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施宁

10、你能来接我吗

　　霍斯行没有动心思去找褚庭灿，说到底，褚京只是让他帮忙看着褚庭灿，只要褚庭灿的人身安全没有受到威胁，他理应给对方一些自由。

　　况且，也束着他这么多天了，就当给孩子放个风。

　　霍斯行交代鲁娅，如果褚庭灿在他们试戏结束前回去的话，就一起带他回来，如果没回来就不用等他。鲁娅应下的语气还很犹豫，听起来挺担心褚庭灿的安全，她说试戏的地方是在山里，怕褚庭灿迷路什么的。

　　霍斯行失笑，他搞不明白这些小姑娘哪里来的这么多同情心，鲁娅还是第一次听到霍斯行用笑音跟她讲话。

　　“没关系，他有手机。”霍斯行道。

　　鲁娅放心了。

　　下午有个影视基地的考察，朋友拉霍斯行投资入股，虽说已经提前做了市场评估，但霍斯行觉得有必要实地考察一下。

　　之前一直没时间，朋友让霍斯行随意，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刚好今天下午有空，霍斯行打算去看一下。

　　吃过午饭，霍斯行的手机响了，他原本以为是影视基地的朋友，却没想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接通之后，霍斯行开口：“你好，请问是？”

　　“是我。”

　　“褚庭灿。”霍斯行微讶，随即恢复如常：“你到哪里去了？鲁娅他们在片场呆到三点，你最好快点回去，不然你就自己回来了。”

　　“我迷路了。”褚庭灿的声音有些低落。

　　迷路？
　　又在恶作剧。
　　霍斯行给出几个可行性方案，“找你舅舅，或者找警察，找网约车司机也行。”

　　“没有骗你，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哪里，荒郊野外的，也不好打车。”褚庭灿委屈吧啦道：“信号也差，网也不好。”

　　霍斯行不上心地调侃：“你去原始社会了？”

　　“……”

　　“好了，我没工夫陪你玩，我下午有事，你乖一点，自己回来。”

　　“霍斯行！”褚庭灿着急道：“我真的迷路了！我已经加你微信了，你通过一下，我给你看我的定位。”

　　霍斯行平静地问：“你怎么有我号码和微信的？”

　　褚庭灿如实道：“管我舅舅要的。”

　　“非常好。”霍斯行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向他求助？”

　　褚庭灿沉默了。

　　霍斯行看了眼时间，淡声道：“不说我挂了。”

　　“我偷跑出来还迷路了，告诉他让他骂我吗？”褚庭灿不情愿道。

　　“你还怕他骂？”

　　霍斯行的不疾不徐和褚庭灿的不知所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褚庭灿嘟囔了一句什么，又道：“你快通过我微信。”

　　霍斯行点开微信，看到了褚庭灿的好友申请，名字就是褚庭灿，微信头像还是原始头像，他点了同意。

　　褚庭灿先挂了电话。

　　几秒后，霍斯行收到一条位置分享，他点开一看，不由得微愣，褚庭灿距离他七八十公里，都快跑临市去了。

　　几条消息接连发过来：
　　你快来接我o>_　　霍哥哥(>_<)
　　这里是乡镇，我谁也不认识的呀！

　　霍斯行退出微信界面，没回复他。

　　褚庭灿的电话又进来了，霍斯行直接按掉。

　　又是几条微信：
　　你挂我电话！
　　你真的不管我？哭唧唧jpg.

　　霍斯行看到那张哭唧唧的表情包，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了些笑意，他回复：
　　等着。

　　褚庭灿：等到什么时候？要多久？你现在来吗？
　　霍斯行：等我忙完。

　　之后褚庭灿再发什么，霍斯行就没再看了。他先和小朱去了一趟影视基地，朋友热情地招待了他，一行人聊完了公事已经是下午四点。

　　结束后，霍斯行拿出手机，褚庭灿给他发了二十多条消息，霍斯行大概浏览一遍。

　　都是发泄情绪的废话。

　　他问褚庭灿：你还在原地吗？
　　褚庭灿没有回应。

　　生气了？霍斯行想。
　　不过都这么久了，褚庭灿应该会想办法回去吧。

　　但转念一想，这可是褚京的外甥，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褚京指不定要怎么闹。

　　霍斯行点开最开始褚庭灿发给他的定位，重新发动车子。按着导航提示，车子越来越驶出市中心，之后路过郊区，一个小时后，进去了一个荒芜的工业园区。

　　霍斯行打量着车窗外的景色。

　　这是一片正在开发的园区，工厂还没几家，说是园区，倒更像是一个乡镇，甚至连住户都看不到。

　　褚庭灿是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的？

　　离目标地越来越近，霍斯行看清了不远处树下面的人影。

　　看到褚庭灿的那一刻，霍斯行有些疑惑，他疑惑褚庭灿还在等，同时他又有些如释重负，好歹是接到人了。

　　他按了两声喇叭，那人影慢吞吞地看了过来。

　　停稳车，霍斯行按下车窗，简洁明了道：“上车。”

