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包罗曼史》四月葫芦

2、食物链底端

　　祝朝曦看上去并不意外，笑着跟王子圆说话：“好巧。”

　　王子圆点点头，站在离祝朝曦很远的地方，怕他听见自己过分剧烈的心跳。

　　“你……你也去面试宣传部了？”王子圆声音很轻，“你觉得怎么样？”

　　祝朝曦没有回答王子圆的话，反过来问他：“你也去宣传部面试了？”

　　王子圆点头：“部长说她应该会要我。”他又追问了一次：“你呢？你打算去哪个部门？”

　　祝朝曦笑容很温和：“宣传部挺不错的。”

　　王子圆并不懂得掩饰自己的表情，他看起来很高兴：“你也想去宣传部吗？”

　　“是吧。”祝朝曦其实有些漫不经心，语气彬彬有礼，“的确比较感兴趣。”

　　“真好。”王子圆心想，这又是意料之外的好运气。今天他总遇到好事了。幸亏听父母和花小安的话出来面试。

　　王子圆在一楼和祝朝曦一起下了电梯，他佯装镇定地说自己要去图书馆，与祝朝曦告别。

　　他怕谎言被拆穿，老老实实向图书馆的方向走了好远才赶紧回到来处，怕花小安等不及，脑袋上出了一层细汗。

　　花小安的游戏果然已经打完了，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等人。

　　花小安斜睨他：“不是说不在意？我一低头你就被人家牵走了啊？怎么这么便宜呢！”

　　“我就随便问问。”王子圆刚才走快了，脸蛋有点发红，“他说他也想去宣传部。”

　　花小安比他懂人情世故：“人家随口顺着你说一句而已，劝你别把客套话当真啊。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我跟你说得都是实话。”

　　王子圆笑容落下去了一点：“我没想到这点。”

　　“其实也没什么所谓……万一呢。”王子圆又说，“客套话也挺好。万一他说得是真心话，就更好。”

　　花小安有时候很敬佩王子圆这种自我缓解的能力，多少有点肃然起敬。

　　事实证明王子圆不抱希望是对的。

　　一周后学生会公布新干事名单，王子圆在宣传部，祝朝曦在外联部，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王子圆对此没啥负面情绪。

　　花小安还等着安慰他几句，结果都没找到机会。

　　学生会新学期的各种活动都纷纷开始进入筹备期，王子圆跟着到处瞎忙，更没什么功夫去失落。

　　第一个要交给学生会的大型活动是针对在校生的影视作品展览。

　　学生会新任小领导们要带着手下这一众懵懵懂懂的萌新，在博物馆三楼的公共展厅展出传媒学院几届学长学姐的优秀短片。

　　王子圆是部门新人中唯一一个摄影系，直接被李紫实安排去了活动跟拍。

　　他认认真真准备好了自己的设备，长/枪短炮扛着去了活动现场。

　　宣传部部长李紫实看见之后“嚯”了一声，盯着他的镜头来回看：“咱摄影系小孩真是一届比一届富……深藏不漏啊小土豪！”

　　王子圆很喜欢她，主动说可以借她用。

　　李紫实受宠若惊，赶紧挥挥手表示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怕自己太废物玷污了这镜头。

　　“是这样，圆圆，我有个主意。”李紫实偷偷跟王子圆交代，“你知道编导系的祝朝曦吧？跟你一届的。”

　　王子圆呆住，“唔”了一声。

　　李紫实嘿嘿一笑，像只小狐狸：“我寻思着咱今天多拍点祝朝曦的照片，他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火，之后发推文发微博的时候点赞量肯定能飙升！这样，咱今天有三个人负责现场跟拍，你就专门负责祝朝曦这部分，我不是看过你之前的作品么，你拍人像是真好看！”

　　李紫实看着他表情，有点疑惑：“展厅冷气不够吗，你怎么脸色发红？”

　　“过、过敏了。”王子圆闷头擦脸，“过敏了。”

　　“注意身体啊。”李紫实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点赞量靠你啦！”

　　王子圆有点发飘。

　　活动开启之后校内来参观的人不少。王子圆不敢上前，所幸拍摄距离是可以拉远的，他就在祝朝曦附近活动，安安静静抓拍。

　　可大家都是传媒学院出身，对拍摄自然比较敏感。祝朝曦本人还好，可和祝朝曦同部的几个女生不乐意了，冷着脸去挡王子圆的镜头，把王子圆拦住不让他拍。

　　“你有病吧，不拍活动就盯着拍人？”一个女生说话很不客气，“我们让你拍了吗？祝朝曦让你拍了吗？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王子圆很难应对这样突如其来的责难，他吓坏了，脸色愕然，说话声音都不敢太大：“是部长让我……”

　　“少找借口了，你是不是想拿祝朝曦的照片去卖钱？之前有人跟踪偷拍被通报批评了你知不知道？还敢干这种事儿呢！”她们并不给王子圆说话的机会，“别拍了！相机给我！删干净！”

