外面买来的,府里没根基,外面家人又早没了,扭扭捏捏跟我提了几次,不自信,你看看能不能撮合试试。”

      存银奇了,“他跟才高提一提,不更管用吗?”
      陆瑛道:“他俩自幼在我院里当差,爱争高低的毛病都多少年了,哪是说低头就低头的。”

      存银就想,要娶夫郎还不想低头,那还是当个高傲的大光棍去吧。

      临出发前一天,陆瑛被他爹叫去说话。
      存银到婆婆这里说东西都准备好了,趁机说想回娘家看看,当天下午就走,在家里住一晚,次日早上才回。

      兄嫂对他也有嘱咐。
      大哥比较严厉,大抵是说京都陆家显赫,底气足,腰杆硬,但陆瑛的辈分又小,存银现在也没个孩子,叶家对比起来还是势弱,到地方,切不可倨傲耍小性子,万事以和为贵。
      实在和气不了的,也多想想再说再做。

      大嫂就和善点,说的是一路照顾好自己,嘱咐里有存银听着又不好意思又难受的话。
      他好动活泼,跟陆瑛搁一块儿,可谓是是志趣相投。又爱骑马又爱动拳脚,离开家里,没长辈照管,玩起来更无所顾忌了。
      就怕他们一路玩疯了,肚子有信儿也不知道,万一出了差池,才叫人悔之不及。

      存银心里堵得慌,不知道作何言语,半夜三更的央着大嫂给他请个大夫摸摸脉。
      他在陆家不好请人看,大夫上门,总得有个由头,他们都活蹦乱跳的,理由难找,还怕人笑。

      大夫是清早来的,存银人好着。
      身体健康,连火都不上,喜脉的边都没挨着。

      他向来乐观,往院外太阳底下一晒,就没几分哀愁,觉得现在没有孩子也挺好的,不然哪里受得了一路颠簸。
      再者,不受颠簸,又得受离别之苦。还是缓缓再说。

      回府混一顿早饭,把听了数遍的叮嘱再认真听了几次,一行人就出发。

      还在京都城内时,存银相当老实,离开陆府二三十条街,也忍住了陆瑛的骑马邀请。
      一出了城门,他就叫停,掀开了车帘,从坐车换为骑马。

      此行去绍昌,水陆兼程。
      他们坐船时就钓钓鱼,存银顺道学了几个骨牌技巧,等再回家,不论是哄婆婆还是出去交际,都是够用的。
      走陆路,就是骑马坐车轮换着来。严妈妈一般不拘着管,只在他坐马车时,见缝插针的跟他讲老家现有多少人,分了多少支,各家关系如何,这次置办祖产的任务又有哪些细节需要注意。

      挂着军旗,走着官道,随行护卫都铠甲加身,一路平安顺当。

      期间存银也撮合了八斗跟祥哥儿,要么指使他跟才高、祥哥儿一起干活,要么分派他到严妈妈面前帮忙。
      这门亲事能不能成,还得看八斗自己怎么表现。

      据存银观察,八斗也挺能低头的,才高嘲笑他多次,还没发觉自家弟弟被人惦记上了。
      夫夫俩夜话时,就常以此为乐。

      越往绍昌走,雨水越多,预计二十天的路程,多走了三天才到。
      陆瑛是顶替上一任主将,来了先去点卯,至晚上才回。
      存银就先随严妈妈见了老家的人,一排排的亲戚认下来,别的事没生,各类见面礼怀里都放不下。

      绍昌有陆家祖祠,他俩既然回来,也少不得要去祭拜祭拜。
      族里收到信儿后就开始准备,依着陆瑛的日子来,商量定在五天后。

      来这里第一天,两人结结实实泡了回舒坦的热水澡,十分解乏,往炕上一躺,眼皮子就直打架。

      陆瑛跟存银说,等祭祖后,就带他出去玩玩。
      存银说他要先把置办祖产的事办了再说,“严妈妈说还要看看往年置办的几处庄子,一番走动下来,也得一两个月。”

      陆瑛不赞成这么累,“手下养的又不是闲人废物,该分下去的就分下去,给别人干,也给他们点讨赏的机会。”

      存银知道,他在家里查账就这么干的,只是查账敢抽查,也是基于他懂账目,看得出错漏,再间隔着仔细核算,让人不敢轻视敷衍就够。
      别的事情,他就不敢托大。还得自己先一样样的熟悉,懂得料理了,才好分派下去。

      陆瑛就说查看往年的庄子,可以交给严妈妈,让存银紧着置办新祖产,分作两头,少些操劳。
      存银弯着眉眼笑,“你定是累了,我才说的,要我熟悉了,才好分派。娘叫严妈妈过来,就是怕我巡视庄子的时候吃亏不懂,我这头料理清楚了,再置办新的,就不怕上当了。”