　　褚庭灿不动，他看着霍斯行，面无表情道：“你让我等了这么久。”

　　“抱歉。”霍斯行温声道：“我下午有工作，已经告诉你了，你着急的话，可以提前离开。”

　　褚庭灿微微蹙眉：“我手机没电了。”

　　“车上有数据线，先上来吧。”霍斯行道。

　　褚庭灿忍无可忍地提高声音：“我手机没电了，我不敢乱跑，我怕你找不到，我以为你很快就会来的，可你让我等了这么久，你知道有多无聊吗？”

　　霍斯行由他发泄脾气，等他说完后，才平和开口：“首先，我不是你舅舅，其次，我不是你家司机。”

　　褚庭灿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但他嘴巴一撇，“可是，”褚庭灿无助地看着霍斯行：“要是我遇到熊呢？你来的这么慢，我怕是被吃的连渣都不剩了。”

　　霍斯行微愣，沉吟道：“这地方，你被吃的几率很小，等同于没有。”

　　“那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呢？我手机没电，一个人担惊受怕的。”褚庭灿吸了吸鼻子，兀自委屈：“我把你当做是可信赖的长辈，你是怎么做的？”

　　这时候想起他是长辈了。
　　霍斯行的指尖敲打在方向盘上，询问：“那你要上车吗？”

　　“要！”
　　褚庭灿拉开后车门，干脆利索地坐了上去，顺便道：“但我还没原谅你，我不会那么容易就原谅你的。”

　　“随便你。”霍斯行调转车头，道：“咱们可以先聊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褚庭灿坚持不说，霍斯行道：“你舅舅一定特别想知道。”

　　“哎别，他很烦的，我说还不行吗？”褚庭灿不情不愿地清了清嗓子，道：“那个大胡子非要拉我试戏，我嫌烦就躲起来了，后来看一个拉道具的货车要离开，我想反正也是回市区的，就溜了进去，等车停下来时，就在这里了，谁知道他们公司在这个破地方。”

　　至于他怎么被发现，怎么被人拉着请家长，怎么狼狈逃出来的事，他是不会说的。

　　霍斯行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问：“好玩吗？”

　　“我也是受害者。”褚庭灿强调，他抱着手臂，看起来极不满意这次的旅行。

　　霍斯行唇角扬起，笑出声来。
　　他的笑声磁性浑厚，像是和缓的大提琴，低醇中带着暖意。

　　褚庭灿有啧了一声，似乎也觉得丢脸，难得地没有反驳。

　　几秒后，他看着霍斯行问：“你会告诉我舅舅吗？”

　　“你为什么那么怕他？”霍斯行敛笑，难得对他的事情感兴趣。

　　“啊，他就很烦呀，什么都要管。”褚庭灿略一摆手，微微蹙眉：“我不听话，他就卖掉我的摩托车，他还亲自辅导我数学，我听不懂他就骂我笨，之前还给我报了一大堆补习班，我怎么可能学明白？我这么多年只顾着学中文了，哪有功夫学别的。”

　　霍斯行闲聊般问：“你很喜欢中文？”

　　“……”褚庭灿沉默了下，然后道：“不知道。”

　　车外突然起了风，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雨有变大的趋势，这糟糕的天气就像褚庭灿的心情，霍斯行留意到他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你的中文很好。”霍斯行语气如常道：“大部分人追求某样东西时不一定是因为喜欢，可能是因为熟悉。”

　　褚庭灿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霍斯行不紧不慢道：“今天的事，下不为例，我暂时不会告诉你舅舅。”

　　褚庭灿恹恹地应了一声，他随意靠在后座上，听着砸在车窗上的雨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内一时很安静。

　　“霍，你会有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时候吗？”褚庭灿趴在窗口，突然问了一句。

　　霍斯行道：“很少。”

　　褚庭灿笑了，他不捉弄人时的声音干净清澈，与他的外表相得益彰。

　　“我就没有。”褚庭灿像是在对别人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也没关系，这很正常。”霍斯行如常道。

　　褚庭灿从窗外回头，看着霍斯行的侧脸：“你可以不回答我，在你眼里，小孩子的问题本来就很无聊吧。”

　　“开车也很无聊，谢谢你陪我聊天。”

　　这声音像一只蝴蝶落在了褚庭灿的鼻尖，等他想触碰时，那种奇怪感觉又随着蝴蝶飞走了。

　　霍斯行…是个奇怪的人，褚庭灿心想。

　　“你吃饭了吗？”霍斯行随意问。

　　褚庭灿哼道：“这个地方像是有食物的样子吗？”

　　“想吃什么？”

　　褚庭灿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疑惑问：“你要请我吃饭吗？”

　　霍斯行应了一声，道：“我说起来也是你长辈，不请你吃顿饭怎么行。”

　　褚庭灿眨巴着蜜糖色的睫毛，认真道：“你定吧，我没什么想法。”

　　他不吵不闹的样子，跟平时很不一样，也可能是饿的没力气作了。

　　霍斯行踩下油门，稍微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