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一场》不言之

63、白发

　　“他死了？”

　　“当然没有！”袁柚不高兴的看了何欢一眼，“我会救活他的！”

　　何欢沉默几秒钟，点点头，又好奇问道：“那个许檬呢？她被抓起来了吗？”

　　袁柚转头，疑惑的看着她，似乎是觉得她问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但她还是好脾气的回答了何欢的问题：“我杀了她！”

　　何欢倏然转头。

　　袁柚拧眉：“怎么了？不应该吗？她伤害了我的蒋越啊，我杀了她报仇不是应该的吗？噢，对了，还有那个男人，他才是罪魁祸首！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怎么能独活呢！所以他也死了，和他亲爱的女儿一块死的，现在坟头草都两尺高了吧，呵呵……”

　　袁柚喉间发出一阵快活的笑声。

　　何欢眼神怪异的看她一眼，搓了搓冰凉的手臂，又看向四周：“你要带我去哪？”

　　天气经过短暂的晴朗后又开始变得阴沉起来，两人从学校出来，就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现在路越走越偏，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

　　袁柚这才回过神来，停住脚步：“哦，我还以为你想去看看那个负心汉和他的女儿呢，怎么你不想去吗？”

　　何欢缩了缩肩膀：“还是算了吧，墓地而已也没什么好看的！”

　　袁柚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原路返回，路上的积水基本上已经被解决掉，行人恢复了正常出行，路上渐渐也有车子上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活着的人该忙还是得忙！

　　何欢的车子停在咖啡馆附近的停车场里，两人在咖啡馆门前站定，袁柚愉快的笑了笑，说道：“何医生，跟你聊天真愉快，再见！”

　　“等一下！”何欢拧了拧眉，伸手拦住她，“那个…你还没告诉我故事的结局呢，蒋越…他最后怎么样了？”

　　袁柚歪了歪头：“他在医院啊，他生病了！”

　　何欢呼出一口气，不知是觉得轻松还是其他缘故。

　　“那我能去看看他吗？”

　　袁柚盯着何欢，直到把何欢盯的浑身发毛时，她点了点头：“好吧，不过你要小声一点，不可以吵到他噢！”

　　何欢笑了笑：“放心吧。”

　　两人步行过去停车场，从咖啡馆到停车场这一段短短的路程周围几次光影变幻，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挣扎着出来一样。

　　何欢拧着眉头，似乎看到了很多场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她转头看袁柚，发现她的神色如常，好像没发现周围的异样。

　　车子在疗养中心停下，袁柚推开车门：“下来吧，就是这里。”

　　何欢停好车子跟在袁柚身后进入这座疗养院。

　　穿过一楼大厅，两人停在电梯门口，一会儿后，电梯降下来，袁柚带着何欢走进去。

　　袁柚按了22楼，两人面对着电梯门站好，一分钟左右，金属门缓缓打开，大片大片的青青草原出现在眼前，蓝天白云草地，像是某个风景绝美的旅游胜地。

　　何欢瞬间瞪大了眼睛。

　　一个身材清瘦的中年男人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朝两人走来，只是在离袁柚还有几米距离的时候，袁柚忽然皱眉，不高兴的挥手：“烦死了，又来！”

　　草原消失了，蓝天白云不见了，医院的走廊出现在眼前。

　　袁柚率先迈出脚步，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转头：“何作家？”

　　何欢回神，连忙跨出电梯。

　　长长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头，袁柚在前面带路，何欢在后面跟着，她的思绪就有点走神，在经过一间办公室的时候，里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何欢悄悄往旁边移动，门上的玻璃窗透出一片白光，看不清到底是谁在里面。

　　“周董，不行啊，进去的人全都被弹了出来，她有很强的自我保护和防备意识，并且对外来的一切东西都很排斥，除了自己信任的人几乎不跟任何人接触，现在我们无法直接干预！”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很遗憾，暂时没有。”

　　“那就去找，全球范围内，给我找出最好医生来！”

　　“是！”

　　何欢微微皱眉，偏了偏脑袋，是还找了别的人来吗？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前面袁柚已经走远，何欢摇了摇脑袋，急忙跟上去。

