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自治区办事处》始祖鸟

68、第 68 章

　　一个月后，第九大道重建工作结束，但总区那边迟迟没有动静，术者协会也没安排个新的管理人过来。

　　单亦催总区，总区长一个电话打过来，将锅甩给了术者协会。

　　那行，她又给术者协会发了文件，

　　隔了一周，术者协会那边才慢悠悠回了封信。

　　大致意思就是培养个高阶术者不容易，术者协会还想自己留几个，而且现在单亦也顶得住，那么就不用浪费资源派人过来了，毕竟少死一个是一个不是？

　　“行吧。”单亦合上文件，名正言顺接手第九街道酒吧和会所的经营权，然后把常尧扔过去清点账目。

　　两个小跟班都有了去处，偌大的办公室就剩下单亦一人。

　　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能偷懒摸鱼睡上一小会儿。

　　可才刚闭上眼睛，就被电话吵醒了。

　　单亦接电话的时候还带着火气：“喂，榕树自治区办事处，有事快说。”

　　“你这态度也太不好了吧！小心我投诉你！”电话那边是看热闹顺便报警的吃瓜群众，“有人在榕树学校跳楼嘞！你们不赶紧过来喽！”

　　电话那头还在说些什么，单亦已经没空听了，马上给消防和医院都去了个电话，然后穿上制服就往外跑，办事处的车被常尧开出去充面子了，只能扫了辆共享单车狂蹬。

　　她到的时候，消防和救护车全部就位，楼下铺开了气垫以防万一，副校长拿着大喇叭站在楼下，也不敢喊，就怕吓到楼顶上摇摇欲坠的身影。

　　现场围着的人都保持抬头的姿势，全都望着宿舍楼顶。

　　单亦也跟着看过去。

　　楼顶有一圈一米多高的墙，一个人现在就坐在墙上，逆光，看不清模样，只能够从那个人飘散的头发大致判断是个女孩。

　　女孩扭转着头，似乎在听人说话。

　　“情况如何？”单亦靠近副校长，“具体说说。”

　　“单区长，你要给我作证。”副校长脸都皱成苦瓜了，“我这都听章校长的顶楼锁上了，不知道这小孩是从哪里拿的锁把门给打开了。”

　　安全事故在哪个学校都不是小事，事后肯定得从上到下开始追责，要是小孩出了什么稍微出点事情，他的位置肯定坐不稳。

　　所以他才急着为自己辩解。

　　但单亦不是法官，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她就想知道这要跳楼的学生是谁，为什么要跳楼。

　　“这个小孩我知道的，叫君君。”副校长擦汗，“她是李老师那班的学生，后来和寝室同学闹了不愉快，就换寝室了。到了新寝室后，又和其他室友相处不来，就给她一个人安排了一间寝室。”

　　“我们很尊重学生个性的。”

　　副校长习惯性夸了一句学校，才接着继续说：“后来她又和班里同学合不来，就申请换班，一年级三个班轮流待了一周，其他班主任都不肯接收，就又回李老师班里了。”

　　“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我这平时事情也多。”

　　行，三句话两句话都在推卸责任，但跳楼者身份和事情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单亦听完，看向楼顶。

　　有人在跟女孩说话吸引注意力，另一侧有人悄悄靠近想要趁机把女孩抱下来。

　　单亦看清的时候，瞳孔一锁。

　　那人走路的姿势实在太熟悉了，单亦快认出了那就是章校长。

　　“她都快八十岁的人了，上去添什么乱？”她说着，就掀起警戒线要往楼上去。

　　副校长在后面根本拦不住，只能苦着一张脸跟着。

　　可等她们爬到二楼，就看见一道黑影迅速坠落。

　　砰——

　　重物掉在气垫上面的声音。

　　单亦迅速掉头下楼，扒开人群，就看见躺在气垫床上的人直接炸开。

　　血肉像下雨一样溅开，现场不少人没忍住，呕吐声此起彼伏。

　　常尧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快要入冬的时节，夜晚来的更早一些，似乎为了衬托悲伤的氛围，还下起了小雨。

　　救护车和消防车都开了红色警示灯，勉强照亮了现场。

　　他在一堆披着毛毯的人里面，看见了坐在花坛边缘的单亦。

　　单亦出来的匆忙，没有穿制服，就是简单的T恤牛仔裤，加上糊了一脸血，就被当成了受害者，给分发了一张灰色毛毯和一杯开水。

　　她抬头看见了常尧，隔着手中水杯升腾起的水汽，笑了笑。

　　常尧心口的大石头安稳落地。

　　明明是比自己更坚强也更厉害的人，却总是让人想要去保护。

　　他隔着一些距离坐下，拿出湿巾递过去：“擦擦。”

　　单亦伸手摸摸脸，溅到脸上的血液和肉块都被风吹干了，用力一抠就是一大块。

　　她抠了两块下来就放弃了，也顺带拒绝了湿巾，走了两步去水龙头底下冲洗干净，然后用灰色毛毯擦干净，回到花坛坐下。

　　“看见那块白布了吗？”单亦问。

　　常尧顺着方向，只能看见地上盖着一块被红色灯光照成粉红色的布，上面还有深浅不一的斑点，离得远，看不清那些斑点是什么。

　　单亦给出答案：“是血迹。”

