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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07 ...


  •   “我愿意被你麻烦的。”

      很轻的一句话,钟意几乎没觉得靳宴舟会听见。她百无聊赖的把目光落在深黑色大理石面上的一台黑胶唱片机。

      做旧的款式,上头孤零零的只放了一张唱片。

      可能是空气里无言的气氛实在是太难挨,钟意看见靳宴舟伸手把胶片放进去。

      他做这事的时候是背对着她的,室内只开了两盏落地的光,光晕在他驼色的羊绒毛衣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有条不紊的抬起又落下,每一个动作都是赏心悦目。

      钟意双手垫着下巴趴在那瓷白色的大理石台面上,有点儿惆怅的想——

      有些人,上帝天生偏爱。

      唱片机里悠悠荡荡放着婉转缠绵的粤语情歌,钟意留神去听的时候,这首歌已经唱到了最后,她侧耳倾听却只抓住了最后一句,“一切已失去,不可以再追”。

      可惜她两手空空身无分文,既没有失去,也不会觉得惋惜。

      钟意就这么仰起头目光坦荡地盯着他看,看到靳宴舟回头朝她浅浅一笑,她的心跳又不受控制的猛然加快。

      她感觉空气里都是他身上雪茄和伏特加混合的味道,后来当靳宴舟真的朝她靠近的时候,钟意感觉到身体每一个细胞都不由自主的叫嚣起来。

      靳宴舟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距离把握的刚刚好,他的态度依旧是那样温和谦让,不叫人觉得有一点儿难堪。

      “你这么好的小姑娘,我怎么总能麻烦你。”

      杯壁摩挲着,靳宴舟淡淡掀开眼皮,她的目光是那样纯澈透明,于是再开口他话中不觉带了思忖,“意意,这开始的权力我交给你。”

      “你可以慢慢了解我,也大可以慢慢考虑。”

      他的姿态放的是这样的平和,弧度刚好的唇角带着完美情.人的笑,大方的将主动权送到她手里。
      好像在说这游戏开始亦或就此结束,全然在她。

      钟意紧紧闭上了眼睛,她明白靳宴舟的意思,他身处那样的位置,万事都有思量与考度。
      他是要她想清楚她要什么。
      有些东西,他是给不了的。

      梧桐树叶婆娑倒映,万家灯火早已灭了大半,只剩下些稀薄的路灯匆匆掠过少女提着裙角小步奔跑的身影。

      钟意走的很急,甚至有一点儿落荒而逃的意思。
      勇气失去了时效,现实重新把她拉回,她匆匆落下一句“知道了”,便连礼貌也顾不上掉头就走。

      后来司机气喘吁吁追了上来,指了旁边的车道,“靳先生让我送您。”

      -
      钟意忙碌了一整周,早上六点起床赶上最早一班公交,公司楼下顺手买杯热咖啡,握在手心里的时候她会有片刻失神,然后若无其事收回目光,继续过着忙的脚不沾地,只为了碎银几两的普通生活。

      有时候她中午会和赵西雾吃顿饭。

      赵西雾听了她那晚的事情,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语言犀利,“钟意,你想要什么?”

      这话把钟意问愣住了。
      她认真想了好几秒,说,“我没什么想要的。”

      “你不要他的钱,也不要他的权,他哪里敢沾你。”赵西雾眉毛一挑,“难不成你还贪他的真心?”

      钟意没说话。
      她眉毛紧紧皱起来,看起来为这事儿烦心了许久。

      赵西雾见到她这状态觉得稀奇,笑着开解她,“反正跟着他没坏处的,不图真心也图点钱吧,以后你的路也好走很多。”

      钟意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个什么劲,她明白赵西雾的话,可又不想做趋利避害的俗人。
      大概因为他们的相遇显得那样的美好,她总是不想叫金钱玷污。

      钟意叹了一口气,下雨的天喘不过来气,回去又是做不完的琐事,刻板单调的人生,她也想肆无忌惮的放肆一回。

      “随便吧,就听天由命了。”

      钟意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想的是,今天如果能见到他该多好。

      -

      到了傍晚,雨势更大了些,袅袅东风吹散天边浮云,阴沉沉的天空因此有了小孔大小的明亮。

      钟意眯着眼睛向天空望了半响,酸胀的眼眶得已缓解,她关了电脑拎着包往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坐一坐。

