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春色暖》雪鸮耳羽

71、第 70 章

　　那日宋府一别后，叶晟再为与宋清书叙话，中途只有苏月昭会借着女子学院一事到江南陈府小住时会前往宋府替叶晟探望宋清书。
　　大雪覆盖的江南，那城郊外的河水还是会在有风的时候荡起微微碧波，放眼望去依旧能够看到有人披着蓑衣斗笠稳坐江边，叶晟的网已经收了，所以如今也不必在稳坐鱼台，此番他只需要养好自己的鱼，不再生出事端即可。
　　叶晟又在江南窝了几日后便带着苏月昭等人返回了帝都，等着苏月昭站在东宫内时，心境已然不同，时过境迁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会回来。
　　新岁后的早朝，万象更新，叶晟已经许久不曾这般早起，难得的倒是有了一些起床气，三七知道自己的殿下这是养懒散了，因此倒也不催促，静静地候在了门外，苏月昭早已听到了门外的动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伸出手摸了摸叶晟光洁白皙的下巴道“殿下新岁第一日早朝，莫要迟到。”
　　叶晟看着眼前的人儿，跟着蹭了蹭“行，太子妃发话了，孤又岂敢不从。”这般三七等人才得以入了内里伺候，叶晟起身的同时，苏月昭也跟着起了身，以往的叶晟在江南时多是素衣为主，今朝象征太子的衣冠服饰换上，到让苏月昭生出了一丝恍惚感，仿佛那过去的一年是一场梦一般。
　　长发束在了金色发冠当中，一身黑色的宽袍大袖上银色的蟒纹随着人物的走动而显得熠熠生辉，冷峻的面容沉着冷静，无端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叶晟回过头，看了眼苏月昭，轻轻的敲了敲她的额头便带着一众内侍离开了东宫。
　　等着叶晟离开许久，苏月昭也无了一丝睡意，她想今日回赵府看看，苏府的事她早已知道，不过那与她有何关系，她在嫁给叶晟前便已是赵府的小姐了。帝都还是那么的繁华，路过路口时，正巧看见苏家上下以及林家上下被押解到刑部，只不过匆匆看了一眼便未曾放在了心上，待到了赵府前都已经有人等着了。
　　楚思沅此时候在府外，欣喜若狂，这小丫头自从嫁出去了，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此番守得云开见月明，终究是结了一桩好姻缘。
　　“天气这般冷，舅母作甚来门口等我。”苏月昭接过香薷递过来的手炉放到了楚思沅的手中，楚思沅笑意盈盈的接过。
　　“小丫头一年多未曾回府，我这当舅母的岂能怠慢了。”楚思沅看着苏月昭是越看越喜欢，一边扶着人一边说着体己话，前些时日的担惊受怕早已不见了踪迹。
　　苏月昭知晓赵家人是对自己好的，因此也不见外，昨儿个同叶晟商量了，今日便带了东西上门，今日家里的男丁都有公务在身，因此府上便冷清了许多，如今苏月昭来了倒是热闹了不少。
　　二人在府上说了好半天的话，楚思沅也是心疼着姑娘，但到底多的也轮不着她来操心，因此宽慰话说的最多，留了人在府上用膳，到了午后，便听说了陛下对苏家和林家的下的旨意。
　　“如此重罪，陛下定是不会轻饶的，左右不过九族问斩的事。”楚思沅听了，冷笑着嘲讽道，那林渭汲老狐狸，年轻时在朝堂上狐假虎威，如今终是落了马，当真是一大快哉事“那苏眀颂也不是个东西，呸。”说着又有些可怜苏月昭。
　　苏月昭虽然早已知晓这些人的下场，可是真正面临的时候，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苏眀颂虽不曾多爱护自己，可那毕竟是自己父亲，血脉亲情割舍不掉。