　　“又是一场爆炸案，又是当着我的面炸开的。”

　　常尧没有出声安慰，他知道单亦现在也不需要这些，她只需要真相，只想结束这一场又一场的人肉烟花。

　　果然，她很快平复好自己情绪，站起来：“走吧，让我们去见见受害者的家属。”

　　十分钟后，校长办公室门口。

　　常尧在前面敲门，得到允许后，伸手推开门，让单亦先进。

　　办公室内有不少人，校长、副校长、李老师以及刚刚跳楼自杀的死者家属——泰阳。

　　“你来啦。”章贞随意招呼了一句，指了给位置让单亦先坐下。

　　变故来的太突然，她看起来有些累，平时整齐梳在脑后的头发掉出来一缕搭在额头上，估计是颈椎病又犯了，总是笔直的背也有些佝偻，整个人都快窝进沙发里了。

　　“还需要您主持大局，稍微爱惜一点自己身体。”单亦将抱枕垫在章贞腰后，才走在自己位置坐下。

　　泰阳靠躺在沙发上，举起手像招财猫一样跟单亦打了个招呼。

　　“泰阳先生，我们能抱歉君君在学校发生了这样悲伤的事情，还请您不要太过悲伤。”

　　章校长先惯例说了句场面话，然后才引入正题：“对于这件事情，学校需要承担一部分责任，也愿意做出赔偿，今天叫您过来，主要就是想听听您的想法。”

　　泰阳俯身，将眼镜微微往下一扯，隔着眼镜框盯住李老师。

　　“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好好的孩子交到你们手里，现在就剩下一滩肉泥了？你问我想法？”

　　李老师都快把自己缩成一团了，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不断往后退，直接从沙发上掉下来。

　　副校长的体形在整个时候就有了一些安全感，他稍微挪了挪，将李老师挡了严实。

　　“李老师还是新老师，的确存在处理不周到的地方，我们跟您道歉。你要任何赔偿都可以跟我们提。”

　　泰阳重现恢复懒散模样，手撑着头靠着沙发。

　　“任何赔偿？那行，一命换一命。”

　　李老师脸色惨白，手里握着的信件都快捏碎了。

　　他哽咽着道歉：“是我收到信没及时去处理，都是我的错，我是杀人凶手。”

　　接着，他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都讲了出来。

　　君君换到新寝室后，依旧什么都不干。每天就三点一线，教室读书，食堂吃饭，寝室睡觉。新寝室的室友因为她闹翻了天，李老师也出面调解过几次，但效果也不太好。

　　而且君君平时也不爱说话，集体活动也懒得参加，班级值日也不做，就连老师上课提问也不站起来，久而久之，同学和老师意见都不少。

　　甚至学生不懂事，还给君君起了外号，说她是“木头人”“死人”甚至“懒鬼投胎”的。

　　李老师在征询过家长意见后，就提出了换班，先让君君去体验一下各班的氛围，然后自己选择。但谁知道，一年级四个班主任都不想接收这个学生。

　　今天早上，君君把一封信放在李老师办工作上就消失不见了。

　　那封信李老师还没来得及看，君君就出现在楼顶，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泰阳对这个故事不感兴趣，他只是看着指甲，语气凉薄：“既然知道自己是杀人凶手，那怎么还不去死了？”

　　李老师待在原地。

　　他这副样子把泰阳都逗笑了。

　　“瞧瞧给吓得。”泰阳歪头笑了一下，“开玩笑的，人哪能跟钱过不去，给钱就行。”

　　接下来就是谈赔偿的事情，轮不到现在几个小的说话，单亦也觉得心里闷得慌，就打开门出去了。

　　估计李老师也觉得难受，也跟着出来躲去了旁边楼道。

　　不一会，楼道那边就传来了哭声。

　　单亦靠着窗户，突然想喝酒，问旁边站着常尧：“今晚要不要去喝两杯？”

　　“吸烟喝酒有害健康。”常尧劝了一句，然后往她手心里放了一颗酒心巧克力：“别人给的，将就吃吧。”

　　是朗姆酒味道的，用了漂亮的酒红色包装，扭成一朵花的模样。

　　单亦没吃，握着手心里，看着外面夜色问：“今天这事你怎么看？”

　　“校园霸凌？”常尧思考，“明天媒体大概会这样报道。”

　　望着下面被风吹的七零八落的柏树，单亦伸出手感受了一下：“今年入冬好早，风是越来越大了。”

　　“是冷吗？”常尧问了句，将外套拖下盖住单亦肩膀，“事情处理完估计还有一会，要不你先回去，我在这边等结果？”

　　单亦没有拒绝一件温暖的外套，但拒绝了他的提议。

　　“你先回去，帮我去办一件事。”

　　接着，她轻声交待了几句。

　　常尧有些惊讶，但还是马上出发去执行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