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剑锋》殊俗

1、第一章

　　苏雪到校门口时，沈觅棠还在上课。全国最有名的电影学院，每天光是校门口的豪车来来往往的就数不清，她开的这辆车放在其中倒不显得人注目。

　　等了一会，沈觅棠才下课出来。青绿色雾面裙衬的她白皙又清凉，慵慵懒懒的把书包往车里一丢，随意开口道：“等了很久吗。”
　　说话间，那双扑朔的水杏眼，看的人心里软软的。

　　苏雪急忙答道：“没多久，刚刚来。”又紧接着说了起来，“谢先生过两天就回来了，这次就不走了。说是要重新换了一个住处，您要是有什么东西，我一道送过去。”

　　“没什么东西，直接过去吧。”沈觅棠身体放松的靠在车里，眼睛微闭着，声音又轻又细，要不仔细点，还真听不清，活脱脱的上课听困了跑这补觉一样。

　　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她半个面容，整个人柔弱的如同没有刺的玫瑰，滋生出一丝媚态，又一副冷冷清清生人勿扰的样。

　　还颇有种遗世独立的清高感。

　　说难听点，她的身上很浓的厌世感，带着轻微的哀伤。

　　虽说拿钱办事，苏雪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老板叹息一下。她做了三年沈觅棠的生活助理，金主包养女学生的新闻看多了，像沈觅棠这么会摆谱的还第一次见。

　　整天只顾着在学校混时间，好好学习，努力专研演技也没有什么错，可也得看看周围的同学，签约的签约，演戏的演戏。
　　都大三了，都没拍过一次戏，还不如好好讨好讨好金主，拍戏，代言什么的还不是谢清辞一句话的事情。
　　她可倒好，别说虚寒问暖了，都不主动联系，全是谢清辞忙的来回跑。

　　幸好长的足够漂亮，在电影学院这个美女窝里，沈觅棠的美也是一眼惊人，尤其是那一双惹人怜爱的水杏眼。
　　苏雪暗暗想到，以色侍人者，色衰则爱迟。

　　沈觅棠在后面闭目养神时，手机的响声，扰的她心里烦躁的很，不情愿地拿起了手机，上面很多条消息。

　　【六个小时前】
　　【谢清辞：下课了，我让苏雪去接你，看看新家，以后我们就住在南洋路】
　　【沈：哦】
　　【三个小时前】
　　【谢清辞：大概今天就回去了，晚上可以好好看看你了】
　　【刚刚】
　　【谢清辞：下飞机了，你记得吃饭】

　　沈觅棠看了一眼，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一边后，撇见车前方吊这一只恐龙玩偶，脑子里浮现出来卡卡就喜欢咬这些毛茸茸的东西在她身边跑来跑去的，“卡卡送过去了吗？”

　　“送过去了，谢总让人带去做一个疫苗和驱虫的定期检查。”这只沈觅棠养的狗，一只白色萨摩耶非常认人，拖它去宠物医院还真废了不少的劲。

　　“谢总人很好的，你要是想拍戏，就哄哄他，背靠大树好乘凉，总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好。以后就算结不了婚，也有自己的事业...”苏雪说道这些，马上意识到说错话后，又补了一句，“不过你这么漂亮，学习还好，就算现在不拍戏，娱乐圈也迟早出名。”

　　她苦口婆心的劝说，想让沈觅棠开开窍，谢家高门大户以后也难嫁过去，还不如搞钱搞事业，可比搞男人重要多了。沈觅棠也只是勾了嘴唇，似笑非笑地说了句：“确实。”

　　沈觅棠身边什么亲人也没有，苏雪只知道她原先是谢家大小姐资助的孤女，后来大小姐去世，谢清辞就把人接到自己身边，继续资助她上大学。

　　没多久到了南洋路。

　　苏雪把她送了进去。
　　这是谢清辞几年前就买下来的房子，富人区，人少安静。整个装修设计偏女性化的，暖色调打底，白紫交杂，粉蓝点缀，平白生出一种初恋的甜蜜刺激感。

　　大大的落地窗前放了一个木制的秋千，下面铺着毛茸茸的地毯，旁边还有一个小狗窝，家里很多地方摆的都是沈觅棠的照片，尤其一张最为醒目。

　　海边背后是夕阳落日，金色的霞光照在少女的身上，微风吹起了她衣裙上的纱，轻姿漫舞，照片定格在这一刻。
　　夕阳的照耀使她的五官模糊，但世间的温柔皆聚于此。

　　沈觅棠看着这些没有任何感觉。
　　卡卡突然跑了过来，在她身边转来转去，两只小狗眼睛星星点点地望过去。沈觅棠蹲下来抚摸它的脑袋：“卡卡，有没有听话？”