　　22号病房门口，袁柚停了下来，她推开门，对何欢笑了笑：“就是这里了，进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房间。

　　和大多数疗养院一样，这个房间设施完善，除了医疗设备外，这里更像是一个酒店套房，舒适整洁。

　　何欢在房间中央的大床上见到了袁柚故事里的男主角。

　　他闭着眼睛平躺在那里，细碎的黑发，高挺的鼻梁，许是因为长久不见阳光的缘故，他的皮肤白的有些透明，但确实长相很帅气，像是漫画里面的人物。

　　“随便坐。”袁柚招呼了一声，径直走进卫生间，片刻后，她拿着一条温热的毛巾出来，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

　　“蒋越，有朋友来看你了。”袁柚边说边拉起蒋越的一只手，用温热的毛巾仔细的擦拭起来。

　　“你坐啊。”她看向还站在房间角落的何欢。

　　何欢点点头，坐在了就近的沙发上：“他怎么了？”

　　“植物人。”袁柚叹息一声，“你说他傻不傻，明明他当时可以直接打开车门跑掉的，那种情况下我又不会怪他，可是他偏偏要救我，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简直傻透了！”

　　她说着起身吻了吻他的唇角，还笑着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你说是不是？傻瓜！”

　　床上的人自然不会回应她，袁柚也不在意，换到另一边帮他擦手。

　　何欢沉默着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问：“他这样躺在这里有多久了？”

　　袁柚眉心微微皱起，似乎是在回想时间，好一会儿后，她思索着开口：“嗯…有两年了？还是三年？我怎么有点记不清了。”

　　袁柚觉得自己近来的记忆有些模糊，但她不在意，反正蒋越就在她身边呢，时间长短又如何！

　　“你打算一直这样吗？”何欢忽然问。

　　“什么？”

　　何欢起身走过去，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袁柚：“一直这样照顾他？”

　　袁柚不高兴起来：“当然，他可是我的爱人，又是为了救我才成了这个样子的，我当然要一直照顾他！”

　　“他死了！”何欢面无表情的说。

　　袁柚一下子愣住，窗外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紧接着狂风大作，袁柚捏紧了手中的毛巾，一双眸子阴恻恻的盯着何欢：“你说什么？”

　　“他已经死了！”何欢皱眉，忽然伸出一只手指着床上的人，“你好好看看，躺在那里的人是谁！”

　　袁柚一下子扔了毛巾，她不肯转头去看，她紧闭着眼睛，双手捂住耳朵，尖叫一声，浑身发抖的蹲了下来：“你胡说，他没有死，他才不会死，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来说这些话，你是魔鬼，你是魔鬼！”

　　何欢走过去直接抓住袁柚的胳膊将她拽起来，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我是谁你不是很清楚吗！你在咖啡馆门口叫我什么？我是医生啊，你的主治医生，不是都已经承认了吗？现在又为什么不敢面对！”

　　“啊…滚开！”袁柚挥舞着双手，“你骗我，你怎么进来的，你是坏人，我不是把你们全都给赶走了吗！”

　　何欢闭了闭眼睛，然后一把将她拉到病床前，按着她的脑袋强迫她看向床上的人：“你好好看看，那里躺的是谁！”

　　袁柚颤抖着睁开眼睛，然后世界有一瞬间是安静的。

　　她迷茫的看看病床上的人，嘴里喃喃道：“是，是我？”

　　“对，是你！”何欢将她按在椅子上，声音轻柔却坚定，“你忘了吗？你从楼梯上跌下来，然后昏迷了过去，你在这里躺了三年，现在，该醒过来了！”

　　袁柚躺在椅子上，看着洁白的天花板，耳边是何欢轻柔的声音：“现在闭上眼睛，然后，醒过来…”

