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程》贺椋

60、在看海

　　两人回到民宿里，栾树柳看到小一和狗子在和小林玩，看上去玩得似乎很好。

　　栾树柳走到小林跟前，递给他几块米糕，说道：“小林，你吃米糕吗？很甜很好吃的。”

　　小林见到好看的米糕，冲栾树柳做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露出了自己的小米牙，说道：“谢谢小柳姐姐。”他接过米糕塞进自己嘴里。

　　“真好吃。”小林憨憨地笑了下。

　　栾树柳摸摸他的小脑袋，说道：“去玩吧。”

　　老板娘正在算账，看到他俩回来了，笑着说道：“出去玩回来了。”

　　栾树柳点点头，“嗯。”

　　两人上了楼，栾树柳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对林一木说道：“林一木，我今天真的很开心。你知道吗？当我看到那些孩子得救的时候，我心里仿佛也跟着松了一口气，那种感觉很好很快乐。”

　　“我也很开心，那些孩子终于不用再过那种整天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确实，那些人贩子真的该死。他们就应该去下十八层地狱。”

　　栾树柳看着外面的夜空，突然问他：“林一木，我们明天去看日出吧，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快去洗澡吧。”林一木催促她道。

　　栾树柳走上前弹了下他的额头，回他：“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林一木目送着她去洗手间，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日历表用红笔圈住今天的日期，喃喃自语：“又近了一步。”

　　凌晨五点，当栾树柳和林一木赶到海边时，海边已经有很多人了。

　　“看来大家来这么早，都是为了看日出了。”

　　两人坐在沙滩上，栾树柳把梁合的画像立在沙子里，说道：“梁合，一起看日出吧。”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天空泛起一点微光，云雾缭绕。

　　快五点半的时候，太阳出来了，天空变成了火红色，周围的乌云开始白起来。

　　栾树柳拍下照片，海洋里有天空的倒影，真的美轮美奂。

　　“日出真的很美，很浪漫，尤其是海边日出。”

　　林一木目不转睛地盯着太阳，“是很美。”

　　早上九点，两人回去民宿了。

　　栾树柳去找老板娘续住，却没有看到她。她看到小林在和狗子玩，就问他：“小林，你妈妈呢？”

　　小林回过头，回答栾树柳：“妈妈去拉货了。”

　　栾树柳去房间了，打算重新换一件衣服。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有人敲门，她开了门，发现是小林，她蹲下来问他：“怎么了？小林。”

　　小林脸上的表情很痛苦，“小柳姐姐，我的头好痛，快要痛死了。”

　　栾树柳摸摸他的额头，很烫。她赶紧喊上林一木，送小林去医院。

　　晚上，两人和林美来一起从医院接回了小林。

　　林美来看着熟睡的儿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院子里，栾树柳正在喂猫狗，看到林美来出来了，就问她：“小林睡着了吗？”

　　“睡着了。”

　　林美来拍拍旁边的椅子，“一起坐吧。”

　　“好。”栾树柳走过去，眼睛不小心瞥了一下，却看到老板娘胳膊上有几道可怖的疤痕。

　　“很丑，是吧。”林美来问她。

　　栾树柳反应过来，怕她多想，急忙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就扫了一眼，不是故意要盯着看的。”

　　林美来想到自己的儿子，心里莫名地涌出一种心酸，她摇摇头说道：“没事没事，这没什么。”

　　她看着夜空，问栾树柳：“你可以听听我的故事吗？”

　　“洗耳恭听。”

　　林美来低着头，“我出生在一个非常偏远的小山村，我上面有五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正如传统的那样，我们那个村子重男轻女的现象特别严重。说得难听一点，我和我的姐姐们就是为了给我弟弟当牛做马而出生的。我大姐小学上完就不上了，在家里洗衣做饭带孩子。我爸我妈简直就是把她当成牲口在使唤。在我大姐18岁那年，被他们嫁给了一个大20岁的老光棍，就为了那点彩礼。结果我大姐却在19岁时难产去世了。我那个爹妈知道后，就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他们看上去一点都不伤心，无动于衷。我大姐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她用手抹着眼泪。