　　王子圆的镜头很贵，他再怎么懦弱也不会随手把相机交出去的，抱在怀里不撒手。他毕竟是个身高一米七几的男孩，身材又肉乎乎的，几个姑娘一时抢不过来，把他挤到角落里去，领头的女生上前拉扯。

　　他们闹起来自然出了动静。办公室部长过来问，外联部领头的女孩便说王子圆是个变态，在偷拍祝朝曦。

　　“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她从刚才开始就情绪激动，她冷冷盯着王子圆，审视他惊恐的、不敢与人直视的样子。

　　“漫展上偷拍女孩儿裙底、跟着人家去卫生间里偷录，都是他们这种恶臭死宅干出来的事！不信你把相册打开让大家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祝朝曦！”

　　围观之人的窃窃私语嘈杂如同季雨。

　　“这是部长让我拍的。说我负责拍摄人像，为了之后宣传用……”王子圆呼吸很急促。

　　他在慌乱中似乎听到了耳边传来雨季的声音。

　　闷热大雨如同沸水倾盆而下。雾蒙蒙的热气堵住植物呼吸的气孔，整个雨林都陷入了慌张而沉默的窒息。躲在隐蔽处、毫不起眼的菌类萎靡地趴在滚烫的泥土上。

　　它并不是一颗勇敢的植物，只能在闷热的灾难面前透不过气。

　　“怎么了？”李紫实闻讯而来，她看到这场面大惊失色，“你们干什么呢？”

　　并不清楚原委的办公室部长只能把方才看到的事转述一遍。

　　李紫实脸色登时变了：“我让圆圆拍的，怎么了？刚才谁说的那些屁话？你们有证据吗就这样侮辱同学！”

　　那个女生脸色不太好看：“……上周就是有一个人偷拍被处分了。我警惕一点有什么不对？”

　　“所以说你有证据吗？”李紫实其实也不太会发脾气，自己气得够呛，语气却不算严厉，反而把自己眼圈憋红了，“你凭什么上来就这么说啊？你没想过万一是个误会怎么办？你没经过调查就说那么过分的话……王子圆他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好不好，太不尊重人了！”

　　“那他刚才鬼鬼祟祟扣扣嗖嗖的。有话直说不就行了……”女生自知理亏，不想继续纠缠，白了王子圆一眼，竟然转头就走了。跟她一起来的两个女孩面面相觑，站在原地没敢走。

　　“她！她干什么啊！”李紫实给气得不行，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本来想发脾气的，结果声音带哭腔，“她怎么这样！郝铎呢？他部员欺负人他管不管了！”

　　王子圆没想到李紫实能生这么大气，赶紧从裤兜里找餐巾纸递过去，喃喃道：“学姐……”

　　“叫部长。哎呦气死我了。”李紫实拿过餐巾纸擦眼角，“你怎么这么好欺负啊，你怎么比我还好欺负啊！以后这日子咋过！”

　　“你搁这儿嘟嘟囔囔说什么呢……”办公室部长失笑，“行了别哭了，当着部员的面有点部长的样子。这事儿的确是那个学妹的问题，我去找郝铎，问问他怎么挑的人，这事儿得让他给个说法。”

　　“部长，对不起……”两个女孩面露自责，“我们就是听周藿说这里有偷拍的变态才陪她一起过来的……真不好意思，我们应该先问清楚的。这位同学真是抱歉，你没事吧？”

　　王子圆尴尬地低着头。

　　“我们没有觉得你是个变态。”两个女孩不住地解释，“真对不起，我们就是怕祝朝曦受欺负。之前那个偷拍被处分的，他拍的就是祝朝曦！我们只是想保护他，一下子误会了……”

　　王子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点点头，一言不发。

　　李紫实听说事情是周藿牵头的，过分的话也大多出自她的口中，就没为难这两个学妹。王子圆被骂得蔫头耷脑，李紫实也不忍心让他继续工作，带他去展览厅楼下的小卖部里买冷饮吃。

　　王子圆摇摇头。

　　李紫实问：“你还难受呢？那学妹说话也是太难听了……”

　　王子圆又摇头：“不是，我身体不行，家里不让吃太多甜的。我今天已经吃过一根雪糕了……部长你是要吃这个口味吗？”

　　他帮李紫实付了钱。

　　“我说请你吃呢！”

　　“我想谢谢部长。”王子圆还是有点蔫，很腼腆地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们说。”

　　“哎呦你……”李紫实心里难受，“你不能这样，太软和了容易被人欺负你知道吗？”

　　“我不太知道怎么……”王子圆很困扰地表达，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和人、辩解？”

　　“我明白。”李紫实和他一起坐在石阶上，“其实我也是。我想骂人的时候骂不出来还哭呢，你刚才也看见了。”

　　王子圆忍不住笑起来。

　　“好大胆子啊你还笑话我！”李紫实也笑了起来。

　　俩人耸了吧唧地坐在一块儿，就像两只同样处在食物链低端的小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