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不知道是不是爱你》讨厌夏天

53、不需要替代品

　　4月的阳光温暖怡人，林谦呆呆地望着街角，时间已经到了他被撞死的那一刻，可是街上却没有失控的汽车。

　　他浑身发抖，一切都改变了，这再也不是他了如指掌的世界了。

　　“为什么……为什么……”林谦低声喃喃地道。

　　林谦很清楚自己是个懦弱的人，什么“与天斗其乐无穷”、“我命由己不由天”、“纵然我只是一只蚂蚁，我也是要与老天爷斗一斗的蚂蚁”等等斗不过是他的口嗨而已，他的本质就不是一个敢于挑战强者的人。

　　或许某一世的楚媛、回凉、陆易斯等人震惊于他杀了三个流氓，杀了萧子轩，觉得他是个敢于向强者拔刀的勇者，但这只是假象，只是因为楚媛以及世人对强者的定义与林谦不同。

　　在世人眼中地位比自己高，力气比自己大，钱比自己多的人就是强者，看到克扣自己工钱的大老板只敢小心翼翼地赔不是，希望大老板可以讲理，放过自己这个弱者小人物，纵然大老板不讲理不肯给工资，身为弱者拿着刀子也是不敢向大老板下手的，只敢去幼稚园门口或者公交车上伤害无辜的人，因为他们同样是“弱者”，怯懦之辈只敢向更弱小的人拔刀。

　　但这渗入骨髓的儒家的“上下尊卑”的思想从来不曾在林谦的心中停留一秒。他从小就觉得人是平等的，老师、校长、市长、省长只是权力比他大，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平等的人，可以被刀子杀死，可以被拳头打死，被刀子捅也会流血，冬天也会感到寒冷的相同的人类，又哪是什么“强者”呢？

　　所以林谦杀歹徒，杀萧子轩毫无心理负担，他丝毫不觉得对方是自己惹不起的强者，丝毫没有敬畏怯懦之心，唯有坦然。

　　在林谦心中的“强者”只有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逾越乃至接近的控制重生和轮回的大能。

　　这“强者”与他的距离已经不是绝望可以形容的了，林谦甚至生不出对抗之心。

　　林谦面对“强者”采取了卑鄙怯懦的方式，那就是谄媚和讨好。

　　“世界是讲理的”，“世界是讲逻辑的”等等言语不是林谦基于科学归纳得到的总结，而是由于林谦对“强者”的畏惧，他只想用这些看似有骨气有傲气，其实满满地谄媚的言语讨好大能，让大能在控制世界的时候能够因为爬虫林谦的跪舔而从轻发落。

　　怯懦的林谦面对真正的强者就是如此的卑微和毫无骨气，只要能够与叶宁幸福地在一起，哪怕是需要他跪舔强者他也毫无怨言。只要控制轮回的大能满意地让他继续轮回，他和叶宁就等同于永生，他就可以永生且永葆青春的与叶宁幸幸福福地生活下去。

　　可是控制轮回的大能丝毫没有在意林谦的谄媚，用一根手指就让林谦陷入了绝望。

　　林谦又一次重生了，可是叶宁却没有重生。

　　林谦惶恐绝望到了极点。

　　“我……我……我要重新追求叶宁……”他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齿，用全身力气怒吼，可音量却宛如蚊子，“以前看似是我追求叶宁，其实是叶宁主动靠近我，畏畏缩缩的我是被叶宁的强烈感情点燃的勇气，这一次，应该轮到我用热情燃烧叶宁了。”

　　林谦疯狂地开始向家跑，他不敢继续面对绝望，只想用最懒惰最懦弱最无知最愚蠢的方式面对这个狗屎一般的世界。

　　……

　　4月22日。

　　林谦穿着第一次重生时一模一样的衣服，在一模一样的时间到了叶宁学校外。

　　他就是在今天的这一刻看到了叶宁带着一群小孩子过马路，然后疯狂地表白，再然后与叶宁开始了曲折的爱情。

　　林谦严肃地盯着学校，额头见汗：“我只要再一次表白，叶宁一定会再次爱上我的。”他用力点头给自己鼓劲，觉得不够，又握紧了拳头叫了一声：“加油！”

　　果然，学校的门打开了，一群孩子在老师们的护送下出了学校。

　　叶宁走到了马路上，伸出手阻止经过的车辆，微风吹拂着她的长发，落叶飘荡。

　　林谦痴痴地看着那熟悉又刻骨铭心的脸，快走几步，如同第一次重生一样到了叶宁的面前，严肃地道：“我喜欢你，能加个微信吗？”