　　“我那可怜的妹子，当初怎就看上了这么个混蛋。”楚思沅听闻了苏月昭母亲曾经的故事，都不由得感叹和唏嘘，好端端的侯府嫡出小姐不做，竟然愿意为了个穷酸秀才断绝家族关系。
　　“舅母事儿都过去了。那人也伏法了，母亲她想必在天有灵，会开心的。”苏月昭难过也只是一瞬的事情，那人曾经加注在她们母女身上的痛苦，苏月昭是恨到了极致的。
　　用过午膳，在赵府又坐了会儿，苏月昭便起身告辞了去，回到东宫时，叶晟还未曾回来，如今虽是立了春，可终究还是冷的，唤了人给屋子里烧了炭火，便睡了过去。
　　叶晟自下了朝之后，便一直在宫里处理政务，从明日起她便要监国，因此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做，可是忙到一半才忽而想起，啊昭还一个人在东宫，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折子，思量片刻之后，便唤人将折子搬回了东宫，在哪处理不都一样。
　　因此等苏月昭醒来时，朦朦胧胧间就瞧见她家太子殿下正专心致志的在另一边的书桌上看折子，叶晟听力极好，苏月昭这边一动便出了声“过来用些小食。”
　　苏月昭着了一身碧色的衣裳，发髻轻挽，整个人看上去如同花苞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一下，苏月昭坐在了书案便，伸手拿了块糕点含在嘴里，入口即化带着一丝丝香甜，自己吃倒也不忘记朝着叶晟的嘴边递一个“殿下从宫里带的？”
　　叶晟专注的看着奏折，一边写下批注，一边吃下苏月昭的投喂，点了点头“是了，母后那边的厨子，我调来东宫了，以后想吃什么，让其做便是。”
　　苏月昭嘴角扬起甜甜的笑意，仰头看着叶晟专注的样子，一时看走了神，两人就那么静静地处着，谁也不打搅谁，过了许久叶晟放下了手里的折子看着苏月昭道“苏家的事你知道了？”
　　苏月昭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今日去赵府，路上就听闻了，这事殿下不用担心我，那人死了便死了，总好过活着继续恶心人好。”
　　叶晟知道苏月昭的想法，伸出手抓住了人的手，忽而想到了什么“明日孤要开始监国，你要不要和孤一同入宫？”
　　这话在苏月昭的心里泛起了涟漪，她以为她还能陪自己，却不想这才回帝都半月不到，叶晟便要投身到国事当中，苏月昭眼中的落寞哪逃得过叶晟的眼，见苏月昭有些难过，便将人揽在了怀里“嗯......又要委屈孤的啊昭了。”
　　苏月昭从叶晟的怀里坐了起来，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眸倒映着叶晟的影子“殿下身负家国天下，我又岂会委屈。”叶晟看着苏月昭那认真又可爱的模样，又忍不住捏住了她的脸颊。
　　“你呀......”叶晟对于苏月昭的识大体感到心疼，但是又正是这样的识大体，让曾经的自己那般心无旁骛的信任她，到后来无可救药的爱上她，想来一切都是因果缘分使然“今年九月会有科考，孤以征得父皇同意，允许女子科考，届时你要不要参加？”
　　苏月昭听闻此事，先前的阴霾一扫而光，虽然自己很想参加，但是胜在自己懒散惯了，所以还是谢绝了这个提议“科考我便不去了，你夫人我懒散惯了，若真有女子科考中第，我一定会去看看。”
　　叶晟知她脾气秉性，也不要求她，但还是循循善诱了一番“你不科考，日后可不能参与朝政大事。”
　　苏月昭一听，噘着嘴躺回了叶晟的怀中“难不成我英明神武的太子夫君会搞不定这个事情？难道不能允许你的太子妃前去探望你吗？”说着还在叶晟的怀中扭了扭，跟只睡饱了的小猫儿一样。
　　叶晟拿她没有办法，捏了捏她的鼻尖“嗯，孤的太子妃想做什么就做，孤随时欢迎。”
