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替身怎么疯里疯气的》爱吃鸭头

8、第八章

　　这部电影前四分之一的时间里，男女主角几乎没有同框的镜头，大多采用蒙太奇场景并列而行。

　　因此这边女主角赵一蜓拍摄时，方凌就按照迟叶邻的指示守在镜头前，一格一格地看，听他在耳边指点些特别的表演细节。到冯导喊完“cut”，才扽了两下蓝白相间的校服衣摆，准备上场了。

　　这是一场早秋清晨的戏，天色灰蓝，晨星寥落，即使昏黄的路灯仍在亮着，也看不太清树影幢幢下的居民区道路。

　　方凌饰演的高中生Beta一如往常，搬出楼道里的山地车，拨了两下早已暗哑的车铃，踩住脚蹬，一路向前。他的骑行路线一如上一条赵一蜓扮演的Omega女主的上班路线，两人居住不过隔了一条街的距离，一样的道路，一样的景致。

　　待他向右转弯时，弯腰抚了下路旁栅栏里浅黄色的风信子，花瓣儿细小而紧簇，沾了他一手的浓烈香气。

　　就在这时，天大亮，他的前行的路线开始与女主不同，距离会逐渐拉大。他最后用兜里的湿巾将香气擦去了。

　　“cut——！过了。”冯导开始对着镜头调试，一旁的迟叶邻摆手招方凌过来。

　　“一会儿还有一条。”迟叶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摄像屏幕，方凌也凑了个脸过来看，硬生生把导演挤一边去了，但他两只眼睛瞪得铜铃一般也瞅不出什么多专业的东西，无聊地嗅了嗅自己的手，应道：“嗯，跟这条一样的场景动作，不过不要碰花。”

　　迟叶邻点头，“你要注意你到这个路口的时候停车的位置和花的距离。”

　　方凌随着他手指在屏幕上的标记，搞清了站位，甩甩手，嘟哝道：“这花好香。”他记得小夏的信息素就是风信子。

　　迟叶邻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方凌转身朝棚下，找赵一蜓说话去了。

　　从自己上场开始，这位女主角Omega就一直用一种担忧夹杂着不安的眼神瞟向自己，方凌心中疑惑，他不是什么迂回婉转的人，便直接来问，谁知这位Omega刚一看到他靠近，就轻轻拉住他衣摆，寻了个人少的背处。

　　两人都是Omega，讨论剧本那几天交流颇多，再加之在一起拍了几天的戏，已经熟络了。

　　只见这位Omega先是瞥了他一眼，又垂下目光抿住嘴唇，似乎万分难言的模样。“你……你不要太在意他们那些……流言蜚语。”她终于鼓起勇气说了，不知是气愤还是羞愧，脸都憋红了。

　　方凌愣怔一瞬，即刻明白了。

　　像冯导和迟叶邻这种顶级导演编剧配置的新电影，不论题材多么边缘，故事多么偏离主流商业市场，上映后就算赚不到票房也能赚个好口碑，最起码，热爱、追求艺术的高端人设是一定能蹭上的。

　　因此无数当红演员和明星蹭破了头想要拿到试戏资格，牟足了劲争取主角的番位。

　　可谁都没想到，最后竟然选了方凌和赵一蜓这两个说十八线都算抬举了的新人作为男女主角，而给他们做配的那些演员里，却不乏些红极一时，演技和脸蛋都不错，或是多年老戏骨，资历深厚的Alpha和Omega演员。

　　加之这些Alpha和Omega平日里被人捧惯了，经此一役，自尊心粉碎，片场里自然蔓延起针对他们两个新人的猜测、讥讽，甚至侮辱……

　　方凌想到了前天在老工业楼下的那两人，估计诸如此类的言论在片场那些高傲的Alpha和Omega之间并不少见，也可能更为过分。而自己能听到，这位女主Omega应该也听到不少。

　　可……方凌真的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因为，都不是一个次元的好不好！要是真跟他们计较，多掉价啊，同事要笑话他的，搞不好穿书局内置的“防沉迷”系统检测到了，还要抽他一鞭子作为警告呢。

　　再者说，自己白天晚上地拍戏，空闲了还要想着法去打听祁越和小夏的事，哪有时间管别人说了些什么。

　　方凌绽放出一个笑脸，说：“哼，苍蝇嗡嗡叫，管他干什么。”

　　赵一蜓笑了一下，她没想到方凌会是这么个态度，又抬眼仔细瞅瞅他的脸，有些担忧地说：“可是，我看你的脸色很不好……”

　　方凌揉了下自己干涩的眼睛。

　　这倒是因为片场里那些缺德Alpha，不过跟流言蜚语这种精神攻击无关。

　　迟叶邻喊他了，方凌于是跟面前的人摆摆手，跑出两步后想到什么，缓了脚步，侧身问：“没人欺负你吧？”赵一蜓抿着嘴唇，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上午的戏份拍完，迟叶邻又开始拉着方凌一遍遍审阅他那几条片段，似乎只要找了一点不满，就会毫不犹豫地安排明天的重拍。