      这是她近来新养成的习惯,新租的胡同小巷的房子限电,冬日里开不了空调,回到家四面八方都透着阴冷的气息,让夜晚总是变得很难熬。

      邻座的小女生正在讨论春节假期要去延吉来一场滑雪旅行,钟意边听边拿着菜单点了杯最简单的拿铁,顺手把刚到帐的工资划了去交房租。

      剩下的一点儿钱她精打细算,托着下巴望着窗外人影匆匆,勉强有一点儿逃避生活的意思。

      后来这雨越下越大,伞柄被风侵扰的越来越歪斜,钟意狼狈地站在公交站台长廊下避雨,却在社交软件上看见了临时停运的通知。

      她一时踌躇,心里规划着最省时省钱的办法,全然没注意到面前停了辆黑色的私家车。

      司机撑着把长柄伞从车上下来。
      “钟小姐,靳先生请您上车。”

      这世上她还能认识几个姓靳的先生。

      钟意抿了下唇,抬头看了眼停在路边的黑色布加迪,还和第一回见的那样,藏在京都茫茫的雾色里,不走近,是看不清全貌的。

      她拉开了车门,抬脚的时候有些犹豫,然后心一横,湿漉漉的踩上了价格昂贵的脚垫。

      她身上还带着雨汽,混着青草的清香,就好像无意闯入受惊的雏鸟,双手交叠放在腿间,努力保持镇静的姿态,微微颤动的睫毛却早已将她出卖。

      靳宴舟掀了下眼皮,唇线紧抿,看不出一点儿情绪,克制又内敛。

      后来他伸手抚过她的肩头,腕间的一串沉香木手串压住她的肩窝。

      沉重的檀香与她身上少女的馨香奇妙的融合,靳宴舟微微向后仰了仰头,生平第一回有了些许心安的感觉。
      至于这心安为何,他说不出原有,也无意深究。

      车厢里的气温逐渐升高,前后的两块挡板慢慢的升起。
      钟意的视线慢慢移着,心一寸寸的沉下去,她知道,这场只对她一个人的审判开始了。

      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问她要一个答案。
      那天的事情就好像揭过去一样,素色的手帕揭开摊在她面前,靳宴舟抬了抬下巴,叫她把脸擦一擦,省的别人误会他欺负了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含着笑,阴雨天灰蒙蒙的色调一下明亮起来,钟意怔怔地盯着他望移不开眼。

      后来靳宴舟似乎对她无奈,好脾气地凑过来替她擦掉脸上的水渍。

      从额头到眼下,最后落到她小巧鼻尖的时候,靳宴舟忽然曲起手指,力道不重的刮了一下。

      她被这动作惊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瞪着眼睛望向他,有点儿羞愤,还有一半是被他这动作吓到的惊诧。

      靳宴舟却故意低下头欣赏她这副样子,温热的指腹描摹她的唇形,力道放重,带着一点儿泄愤的意思。

      “这么决断,真一点也不考虑我?”

      靳宴舟是没见过这样的一个姑娘的,一会儿大胆无畏的凑到他面前,勾了人以后拎着裙子跑的飞快,消失了一个星期也没个踪迹。
      倘他今晚不来这儿堵一遭,是否他们便不会再有后续?

      钟意一下愣在了原地,她情不自禁和他的眸子对视,他那双对人人都漠然的眼睛,不知何时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带着揶揄的神态,总引着人想入非非。

      她的心因为这句话就此定了下来。
      这世界迷障一场,她在此处挣扎困顿。但也不可否认,这世上会有一场惊鸿一瞥,叫你不管不顾。

      “我没你电话呀。”

      钟意低下头,抓着他的手拿了帕子仔细的擦。她语气不自觉多了几分娇嗔,尾音拉的长长的,“这不能怪我的。”

      靳宴舟一下失笑。
      时不时冒出来困惑他的问题,居然是这么个缘由。

      钟意抬起眼睫瞧他,那目光好似在说,瞧瞧,你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吧。

      靳宴舟靠了过去,反客为主,捏住了她手心。
      “那倒是我对不住我们意意了。”

      有些事儿就这么轻飘飘揭了过去,爱与不爱的界限从来不清白,他们不是少年懵懂的恋爱,不需要宣誓一样的浪漫。

      钟意含糊点了点头,不习惯他的亲昵,却又渴望,她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他,又觉得不真切,像是一场梦一样。

      她在望向他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人总要有一回是不顾一切的,就让她把这回勇气都用在他身上吧。

      车在平缓的前进,这还是钟意第一回和他一起坐在后排的座位上,空气里的气温在升高,气息好像在无意识在交融,钟意抿了下唇,感觉嘴唇有些难言的干燥。

      靳宴舟恰巧这时候看了过来,于是他那双浅淡的眸子落在她唇上的目光就多了点别的意味。

      钟意难熬的别过脸。
      她一无所知的站在他面前,像一张白纸一样被操控,被他那双潋滟含笑的眸扼住全部,还要艰难的腾出空间来想,他们下面是不是该接吻?