      他拿定主意,陆瑛再劝几句不可太劳累,就早早歇息了。

      陆瑛去新兵营,晚上就住那里。祭祖那天有个假,次日就留不得,囫囵吃个早饭,让存银办事别急,多听严妈妈的,就骑马上路。
      他人要上任了,还惦记着八斗的亲事,走时把才高拎走了。

      存银看得好笑,一回头发现严妈妈也看着他笑,便抓抓脸,满面笑容突然就尴尬了起来。

      严妈妈人精一个,八斗那么个机灵人,到她跟前就成了个傻不愣登的憨货,再往边上看看祥哥儿,哪里还有不懂的?
      眼下她也不把话说透,一副装傻不表态的样子。

      存银也精得很,她不反对,也没不满,亲事就成了一半。
      得空叫了八斗过来,叫他有眼色一点,也出息点,拿出平时的机灵劲儿,“你想啊,谁喜欢一笑就流口水的傻子?”

      八斗脸一红,擦擦嘴角,又“嗐”一声笑,“没有的事,祥哥儿说我比他哥厉害!”

      存银不想听别人的腻歪事儿,让八斗去请个大夫过府摸脉,“我路上累着了,头疼。”

      其实没疼,就是把大嫂的话记在心里了。
      一路上骑马,他都十分悠着,没仗着骑术渐长,就往崎岖路上跑。
      现在也没哪里不舒服,就看看肚子里有没有添个崽。

      大夫把手往他腕上一搭,他瞅人脸色就知道没有。
      心里虽失望,但想着路上他跟陆瑛也有亲密,也许过阵子就有信儿了,便跟人说不配药,弄几个食补的方子吃着。

      严妈妈当他真不舒服,这两天就让他歇着,只有几个同辈的媳妇夫郎来看,聊聊天解闷。

      祭祖前,存银不去办正事,主要是跟这头的亲戚熟悉。
      他路上知道有几门刁钻泼辣的亲戚,碰上人了,又一个比一个的和善,倒让他竖起的警惕显得小人,相处时不太自在。

      事后他想得明白,睡前拿着纸笔刷刷写,等着陆瑛回来看看这些碎碎念。
      他觉得亲戚们是给京都陆将军面子,陆瑛回来后却说不是,“是怕我不给他们面子。”
      存银上下打量他,“你?”

      陆瑛只是笑,拿了衣服先去沐浴更衣,收拾完,在存银给他束发的时候,他才说起缘由。
      早年的纨绔名声是一回事,一直以来的护短脾性又是一回事。再有就是前几年才闹过一回,余威犹在,所以都不敢动。

      存银新给他绣了一条发带,黑底金线的如意祥云纹,细细一条带子上穿珠子打络子,系完头发垂下一截与发尾差不多长,又隐秘又惹眼的,十分好看。
      他扶着玉冠正位置,插上簪子,才接话,“娘不是说你们好多年没有回来了吗?”

      回来少,按定例置办的祖产就是京都给银钱,老家的人操办,过后写信说个结果,好与坏的,碍着亲戚颜面,不好只派管事来看,一拖就到了他们这次回家,阴差阳错的,落到了存银手里。

      陆瑛说他笨,“我们不来,他们就不去了?”

      几年前,就是陆瑛爹娘急着给他说亲事的时候。
      他正经爹娘都没强行做他主,随便定个哥儿姐儿的应付了,倒有人心大腿脚快,一路带着人就来说亲下定。
      想亲上加亲,又说外面的不如自家的好,往后更是神仙托梦、和尚道士算命,天赐良缘都吹出来了。

      存银听了不免醋溜溜的,他回想了一遍这几天见过的同辈人,哥儿姐儿里确有几个模样俊秀的,不知陆瑛说的这个“自家人”是谁家的。

      陆瑛没注意,说起这件事,他心情很愉快,走着路,侧过头脸,往存银耳边凑,“我当时阴阳怪气嘲讽了几句,但他们没听出来,越说越起劲,我正擦刀,就往桌上放,问他们‘神仙有没有说你们今日有血光之灾’。”

      存银耳朵动动,不知是被他呼出的热气燎的,还是对后续的事感兴趣,“然后呢?真见血了?”