　　袁柚觉得有些困，眼睛酸涩，她闭上了眼睛。

　　场景碎片在她的脑海里快速切换。
　　“柚柚，我爱你啊……”
　　熟悉的声音，是蒋越！
　　受伤的蒋越，鲜血，葬礼，不，不对！

　　袁柚摇了摇头，是破旧的小屋，腐败的气味，血，大片的血，刀，杀了她，杀了他们，报仇！

　　“检查结果出来了，嫌疑人在案发时确实患有精神疾病，现在只能将她送入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不要，我不要去，我不是，我没有病！”
　　“啊……不要绑我！求求你们不要绑我，蒋越，蒋越，救救我，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不，蒋越死了，他死了，他不会回应你了，报仇！你要为他报仇！”

　　“报仇！报仇！”闭着眼睛的人眉心紧皱，不停的喊着这两个字。

　　然后，她的手被人握住，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对，报仇，可是你的仇已经报完了，你忘了吗，你出门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然后就再也没有醒来，这里只是你的梦境而已，不是真的，所以，我现在需要你醒来，我数三二一，然后你睁开眼睛。”

　　“三，二，一！”

　　“呃…”躺在床上的人胸膛猛的抬起，紧闭着的双眼在倏然间睁开。

　　“滴滴滴滴……”监护仪发出阵阵警报。

　　然后“咚”一声，身体回落。

　　这是一间特殊的病房，四周全是金属制成的银色墙壁，最中央放着紧挨着的两张床，现在分别躺着一个人。

　　两人的头上都戴着形状奇怪的头盔，密密麻麻的线将两个头盔连接在一起。

　　袁柚还没从梦中完全清醒过来，她转了转眼珠，听到耳边有人说话的声音，但具体说了什么听不清楚。

　　就在这时，她旁边那张床上躺着的人坐了起来，她去掉自己脑袋上的头盔，露出了一张带笑的脸，她没有立刻下床，而是俯身过来：“袁柚，欢迎你回来！”

　　袁柚迷茫的看着她，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动不了。

　　何欢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急，等你好一点就可以恢复自由！”

　　袁柚不急，她安稳的躺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来把她移走，从特殊病房，到加护病床，到普通病房，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这天，她刚从加护病房换到普通病房里，就来了好多人看她，偌大病房里站都站不下。

　　“袁柚，你真傻，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了，唉，叫你当初不选我！”

　　这是高中时追过她的那个男孩儿，袁柚忘了名字，但记得他的一头黄毛，现在他的头发倒是不黄了，但脸上的桀骜不驯还是一如既往！

　　然后他就被挤走了，挤走他的人是李小佳和周紫，还有杨文静和赵可可。

　　每个人都上前来拥抱了她，杨文静笑着说：“柚柚，我现在已经是一名记者了，我有好多八卦要告诉你呢，等你好了以后，我全部说给你听！”

　　袁柚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她看到了人群后面的马芳芳，她眼睛肿的像核桃，袁柚朝她招招手：“你怎么了？”

　　马芳芳气的直接打了她一巴掌：“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坏蛋！”

　　“对不起。”袁柚很认真的向她道歉。

　　王萌、刘慧慧和邱英在国外研究生毕业后，有的就留在了国外工作生活，也有回国的，大家难得在这一天聚在了一起。

　　除此之外还有赵诚和他从前宿舍的几个人，他们站在最门口的位置，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怕她看到他们会想起蒋越的事情。

　　袁柚对每个人都笑了笑，然后周敏来了，想安排大家去饭店吃过饭以后再走，不过他们都忙，就婉拒了周敏的好意。

　　很快病房里空了下来，袁柚看了看周敏，奇怪道：“小姨，你的头发怎么变白了？”

　　周敏的面孔还是那么精致漂亮，浑身散发着女强人的气势，但却顶着一头白发，像电视上鹤发童颜的女魔头！

　　周敏笑了笑，但不知道为何，有水滴落在袁柚的手背上：“没关系，你醒来小姨就好了。”

　　袁柚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小姨，我有点困了！”

　　周敏帮她把枕头放下，又摸了摸她的额发：“那就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

　　袁柚乖乖点头，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对着小姨笑了笑，然后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外面阳光正好，光线透过玻璃窗打在她的安静沉睡的脸颊上。

　　她眼睫动了动，唇角挂着一抹微笑，似是正在做着一场美梦，久久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