　　苏月昭见自己得了应允心满意足的端着自己的小糕点离开了屋子，她要去投喂奇珍阁的那些小宝贝，此时看着这些珍兽，不由得在想要是以后啊晟去了宫里，这些珍兽要如何处理，抬头的一瞬间，她又看见了曾经的那几只松鼠，只不过不太一样的是，那松鼠的身后跟了几只小松鼠，当真是时过境迁松鼠都有了自己的良缘。
　　奇珍阁的管事从里边出来便碰见苏月昭和香薷站在外面“不知太子妃驾临，还望太子妃见谅。”说着那目光也放在了远处的松树上，而此时那几只松鼠都不见了。
　　苏月昭浅然一笑，不甚在意，此时自己就是出来看看，却不想真的在这个时候看见了叶晟曾经养的小松鼠，支开了那管事的，便带着香薷游荡在了东宫内，在过不久春去秋来园的梅花便要开了，届时又能和殿下一同煮酒品梅。
　　“自太子妃从江南回来后，心情都变得舒畅了不少。”香薷跟在身后开口打趣道。
　　苏月昭听了香薷的话，抬起头看向了远处的迎风楼，整个王宫都笼罩在一片白雪皑皑当中“都尘埃落定了，我又有什么不开心的呢？”苏月昭说着回过头冲着香薷调皮的笑了笑，香薷也跟着笑了出来。
　　处理完政事的叶晟出了房门，朝着后院来，两人恰巧在春去秋来园遇见，白芨跟在叶晟的身后，有眼力的就站在了香薷的身侧，苏月昭也知趣的上前挽上了叶晟的胳膊。
　　“这些时日会忙一些，你若是无聊，孤可以给你找一些好玩的到东宫。”叶晟这些时日要去核查林渭汲在乾南那边的势力，以及叶滫华的事情也需要她去料理，因此这两日不在东宫，她都怕闷着这丫头了。
　　苏月昭挽着叶晟的胳膊，歪头想了想，还是婉拒了“有香薷白芨他们陪着，我有的是解闷法子，倒也不用殿下事事为我操心。”
　　叶晟对于苏月昭的知趣懂事心疼的紧，什么时候都是先为别人着想，等到了最后才想着自己，受了委屈都是自己咽下去，唯有叶晟自己受伤了出事了，才会难得的朝着自己发一回脾气“行，都依你，若是想孤了，便来含元殿找孤。”苏月昭乖乖的点点头。
　　自那日之后，叶晟便有大半的时间是在王宫内度过的，有些时候商讨的事情久了，都是彻夜未免那种，而这些时日叶晟在追查林渭汲的事情，随着暴露的东西越来越多，朝堂上的氛围也一日比一日难熬，连着七日，朝堂上的大臣，罢免的罢免，问斩的问斩。
　　而叶晟前些年部署的人也在这个时候顶替上了那些空缺的职位，宋异辞也在这个时候起到了作用，本也是要入试图的，顺理成章的就成了户部员外郎，而赵江则成了兵部侍郎，南宫长渊为刑部侍郎，孙北愚和柳名胜早前便是东宫属官，在这次叶晟的大洗礼之下，变成了御史台中丞和吏部侍郎。
　　惊蛰那日，叶晟在忙完了朝堂之事，便踏入了淮王的府邸，曾经光风霁月的淮王此时窝在屋内，那侍卫紧紧地随侍在床榻之侧。
　　叶滫华听见了推门声，抬头望去仿佛看到了春日的阳光照进了黑暗的屋子一样，见是叶晟来了，了然的笑了“大哥这是来看我笑话的？”
　　叶晟进了里边，看着那情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孤带了周太医来给你看看。”说着便将周莞华唤到了屋里。
　　叶滫华冷笑道“怎么大哥这是要发善心，来治好我这腿疾？”
　　叶晟漠然的望着叶滫华，眼神中透露着怜悯，她未曾回答叶滫华的问题。
　　周莞华给叶滫华切脉整治一番后，恭恭敬敬的走到了叶晟面前“淮王殿下这毒素已经侵入腿部，已无药可救。”
　　叶晟听完“如此甚好。”话落又回头看了眼叶滫华“知你不好，孤便放心了。余生二弟就好好地和你的侍卫过吧，毕竟你如今这样有他一半功劳。”同情叶滫华？叶晟也许可以做到，但是凭什么呢？
　　叶晟的话落入叶滫华的心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一旁人，自己那般信任他，他为什么要下此毒手？“为什么连你也......”