      陆瑛点头,“他们吓着了,但看我爹娘都在,想着我不敢动,大吵大闹的撒泼,说要杀人了。我娘脾气厉害,但也没见过几个市井泼妇,气得差点镇不住场子,我爹就拍桌子叫他们消停,他们自己内讧分了两拨,一拨怕了想拉劝,一拨壮了胆,想趁势把亲事逼成了,两边推搡着,还真撞到刀口上。”

      还好方桌后是空的,刀若怼着墙,不死也重伤。

      陆瑛见势,在爹娘发话前,忙把后续的事儿应承下来。
      后来半个月,好生照料,到把人送走的时候,大的小的见了他都脸色煞白,哪里还敢说亲。

      存银听了都摇头,想到了大嫂说过的一句话,“真是凭本事单身的。”

      出了他们暂住的院落,外面有人接,两人不再说旁事。
      祭祖流程存银已经非常熟悉,私下里还跟严妈妈对过两回,一切顺利。

      下午又跟陆瑛一起去各长辈家拜见。

      照存银的意思,是他们做晚辈的,逐家叩门。但陆瑛嫌累,过去话没说几句,就问“谁谁谁怎么不在”,无法,只得叫人去请,在族长家见了个齐全,还留了一顿晚饭。

      陆瑛沾了酒,身上痞气就往外冒,路上拉着存银手,说他也要教教夫郎。
      偏存银是个酒量差,酒品也不怎么样的人。几杯下肚就飘忽,胆儿肥了十倍不止,踮脚都要揪陆瑛耳朵,什么话都敢说。

      “你有什么可以教我的?你自己都不学好!”

      存银醉酒也舍不得下狠劲儿揪,陆瑛动一动就能挣脱,看他兴头高,就矮着半边身子,把耳朵塞他手里配合。
      因不懂自己哪里没学好,所以跟着演起了委屈,“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哪里不好的?”

      存银一听,眼睛就瞪起,耳朵也不揪了,还要把陆瑛的手扔开,一看就是气急了。
      “你不知道?你还要我说?”

      陆瑛被他唬得酒醒一半,搜肠刮肚抖脑子,也没想出来,还因回话晚,被存银顺着训:“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

      他训人,他还委屈上了,上一瞬气势汹汹,下一刻泪眼汪汪。

      陆瑛剩下半分酒气也散了,跟存银说,他今天不尊敬长辈,是他的错,改天再带存银去挨家拜访。
      装装孝子贤孙。

      存银眼泪啪嗒掉,“那么累,你居然还要我再去一回……”

      陆瑛答题错误,一边顺着哄,一边恨恨后悔不该吃这顿酒。
      迎杯送盏,遵礼守矩,好容易结束,换来一次吵架。

      夫夫俩成亲这么久,哪里吵过架。
      他没经验,念着存银不是扭捏胡闹的性子,就过去拉他手,不让他躲,直接问他是哪里没学好,“我可以改啊。”

      存银果真不跟他闹,开口噼里啪啦倒豆子,“你同房就没学好,不知道你跟哪个不靠谱的兄弟学的,怎么我身体没事,你身体好着,咱们又没少睡觉,就是没孩子?你还装不知道!”

      陆瑛先是懵,然后笑,笑声没收住,惹得存银一直掰他手,想离他远点。
      知道症结,陆瑛心就放了大半,给他远在京都的好兄弟送上一口大黑锅。
      “你怎么不向着我?这肯定是他没教好。”

      存银当然是向着他的,当下就不挣扎了,语气犹疑:“你那些交好的朋友,个个都有孩子,教的应当没问题……”
      陆瑛没往这个角度想过,但不影响他扣黑锅,“那就是他们看我有情人终成眷属,心里泛酸,给我使坏。”

      于是绕回原点,存银又气,“那就是你没学好。”
      陆瑛说他学好了,“我刚不是说要教教你吗?”

      存银被他说得表情频换。
      他一边脸上臊得慌,觉得自己一顿抢白错怪了陆瑛。一边又直觉陆瑛是嘴贫哄他,根本就没学新的。

      纠结时,他不知怎么了,竟然还能抽空想起大哥的嘱咐,让他万事以和为贵,别耍小性子。
      所以他皱皱眉,迟疑道:“怎么教?”

      月圆如银盘,皎皎飞云端。
      光把陆瑛的脸照得分外清晰,存银看他唇边漾开一抹笑意,嗓音揉透了一把足以令人脸生胭脂的揶揄,“当然是回家再细细的教。”

      背心起了一层薄汗,存银短暂的警惕了一下,转眼就沦陷在美色里。他清醒时,即使大方大胆的盯着陆瑛看,也不会露出痴愣愣的样子,总有三分克制。
      现下仗着酒劲,借了七分胆,竟敢伸手遥指天上,说:“月亮都没你好看!”

      然后往人怀里一栽,醉倒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存银陆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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