　　三年前他们在一起之后，谢清辞送过来的，取名叫‘卡卡’，说是祝愿她早日成为奥斯卡影后。

　　沈觅棠给苏雪到了一杯水，转悠一圈也没什么好收拾了，起身便要走。

　　“今天谢谢你。”沈觅棠送她出门时说道，客气又疏离。

　　苏雪回看了一下。

　　浓颜昳丽的沈觅棠，随意披散的长发，慵懒又无害。实际近了一看，既不热情也不爱说话，就是一滩波澜不惊的死水，再暖的房子，也化不开她身上的冷清。

　　跟这种人呆在一起，太没有意思了，也不知道老板图什么。

　　送走苏雪之后，沈觅棠扔掉一个杯子，静静地坐在阳台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卡卡，浑然没有理会一直有消息进来的手机。

　　她死死盯着窗外，又在视线渐渐模糊之际闭上了眼睛。

　　*

　　谢清辞这边比说的早到了两天，先去了谢家老宅。刚进去，保姆都吃惊了，不是说后天才回来？

　　“少爷这次回来，老太太肯定高兴，前阵子还念叨您呢。”谢清辞把一个大礼盒递过去问道：“我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心情好不好？”

　　“老太太身体还行，没有大毛病，就是多半时间都在都呆在大小姐的花房里。”保姆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谢清辞直接去了花房。
　　这是他姑姑最喜欢的地方。八角菱形的透明玻璃折射着阳光，全年恒温，满屋绽放的红色海棠花。

　　花房打理的很好，比以前还要上心。

　　面容略带疲惫的妇人卧在摇椅上，隐在层层的花中。谢清辞没有出声打扰，就在旁边看了一会。
　　自从姑姑三年前去世，老宅就冷清了很多。

　　“来了也不说一声，还要我来找你。”大气爽朗的声音，透露着高兴从远处传来。

　　“刚来没多久。”谢清辞看着面前的爷爷，面容苍老，头发白了很多。

　　爷孙两儿的声音直接吵醒了闭目养神的老太太。她先是一愣，使劲眨巴着眼睛带着没有睡醒的恍惚，看清后惊喜地盯着来人。

　　谢清辞掏出丝绒盒把一枚海棠花胸针拿了出来，“奶奶，我给你带了礼物！”

　　老太太拿着海棠花的钻石胸针，又看了看送礼物的人。痴痴地望着和小女儿极为相似的眉眼，恍惚的不行，“你姑姑要是还在......”

　　后面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谢清辞知道她在透过眉眼睹物思人，不紧不慢岔开道：“爷爷也有礼物。”

　　老爷子早就看见了保姆拿进来的一艘军舰模型，这才急冲冲的找了出来。他是部队下来的，对这些东西很是喜欢。
　　更喜欢的还是送礼物的人。

　　老爷子看着谢清辞就是满心欢喜，这孩子哪哪都好。
　　“过两天你就去公司上班吧，早熟悉早点上手。”一直在国外又上学又实习，现在回来了，也能尽快的接手公司。

　　“嗯。”谢清辞没有反驳。身为长房长孙，只需人前活得光芒万丈，维持家族的体面就好。

　　陪聊了一会，谢清辞不想提起任何关于小姑姑的事情，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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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还以为你要在太平洋那边安个家呢，就你那小女朋友，到时候该怎么哭。你要是不想要了给我说呀，我喜欢这款！”
　　陆云年喝的有点醉，想起来在谢清澜手机上看的沈觅棠的照片。水杏眼带着丝丝凉意，瞬间让他清醒很多。

　　“你还想接手？”谢清澜有点诧异，随后不客气的说：“我大哥就差把她捧上天了，你还是别想了。”

　　谢清辞越听越过分，不客气的看了他们一眼：“少乱说。”

　　陆云年听他这么说，嘟囔到：“你可真行，不能就不能，你反应这么大干嘛。可别说你这第一次动心，还准备要交付终生呀。”
　　身份上的差距可不是长的好看就可以弥补的，就算谢清辞愿意，难道家里人也能同意？

　　“不是我说你，想恋爱可以谈谈，往家娶的心思就算了，到时候和家里闹起来，有你折腾的。”
　　他们这些人玩归玩，闹归闹，到了该听话的时候还不是得向孙子一样朝着家里点头哈腰的。