　　“殿下......”侍卫知道自己有愧于叶滫华，但是那药不是他下的“药不是我下的。”
　　叶滫华绝望的闭了眼“滚......日后你不要在出现在本王面前，本王这一生都不想再见你。”话落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而那侍卫本是要留下，可见叶滫华的态度还是知趣的退了出去默默的守在了外面，如此便是一生。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乾国朝政经过代氏，林氏两个家族的把持终于在乾元十九年结束，代氏专权，林氏造反皆是与先帝脱不开干系，叶南轩韬光养晦数十年，从自己还是太子开始便一手谋划今日之局，到自己称帝数十载，终是在自己的女儿手里铲除了不利于家国的毒瘤，虽然代氏早已身死，但对林氏的影响可谓甚深，因此在后书史官将此成为，代林之乱。
　　天下大定，叶南轩终是放下了那个千斤重的王冠，在叶晟解决了林氏一案后，便传位给了叶晟，而他自己则去追寻了自己年少时梦寐以求的江湖和还有绾绾的原谅。
　　苏月昭在听闻此事时仿若做梦一般，叶晟不过是去监国一月，怎的就登基了？苏月昭有些恍惚的在东宫门口徘徊了许久，终是在日薄西山时，叶晟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中。
　　“殿下......”苏月昭朝叶晟的身后看去微微咂舌，后边跟着的人可比往日多得多。
　　叶晟自然地将人拥入了怀中“我的啊昭要当皇后了。”
　　乾元二月，乾惠帝退位，太子叶晟登基，改年号为昭明，意为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登基之后叶晟和苏月昭都搬入了宫中，住进了长生殿中，苏月昭封为皇后，当是要住进凤仪宫的，而叶晟则是住进含元殿，可是叶晟觉得她们两个人这样太过于麻烦，便干脆一同住进了长生殿当中，有道是长恨歌说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一辈子她都不想和她的啊昭分开。
　　春日里，风拂过开满杏花的枝头，片片花瓣如雪一般落到了地上，少顷那窗户上便覆上了一层花瓣，此时正直午后，柔柔的阳光透过云辰洒在了朱色的窗柩上，窗前的书案上一女子正伏案而息，风微动，那白色的杏花便跟着吹到了那女子的头上。
　　香薷早已得了吩咐，在一炷香之后将苏月昭唤醒，少女悠悠转醒，白皙的脸庞染上了一层红晕，在宫侍的服侍下，苏月昭换上了一袭淡紫色绣着银色凤凰的拖尾大袖衫，明媚的笑意如同春日绽放的鲜花一般娇嫩可爱。
　　而此时晴空万里的皇城外，一只只纸鸢乘风而起，苏月昭跨出宫门一抬头那些纸鸢便入了她的眼中，她欣喜着带着白芨和香薷奔向了皇宫中最高的地方，那些纸鸢似乎触手可及，可是却又离得那么远，她不禁好奇这些纸鸢从那来的，四目相望，终是在那宽敞的地方找到了放纸鸢的那人，莞尔一笑，转身便下了楼，春风里少女的紫衣长裙被轻轻吹气，一群粉衣的侍女和一群穿着灰色长衫的宫人，紧跟在苏月昭的身后。
　　他们越过邀月楼，越过凤仪宫，越过含元殿，终于看见了所有的纸鸢，而那放纸鸢的人正站在乾元殿前，双眸含笑的看着她。
　　“啊昭来了？”说着朝苏月昭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苏月昭听话的提起裙子一步步朝她走去待走的近了，叶晟将自己手里的纸鸢放到了她的手中“阳春三月，春风融洽，宜放纸鸢。”
　　也许是春日的氛围太好，周围的侍女们都纷纷的红了脸，叶晟揽着她的腰，和她一起看着天上的飞着的纸鸢附耳道“啊昭，岁岁欢愉，长乐未央。”
　　听着叶晟这么一说苏月昭才恍然记起，原来今日是三月初三，是上巳节，也是花朝节，更是她的生辰，原来那日叶晟说的当真不成忘记，她真的记得了她的生辰。
　　叶晟的余生不止家国天下，还有她的啊昭。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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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林渭汲的番外，叶南轩的番外，叶晟和啊昭的番外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