      靳宴舟忽然靠近,凸起的腕骨抵住她的手,他的身上传来一种浓醇的木质香水的味道,不足以使人顷刻沉迷,却勾着人埋首于他颈侧。

      “在想什么?”

      “在想为什么是我。”

      过分的诚实,钟意仰起头看他,琉璃一样清澈的瞳孔,不带有一丝世俗沾染的杂质。就这样心无旁骛地凝神看向他。

      靳宴舟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危险地逼近,却又难忍地停下。

      咫尺的距离,他喉结隐忍动了下,掌心不由自主放在她脑后,指腹动了动,他的声音也染上了暮雨的潮腻。
      “你说呢?”

      他的笑容带有一丝玩味,抚在她肩颈的手漫不经心,光华流转的目光温和却又显得高不可攀,一下就将钟意的心吊到了最高处。

      她到底没出社会,道行还浅,语气陡然变得迟疑起来,“你会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就显得有点幼稚,钟意自己听了都不由笑了一下。她歪头看向靳宴舟,目光含了几许深意,“没关系,这个答案不重要。”

      当喜欢需要问出口,这个答案就已经变得显而易见。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一见钟情的浪漫,你来我往的暧昧吸引,谁又能辨的出其中真情与假意。

      这场雨落到了最大处,噼里啪啦的雨声从前挡风玻璃传入。车厢内却被暖气充足的围绕,不知不觉钟意湿润的长发已经半干。

      她斟酌着语气,半响抬眼问他,“你今天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手里的文件放下,身后的背景被雨水打落的无限模糊,只有他英俊挺阔的侧颜利落分明,此刻正含笑注视她,“不然呢,要进这条巷口可不容易。”

      钟意实习的是一家规模不大的事务所分部,公司开在居民楼里面,幽深的巷子口,一般车还真不好开进来。

      明明就是这样稀疏平常的一句话,可偏偏从他口中说出来又显得别样的温柔。

      “意意。”
      靳宴舟打量着她,他随手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支派克钢笔,握住她交叠在膝盖上的手。

      这动作把钟意吓了一跳,下意识抽回身,反应过来是他的时候,又有点儿踌躇地再度伸了过来。
      乖的简直不像话。

      靳宴舟轻笑一声,钢笔出墨很快,下笔的力度他拿捏的刚好,笔锋流转处好似描摹一副精心雕刻的画。
      而钟意,就是他举世无双的艺术品。

      “这世界呢,爱恨没那么分明。”靳宴舟敛眸淡笑,察觉到她因为紧张而僵硬的四肢,他伸出手臂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我只希望你在我身边是开心的。”

      靳宴舟抬起手,顺着她细腻的脖颈往下,她的脊背绷得紧紧的,于是他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算是安慰。

      手心传来发麻的感觉,针织毛衣被轻轻挽了上去,骨节分明的手指拢着她纤细的手腕,钟意被这场面刺激的缩了一下手,又挣不开,只颤着睫毛看着他动作。

      靳宴舟淡淡笑着,派克笔在他手下落下最后一笔,正巧这时候车也停了。

      他紧贴她耳边,故意重重咬了一下,语气很坏,“下次可不许记不住我号码了。”

      “叮——”的一声脆响,是靳宴舟拨开打火机盖的声音,他下了车,撑着手臂站在车旁等着她。

      赤金色的火焰好像腾空而上的烟花,还没来得及反应美丽就已绽放,就像一场令人动容的暧昧邂逅,拉开帷幕的这一天,总是让人始料不及。

      钟意在那一刻仰头深吸,她明白,她的生命里注定要刻上靳宴舟的名字,且无法挣脱。

      远处月影如雾纱,近处树影也婆娑。

      靳宴舟俯下身,虎口摩挲她颈间,低沉的语气像是在邀请。
      “想不想去真正的东郊壹号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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