　　他期盼地看着叶宁，等待着叶宁像第一次重生时一样回答“好”。

　　叶宁看着忽然跑过来的男子，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正是上周在剧本杀游戏室对她动手动脚的流氓，她惊慌地退后一步，为什么这个人在这里？难道她被跟踪了？怎么办？

　　李雯冲了过来，护住叶宁，厉声对林谦喝道：“色狼！滚开！不然我报警了！”她掏出手机威胁着林谦：“再不走我报警了！”

　　其余几个老师看到事情不对，也冲了过来，唯有一个老师焦急地看着，又忙碌地叮嘱学生们不要乱动。

　　林谦绝望地注视着叶宁，几百次的轮回了，这是第一次看到叶宁惊恐畏惧地看着自己。

　　他脸色灰败，慢慢地退后一步，想要说什么，可是喉咙里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音节。

　　有老师掏出手机拍照，有老师挡在了叶宁身前，有老师四周张望，寻找见义勇为的英雄。

　　林谦不断地退后，然后缓缓地低头看着地面，鼓起最后的力量进行最后的挣扎：“叶宁，我喜欢你。”

　　得到的回答只有叶宁的惊叫和李雯的喝骂：“报警！这人是跟踪狂！”

　　林谦在微风中颤抖着，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叶宁，挤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叶宁，别担心……我再也不会来了……”

　　他飞快地转身，向远处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几乎狂奔。

　　身后，一群老师欢呼着，仿佛打败了一头恶龙，更有无数小学生跟着欢呼，空气中充满了正义打败邪恶的欢快气氛。

　　李雯和几个老师护着叶宁回学校，不断地叮嘱着：“……喝杯热茶，吃点甜食，然后就会感觉好受一些……不要怕，已经没事了……那种胆小鬼绝对不敢再来的……今天我送你回家……不能直接回家，要兜一圈……明天我来接你上班……”

　　叶宁感激地点头，对遇到了死缠不休的流氓只觉惊恐到了极点，她低声道：“我要不要买防狼喷雾剂？”李雯淡定地道：“我包里有。”叶宁看着镇定的李雯立刻有了安全感。

　　林谦一路狂奔，许久之后终于停下。他扶着树木，大口地喘息，忽然开始大笑，但气息不顺，大笑在咳嗽和喘气中断断续续，诡异无比。

　　“逃避终究是没用的……”林谦缓缓软倒，背靠着树，完全不在意路人们惊讶的眼神。

　　“……这狗屎的世界……”他缓慢低声又恶狠狠地骂着。

　　在很多影视剧中，两个相爱的人遇到了失忆、穿越、重生等等情况，一方忘记了另一方，剧情一定是记得一切的一方重新追求不记得的那一方，用浓烈的感情和深刻的了解再次追求成功，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这个看似合理的剧情对林谦而言就是一坨狗屎。

　　林谦为什么能够在“第二次见面”，当众表白成功？不是因为林谦帅，不是因为林谦看起来忠厚老实，不是因为叶宁来者不拒，不是因为叶宁对林谦一见钟情，而是因为叶宁记得与林谦一起遇到了车祸，她想要更多的了解这个不顾一切救她的好人。

　　林谦双眼无神，心中痛苦无比。他在4月16日看到叶宁惊恐的离开剧本杀游戏室的时候其实就知道了结局。

　　没有了共同重生的记忆，叶宁会觉得他特殊而多看他一眼吗？叶宁其实也是一个对感情胆怯的人啊，怎么会接受一个陌生人的追求。

　　一个年轻女子从林谦身边经过，犹豫了一下，又走了回来，远远地停下，问道：“你没事吧？”

　　林谦抬头望去，苦笑，这个年轻女子竟然是佘戊戌。他摇头道：“我没事……我只是……喝醉了……”

　　佘戊戌点点头，好心地买了一瓶纯净水放在林谦的面前，这才离开。

　　林谦拿起纯净水，喝了一口，然后尽数倒在了自己的脸上，冰凉的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带走了躁热，却没能带走比冰块还要寒冷的绝望。

　　他今天没能重复第一次重生时候的告白奇迹，被叶宁和李雯等人当成了色狼，往深层次挖掘是因为4月16日在剧本杀游戏室的误会，他只要诚恳地解释或者编造一个理由，比如他认错了人，比如他其实与叶宁是小学同学老邻居，比如他在梦里认识了叶宁等等，总能够化干戈为玉帛的，花一些时间，他或许能够与叶宁慢慢地互相了解，从陌生人到认识的人，从一直被拒绝的追求者到慢慢可以接受的追求者，最终再一次成为相爱的恋人。