　　栾树柳见状，递给她一包纸巾。

　　“谢谢。”

　　她接着说道：“我二姐是一个很强势的人，也很要强。她的学习成绩特别好，每回都能考个第一名。可能那时候我妈有点良心发现了吧，就让她上完了初中。我二姐还想继续上高中，但是她不让，说是家里没钱了。二姐就去捡柴火拉到镇上卖，终于在高中开学前攒够了上高一的学费，就在她开心地准备去上学时，我妈偷偷进她房间里翻到了她藏钱的地方，把钱拿去买了羊。我二姐知道后，受不了了，第二天就离家出走了。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我三姐也很可怜的，她在十三岁那年，在镇上被人拐走了，一直都没有消息。”

　　“我四姐算是结局比较好的，她16岁嫁给了我们同村的一个小伙子。那男的对她还算不错，她给他生了两个儿子。”

　　“我五姐最可怜，她从小就没享过什么福，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她明明那么听他们的话，他们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她。我五姐长得很漂亮，像花儿一样。在她15岁的时候，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看上了我五姐，他给了我爸妈8万，要买我五姐回去当老婆。那时8万在那个小山村真的很多很多，然后他们就答应了。我五姐不愿意，他们就把她锁在屋里，没想到晚上那老光棍来了，于是他们把他放进去了。我去求他们，磕头磕到头出血，他们都无动于衷。我想上前去帮我五姐，他们却把我摁在地上，整整一夜。那时我八岁。”

　　“第二天，我五姐从屋里出来，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她告诉我一定要逃出去。她跟我说完这句话，就出去了，没多久尸体被人在河里发现了。”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

　　栾树柳走上前抱住她。

　　“在我五岁那年，他们的愿望终于实现了，生了一个男孩，然后我就成了免费的保姆。我上完小学三年级就不上了，一直在家里带我弟弟。而他们也用那些彩礼钱盖了新房，买了新电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那个爸警告我，说他的东西都是我弟弟的，让我别痴心妄想。”

　　“后来，他们居然开始给我弟弟攒彩礼钱了，明明他那时才十一岁。所以他们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那时好几个人上门提亲，一个60岁的老头给他们出10万彩礼，他们心动了。小柳你知道吗？我那时候才16岁，他们为了10万彩礼，就把我给卖了。”

　　“那时候我彻底心寒了，我想起了我五姐的话。所以趁着他们睡着的时候，我撬了房门，逃出来了。”

　　她伸出手上的疤痕，“我手上这个疤就是在第一次做饭的时候，不小心被滚烫的开水烧的，那时我六岁。我平时很少穿短袖，一直穿长袖，为的就是遮住这几道疤。”

　　“后来我来到了B市，一直在打工。在我22岁那年，我遇到了我的前男友，他很会花言巧语，我没多长时间就被他骗到手了。后来他劈腿了，我就和他分手了。但是我没有想到我竟然怀孕了，我想打掉孩子。可是就在我上手术台的那一刻，我又反悔了，我很舍不得，于是就把他生下来了。然后我就在这里安居下来，用这些年攒下的钱开了一家民宿。”

　　“小柳，你知道我原来的名字叫什么吗？想娣，一个听起来就明白是什么含义的名字。我出来后就给我自己改了名，林美来，美好到来，我希望我以后遇到的都是美好的事物。”

　　栾树柳递给她几块米糕，说道：“吃米糕吧，很甜的。吃了它，你以后的一切都会是甜的。”

　　林美来接过米糕，咬了一口，眼泪瞬间掉下来，“真甜。谢谢你，小柳。”

　　栾树柳指着天上的星星说道：“快看星星。听说人看星星的时候，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真亮。”林美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