　　可竟然没有。

　　就连摄像机前的冯导都有些惊诧，这个吹毛求疵的神经病居然没有发作？

　　迟叶邻一旦离开镜头，脸色就会从严肃紧绷变得和颜悦色起来。此刻掏出一根烟，吊儿郎当、一脸放松地蹲在片场阳光能晒到的地方，抽了起来。

　　他目光觑着不远处正喝水的方凌。今天的镜头里，他脸上那种学生早起的疲惫感是刚刚好的，迟叶邻非常满意，可现在看着，似乎……并不全是化妆所致。

　　他一抬手，方凌就跟小狗似的一路小跑过来。在片场里拍摄时迟叶邻经常忙得脚不沾地，话都没空说，于是高频率地这样喊他，方凌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没休息好？”迟叶邻弹弹烟灰，问他。

　　方凌手里还卷着剧本，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两天的精神有些不济，以为是编剧嫌弃自己上镜的状态不好，便想都没想，猛地往自己脑门上拍了一记，定下心神，向迟叶邻展现自己神色奕奕，亮得简直要迸溅出星星似的眼睛，以表示自己非常有精神。

　　片场里听了这一记响亮的动静，都呆愣住了，目光投射过来。方凌可没想向别人展示，环顾一圈，不客气道：“看什么？”众人连忙躲避他的目光，继续忙自己的事。

　　迟叶邻噗嗤笑了出来。

　　料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估计这小狗要狂吠了，就转了话题，顺道谈起了下午的拍摄。正说着，那边冯导接了个电话，朝迟叶邻道：“下午的拍摄要先暂停。”

　　迟叶邻蹙了眉，没人敢打乱他的拍摄进度。

　　冯导懂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笑道：“老板们要来观摩观摩，谈谈事。”

　　啊，金主啊，那没事了。

　　迟叶邻朝方凌翘了翘嘴角：“怪了不是？平时这些金主们纡尊降贵，也最多去附近的酒店会议厅什么的，今天竟然亲临现场，别是……看上了咱们场上的哪位，潜规则前先来看看货的。”

　　说罢一脸打趣地望着方凌，方凌蹲在他身边，午间的气温逐渐升至顶峰，他闭着眼睛用剧本扇风，随意道：“那正好，家里那位几天也不搭理一下，我正守寡呢，趁这次另找一个算了。”

　　好厉害的替身小情人，迟叶邻咯咯笑起来，烟都烫了手。

　　“有大老板。”冯导在后头补充，语气有些不安定。

　　就是他们自己影业公司的总裁董事长也只能被称为“老板”，“大老板”在他们这儿是特殊称谓，是上头的上头，仅此一位，顶天了。

　　迟叶邻迟滞了两秒，而后一脸不可思议，呛咳起来，嘴角鼻腔直冒烟气，跟管烟囱似的。

　　“谁？”方凌不解。

　　迟叶邻笑意颇深：“你死去的老公。”

　　方凌：！

　　午间，方凌在休息室里小憩，门外却一阵阵慌乱，又是惊呼，又是催促的，人声和慌不迭的脚步声混作一团，如菜市场般喧哗。实际上，这声音从他睡下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消停过。

　　他揉着眼睛不情愿地醒来，一把拽开休息室的门，朝外骂道：“吵吵吵！世界末日了还是皇帝驾到啦！”骂完一甩门，也不管外面的人什么反应，泄了气似的扑到床上。

　　他是真的累，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可显然此时不具备他睡觉的条件，只好任命地动起来，像条蚯蚓一样在床上拱，恰好赵一蜓来敲门，两人便一起去往会议室外，等待里面老板们的“召见”。

　　会议室里摆设简朴，一张茶几，一套沙发。

　　四个中年Beta男人局促地挤在同一张沙发上，腿挨着腿，胳膊夹错着，都一脸堆笑地看向对面沙发上的Alpha——他们实在是不能明白，作为八大资本集团之一的Lotus领导人，却亲临旗下影业公司一个小小的电影拍摄现场，意欲何为。

　　导演编剧和制片人上来与投资商们一一握手，挂笑寒暄。但视线移到那位Alpha身上时，却不能判断该不该上前，只敢恭敬地朝他点头。

　　Alpha略略颔首回应，说：“演员名单。”

　　冯导立即将一份名单交给迟叶邻，使眼色让他递过去，唯恐自己多靠近一步。迟叶邻不屑地瞥他，将名单交到Alpha手中。

　　祁越扫了一遍那名单，抬起眼道：“叫进来。”

　　方凌和赵一蜓两位主角当即被制片人引进房间里来，“这是赵总，这是李总……”方凌站着和四人握手，出于社交礼仪，相互都只轻轻握了握手指。

　　“这是……祁总。”

　　赵一蜓不知为何有些惧怕面前这个男人，他的沉默犹如一种不动声色的威慑。但自己身为主演，礼节是一定要尽的，硬着头皮上前握了下手，勉强维持着平静的脸色撤下。

　　至于方凌，那是个最会见风使舵的，眼下毕恭毕敬地握住了祁越的手指，眉语目笑地看着人家。

　　祁越握住他指尖，朝他挑了下眉。

　　这么乖？平时的小性子哪儿去了？

　　“祁总好。”方凌坦然地朝祁越笑，满脸乖顺，好像真不熟似的，还学别人带了点拙劣的惶恐，只不过在收回手的那一刻，偷偷在祁越掌心挠了一下。

　　祁越嘴角暗下扬了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