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太阳》林初宜

19、第 19 章

　　文理分科结束后，临川中学即将迎来了第二件轰动学校的大事件。

　　捐赠的图书馆在历经三个月的缓冲调整后，将于一周后正式投入使用。这对于临川中学来说是一件值得欢庆的事情，校长为了体面，特意邀请了捐赠者来到学校剪彩，那天正好也是期中考试后的家长会，由同学和家长们共同见证。

　　新的图书馆要开放，学生们都跃跃欲试，充满期待。

　　与此同时，有些消息也在学生间不胫而走，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难免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让人听着不是那么舒服。

　　而这些消息是有关杜司禹的。

　　课间，裴连翘去找于童一起去小卖部买吃的，排队结账的时候看见展示柜上的棒棒糖，正在挑味道的时候，她听见前面几人聊天的声音传来。

　　“听说我们学校的新图书馆是理科实验班那个叫杜司禹的爸爸给捐的，我就说咱们校长，系主任怎么护着他就跟护自己儿子一样。”

　　裴连翘闻言，抬起了眼眸。

　　只听另一个男生语气颇酸地说：“人家是年组第一，学校重点培养对象，以后可是要踏进名校的人，也不知道他那成绩是真是假，你是不知道，杜司禹那人的架子可不是一般的高，对人都爱答不理的，好像全班同学都欠他钱一样，谁稀罕啊。”

　　说话这人的声音听着颇为熟悉，裴连翘随手抓起两支糖，抬起头望了过去，果然看见了孙耀强。

　　只听孙耀强又立刻说：“我之前有听别人说，他爸给咱们学校捐这个图书馆就是给他儿子铺路，讨好了学校领导，想提前拿到考试的卷子不是很轻松的事吗？”

　　站在他身边的男生附和道：“我看就是作弊得来的分数，什么年级第一，真是卑鄙。有个有钱的爹就了不起了，不就是一个暴发户？”

　　裴连翘攥紧了手中的糖，正要往前走，被于童拽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去？”

　　裴连翘气不过：“他们说的太过分了。”

　　于童说：“这事你别管，都是大人的事情。”也许是家庭的原因，她爹于商也是商人，为了疏通人际关系，也没少给她打点，给老师送礼，请主任吃饭等。

　　司空见惯的事，话是刺耳了些，但于童觉得很正常。

　　“不行，我不允许他们这么说杜司禹，他们可以说杜司禹的爸爸为他做了这些事，但不能杜司禹的成绩是作弊来的。”裴连翘清楚杜司禹的实力，虽然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做同桌的时间更短，但在这短暂却有效的相处中，杜司禹在课间教自己做物理题时，那些都是真才实学的，他凭自己本事拿到的年纪第一，凭什么被人三言两语就如此污蔑？

　　裴连翘从未像这样愤怒过，像是心底里藏了一个火焰的按钮，此刻被人拨动，熊熊烈焰在此刻喷薄而出。

　　于童竟然有些劝不住，她知道裴连翘的性格，热情又纯粹，受不得身边的好朋友有一丝一毫的委屈，但她从来不会如此冲动去与人争辩，她有些不懂为何要为杜司禹的事情过了头。

　　孙耀强和那个男生结完账准备要走，裴连翘把糖塞给于童，让她帮自己结账。

　　她从队伍里错开一步，伸出手臂，挡住准备离开的两人。

　　“裴连翘，你做什么？”对方愣了一下，看清面前的人，先出声发问。

　　女生眼眸晃动，阻止语言，忐忑道：“孙耀强，我知道你一向心高气傲，你学习很好，可是你不能因为杜司禹比你还好，你就污蔑他。别人也许不知道什么情况，你和他是同班同学，还在一个考场考试，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孙耀强好笑地“哼”了一声：“怎么，你这是要为杜司禹出头？”他不屑地看了一眼裴连翘，语气里满是嘲讽，“你什么时候关系和杜司禹这么好了，还真是新鲜，小心回头人家让你贴冷屁股。裴连翘，我知道你对谁都好，这次你还是把你的热情收一收。”