　　可是，这有意义吗？

　　林谦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慢慢地向前走。

　　对那些影视剧中的热恋男女有意义，因为那些热恋男女其实只是馋对方的身体，与心灵的交流毫无关系，只要外表英俊或美丽，那么和谁和谐运动不是运动呢？

　　林谦低头轻笑：“没想到今天才知道我竟然不是馋叶宁的身体，我真是高尚和伟大啊。”他完全不能接受单纯的馋身体，他需要更重要的东西，他需要的是那个与他心灵契合，知道彼此想什么，会怎么做的叶宁。

　　林谦需要的是一个灵魂伴侣，而不是一个外表一模一样的女人。

　　没有见识过他的爹味十足，没有亲眼看到过他的不讲卫生，没有因为愤怒和嫌弃要分手，这一世的叶宁看到的林谦真的是林谦吗？

　　没有了英俊有钱的萧子轩的插足，没有了在刺激和平静之中的挣扎，叶宁真的能够接受平凡的林谦吗？

　　林谦嘿嘿地笑着，没有了吵架，分手，复合，冷漠，愤怒，杀人，他和叶宁之间的感情真的牢不可破？

　　没有几百次轮回的陪伴，没有旅途中的点点滴滴，这个叶宁是他深爱的善良又具有勇气的叶宁吗？

　　英雄忒休斯乘坐过的船只停靠在港口几百年，因为岁月的腐蚀，船的部分结构渐渐地出现了损坏，每年都要换掉一两个部分，几百年过去了，船的每一个部分都经过了替换，它还是英雄忒休斯乘坐过的船吗？

　　林谦重重地呼吸。

　　他喜欢这一世的叶宁，叶宁依然如此漂亮，善良和富有气质。

　　可是那不是他深爱的叶宁。

　　眼前的叶宁与他深爱的叶宁有同样的父母同样的鲜血同样的DNA，却仿佛只是一个长得相像的人。

　　他不爱这一世的叶宁。

　　他失去了他深爱的叶宁。

　　他不可能重新塑造一个一模一样的他深爱的叶宁，他深爱的人已经不存在了，他无法忘记，也无法接受一个长得相同的人。

　　如此而已。

　　林谦不停地低声笑着，仿佛疯了。他摸着自己的心，他真是一个怪物啊，竟然如此的执着，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假装叶宁依然是那个叶宁吗？林谦的心用力地跳着，不能。因为那是对他深爱的叶宁的背叛，因为那是对他纯洁的爱的背叛，因为那是对他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的背叛。

　　林谦向前走着，不知道前面是哪里，对他而言都无所谓。他已经没有了未来。

　　当月上中天的时候，林谦忽然回过神来，转身四顾，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他取出手机定位，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离开了市区。

　　他冷冷地看着头顶的月亮，曾经绝望的眼神变得凌厉无比。

　　“以为我走进了绝境，你的计划就能够顺利了吗？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

　　第二天，林谦进了办公室，微笑着与众人打招呼：“早！”然后用比以往更加用心的态度投入了工作中。

　　他耐心地等待着，只要到了6月14日，他记得的股市再次重复，他就将带着楚媛炒股，大能想要看到楚媛和慕容惊戈在一起？去死吧！有了钱的楚媛绝对不会遇到慕容惊戈，他将破坏楚媛与慕容惊戈的一切联系。

　　他猜错了，大能的目标不是楚媛和慕容惊戈的美好爱情，而是其他什么？没关系。林谦想得非常清楚了，他只需要继续重复他做了无数遍的事情，让他身边的人通过股市赚钱，那么大能有什么计划都无效。

　　假如大能破坏了股市，炒股让楚媛或者谁输得更惨，不得不接触某个人？

　　林谦笑着，他坏掉了啊，他还在乎其他吗？他会找出那被大能看好的主角，然后杀了他。

　　他鄙视那些被厂长、经理、局长欺负了，畏惧无比，不敢找对方报仇，只敢对更弱小的无辜者施暴的人，坚决的认为这些人不配做人，甚至不配做虫子，死了活该，生生世世都必须受到欺凌。

　　那么，为了证明他不是那些垃圾渣渣的同类，他将用自己的鲜血和一切挑战真正的强者。

　　“让我们一起毁灭吧。”林谦微笑着，眼中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