　　似暗似明的灯光打在谢清辞的面容上，削如葱白的手指在迷离的氛围下来回把玩着一支玻璃杯，自顾自的呢喃道：“她肯嫁，我就敢娶。”

　　没有谁能从他身边带走沈觅棠。

　　陆云年有点醉的不省人事了，谢清澜看着自己大哥有意无意的翻着微信聊天的界面，不用想他都知道怎么回事。

　　“不回消息就算了，一直上赶着，不嫌掉价吗？”

　　谢清辞听到这话，却不自觉的笑了出来，“什么叫上赶着。”如此淡然之下浓颜的五官立马活络起来，衬的他更像是温润如玉的端方君子。
　　“是她喜欢我，爱我，一刻都离不开我。我要是在不主动点，岂不是太伤人了。”

　　得，得，得，谢清澜眼一挑，这话自己信就行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陷入爱河的男人，都不用别人骗，自己就会骗自己。可还有一句话叫旁观者清。
　　家里已经有一个为爱情要死要活的小姑姑了，可不希望再出现一个。

　　*

　　谢清辞刚到家，客厅里连灯都没有开，落地窗前的秋千上，少女抱着她的小狗，旁边只亮了一个月亮灯。

　　灯光衬的周围昏黄又温柔，明明酒喝的也不多，现在却醉的不行，连带着胸口都升起一股暖意。

　　他快步上前，还没走两步，沈觅棠就扑了过来。水杏眼里迸发出的柔意化开了满身冷清，与这温暖的房间融为一体，眼中的焦急与爱恋都要溢了出来，没有半分白日的冰。

　　谢清辞一把抱住了她，在脑海中演变了无数次的场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得紧紧的圈着。
　　心里沉甸甸的，紧接着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有没有想我？”

　　沈觅棠望着谢清辞，略显冷峻的眉骨下，搭上漂亮的桃花眼，在这张脸上尤为点睛。
　　半天柔柔软软道：“一直都想。”身肢软若无骨地依在他怀中，不达眼底的笑意中吐露出黏黏腻腻的情话，“阿辞，我好爱你。”

　　她的水杏眼中光彩潋滟，只一眼，就让许久未见的谢清辞就可乱了心神，表面的淡定快要维持不住了，低头凑在她的耳边小声问道：“觅宝，要不要……”
　　呼出的气息直接钻进沈觅棠的耳朵里，痒的不行，还不等他说完，直接吻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薄唇，废话太多也会很让人羞耻的。

　　嘴唇轻点带出一丝酒香，眉毛微蹙着推开谢清辞，推脱道：“饿了，要吃饭！”

　　谢清辞沾染爱意的眼睛像被雨打皱的桃花，焉焉的一点都不精神。“总这样玩弄我。”
　　看了看沈觅棠漂亮的脸，认命后开灯，走向厨房。保姆已经把晚餐做好送来了，只是沈觅棠一直在等着他回来。
　　简单的热了一下，两个人吃了起来。

　　完了之后，谢清辞急匆匆的上楼洗澡。
　　衣服配置的很全，在还没有入住的时候，谢清辞便将他们两个人所穿的所有衣物都先送了过来。

　　他穿着月白的丝绸睡衣下来的时候，沈觅棠就窝在沙发上，用脚一搭没一搭的点弄着小狗的脑袋。

　　卡卡舒服的都快要睡着了。

　　谢清辞靠在了沙发的尾部，轻咳一下，自然地拿起沈觅棠的脚就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把吓醒的卡卡挤到一旁。

　　一边随意捏着她的脚一边说着事。

　　“爷爷要让我去公司，可能这段时间有点忙。先说好不管忙不忙，我都尽力回来陪你。”

　　等了半天才来了一句，“随意，看你的时间吧！”沈觅棠闭着眼睛，身上又带了那种冷淡感。

　　怎么回事，不到几个小时就不热情了，还是说他的新鲜感已经用完了？
　　谢清辞不理解明明是沈觅棠爱他，向他表白，非要和他在一起，可日子过的总有一种反过来的感觉。

　　这是得到他之后，就不珍惜了？

　　谢清辞想到这种可能就把沈觅棠的脚放在了自己的心口。扑通扑通的心跳，明显加速，热的，灼的她脚心想要逃。

　　不做端方的君子，此刻，他不想再忍，也不许她再逃避。

　　沈觅棠抬手抚摸谢清辞的眉眼，却反被他遮住了眼，吻上了唇。谢清辞那双眼睛里热烈又疯狂，是一团彻底燃烧的火焰，可惜沈觅棠看不见。

　　深夜，房间里的声响此起彼伏，客厅里卡卡安心的吃着它的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