　　裴连翘吸了口气：“反正，你不许这么说杜司禹，他没有作弊，也没有提前拿到试卷，你这么说，就是在冤枉他。”

　　“呦，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冤枉他？”孙耀强目光犀利，“他爸是暴发户不是事实吗，他爸给我们学校捐图书馆也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如果没有好处拿，为什么要这么大方？”

　　“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反正杜司禹没有作弊，你不许在别人面前冤枉他！”裴连翘有些急了。

　　她本就不是语言犀利的人，一着急，逻辑都不在线，根本打不赢嘴炮。

　　孙耀强扯着嘴角，得意地笑：“裴连翘，嘴长在我身上，你管我说什么，我说他杜司禹就是作弊了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样？”

　　裴连翘窘迫，着急地抓住了孙耀强的胳膊：“你跟我去见教导主任，这件事，我们让主任去评理。”

　　孙耀强显然不会这么顺从，他使劲扬起胳膊：“我不去。”

　　力气过大，裴连翘被这股劲带起，整个身子都往后倒去，刚结完账的于童转过身见到此景，下意识喊了一声：“连翘！”

　　裴连翘整个身体都往后倒，她没站稳，眼看着要摔在地上时，被一双手拖住了肩膀。

　　她心道好险，呼了口气，侧头抬起，看见杜司禹正看着她，神色透着一点紧张：“你没事吧？”

　　“我没事。”裴连翘直起腰，杜司禹松开她的肩膀，发现她的眉头皱着，心情很是不好的样子。

　　于童也推开排队的人群，挤过来，上下查看了一番：“连翘你没事吧？”

　　裴连翘摇了摇头。

　　于童的暴脾气也有些忍不住了：“孙耀强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能对女生动手？”

　　孙耀强毫不愧疚地说：“她不是没事吗，何况，我哪里有动手，明明是她非要拽着我不让我走，摔倒了也是自己活该，关我什么事？”

　　“你怎么说话呢？”于童提高声量。

　　孙耀强自尊心和好胜心强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事情，以前只觉得这人过于极端，但人还是好的，没想到今天暴露出的嘴脸竟然如此恶劣。

　　杜司禹淡淡地抬眼，冷漠地视线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孙耀强一时间有点心虚，他不知道杜司禹听到了多少，在关于杜司禹是否作弊一事上，他也是图个嘴爽，并没有真凭实据，真闹到教导主任那里，他不占理，还会损坏一直在老师面前的良好印象。

　　他可是曾经的理科学霸，年组第一，是所有人众望所归的对象。

　　如果杜司禹没有出现的话。

　　想到这，他心里那股酸气越来越重。

　　“没事我可以走了吧，”孙耀强说，“浪费我半天时间。”

　　他说完，准备转身走。

　　“孙耀强。”杜司禹冷冷地喊住他。

　　不知为何，孙耀强本能地停住了脚步，他没有转身，静静地等着身后的人说话。

　　临近课间时间快要结束，超市里的学生们看完热闹陆陆续续地离开，本来喧闹的超市渐渐开始变得安静下来。

　　杜司禹的声音尤为清晰：“你如果觉得我的成绩有作弊嫌疑，你可以去教导主任或者李老师那里检举我。”他往前走了两步，隐约露出一点嘲笑，“至于你说的……确实，我家很有钱……”

　　他欲言又止，走到孙耀强的身边，露出不屑的神情，淡淡然地挑着眉，压低了声线的语气漫不经心，出口的话却锋利刺耳：“这是我的优势……是你羡慕不来的。”

　　孙耀强如同吞了整颗柠檬一般，又酸又噎。

　　他胸膛起伏，目光恨恨地看了杜司禹一眼，然后抬脚迅速离开了。

　　杜司禹回身看裴连翘，女生的眉头还轻轻皱着，眼里有探究的目光。上课的铃声在远处传来，没再多说话，几人离开了小卖部，往教学楼走去。

　　紧赶慢赶，在铃声结束时，两人进了班级。

　　这一堂本来是生物课，但是生物老师有事请假，所以临时改成了自习，由班长王野守着。实验班的学习气氛浓厚，没有老师看管的自习课都十分的肃静，每个人都低头专注自己书桌上的卷子，没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更没人在底下玩手机搞小动作。

　　裴连翘扯过自己的笔记本，她的笔记本是水蓝色的，是上次和于童逛文具店时，一眼相中便买了下来。

　　她本来想用这个本子做课堂笔记，结果却阴差阳错变成了她和杜司禹的聊天本。

　　课堂实在是太安静，偶尔她想和杜司禹说话的时候便把话写在上面，然后用胳膊肘轻轻地推到杜司禹的桌子上，后者对此并无异议，看见她本子上的话还会给予她回应，一来二去，两人就形成了用本子聊天的默契。

　　从第一页开始，对话以每人每行一句的方式开始写，目前已经写到了第三页。

　　裴连翘翻开本子，在上面刷刷地写，然后推了过去。

　　男生低着头，面色淡淡，对着空白的物理卷子在思考什么。

　　感受到身边的动静，他撤开拄在桌子上的胳膊，为向自己方向移动的“传话本”打开一条道路。

　　他目光倾斜，扫到了第一行的字迹。

　　女生的字迹很清秀，一笔一划的，工整又好看。

　　她问：“你刚刚和孙耀强说了什么啊，他怎么这么轻易地就‘投降’了？”

　　杜司禹不动声色地轻轻挑了一下嘴角，在本子上写：“没说什么，就是吓唬吓唬他。”

　　裴连翘看见回复，眯起眼：“那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杜司禹接着回：“没听到多少，不过大概猜得出。”

　　裴连翘不禁感叹杜司禹的心理，他好像什么都猜得出，就像一个洞察人心，擅长推理的侦探。

　　裴连翘想着接下来该继续说点什么，还没等下笔，男生又主动写了一行字：“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这么信任我没有因为特权而作弊，你就这么相信我吗？”竟然还为了帮自己出头，而主动去理论。

　　杜鸣是他爸爸的事情，在校长邀请过来剪彩的消息传出后，早就在校园里传得沸沸扬扬了。

　　因此不免会产生一些流言蜚语，而这些闲话大多数都是酸的。

　　年级第一的爸爸给学校捐了一栋图书馆，还即将被校长亲自接待，很难不让人有所猜忌。

　　孙耀强的想法，其实再正常不过。

　　裴连翘看到他的询问，不假思索地在本子上写：“我当然相信你啊，不然这几天帮我做题，解题的人难道是你的分身吗？你不要把孙耀强的话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你到底有多强。你就是年级第一，别人抢不走的。”

　　午后的阳光落在淡黄的纸张上，清秀的字迹像是烙印，一个字一个字，印在杜司禹的眼底。

　　他心里冒出一股奇异的感觉，他说不上来，唯一知道的是这感觉是好的，是开心的，让他充满了一股莫名的期待。

　　他没有再在本子上写字，而是侧过头，他看见女生刚刚微皱的眉目舒展，此刻弯着眼睛，冲着他笑。

　　杜司禹目光有些贪婪地看着她，看着她，他的心情就会很神奇地好起来。

　　裴连翘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从兜里拿出于童塞给她的那两根真知棒。

　　她声音压得特别低，几乎只有气音：“要不要偷偷吃，没人看见的。吃了心情会变好。”

　　杜司禹没说话表示默认，他垂眸，看着她拆开包装，然后递到他的嘴边。

　　淡淡的苹果味道弥漫在鼻间，杜司禹微微愣了一下，抬眼，心口怦然，眨了眨眼睛。

　　女生催促地往前送了送，几乎要贴上他的唇。男生紧张地轻微动了动唇，随后张开嘴，含住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