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火葬场送我飞升了》秾裕

34、思

　　潮涨潮落，东方既白。
　　天光普照，灵岛生辉。

　　礁石遍布的海岸边，一人拖着沉重步伐，艰难上岸，面色焦忧。

　　“扶摇！扶摇，醒醒……”

　　一遭海难，两人短暂失联。
　　待寻到对方时，海漩涡流差点将其吞噬。
　　花奉尹耗尽元功，才将昏迷的向扶摇拖拽出海，得以一丝生机。

　　“咳……”
　　持续的按压，胸腔里的海水涌出唇角。

　　向扶摇虚弱睁眼，见头顶蓝天白云，空气清新，还若幻觉般不切实际。

　　“花宗主……”
　　她抬手欲辨眼前之人，却因体力不支，徒然垂下。

　　“啊！扶摇！”
　　眼见人又昏迷，更有失温风险。
　　花奉尹当机立断，将人抱起，往草木葳蕤的岛心深入。

　　就在二人消失岸边不久，一艘高大的帆船稳稳泊来。

　　“嗯，此处便是封灵岛了，鬼医所言，风烟陌客之伤，需要此地的百珠草才能痊愈，我必须赶快找到，送回去医治他。”
　　澹台缜眺望远方，自言一番，利落翻身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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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接天而来，潮声逐渐澎湃。
　　昏迷一日的向扶摇，意识朦胧，逐渐醒转。

　　她撑着发涨的太阳穴，蹙眉打量四周环境，才发现自己置身一处山洞内，脚边燃着一堆柴火，温暖着她。

　　忽觉身上单薄，她下意识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衣裳被人更换，发饰也被搁置在旁。

　　“啊……”
　　整个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令她无措抓紧掌心。

　　惊慌不过一瞬，她迅速镇静下来，寻找同伴踪迹。

　　“花宗主？”
　　她朝外面轻轻唤了一声。

　　片刻后，对方局促地回应：“扶摇，你醒了。”

　　“嗯。”
　　向扶摇捂紧单衣，不好意思询问。
　　“花宗主，我，我……”

　　“你的衣裳，还未烤干，等下我为你送进来。”
　　花宗主一直站在洞口回话。

　　“那您……”
　　向扶摇心定下来，对其为人深信不疑，除了有一丝被人换衣的羞耻外，并未多想。

　　“上了岛，对我们的功体有所禁制，内力难以烘干衣物，所以我才选择了这等原始的方法……”
　　他急忙解释。

　　“你身上那件，是我袋中备用的，很干净……”

　　“哦，多谢。我只是想问，您，您把干燥的衣裳给了我，那……”
　　向扶摇受宠若惊，忽然变得结结巴巴。

　　“……无妨，我在外面晾干了再进来。”
　　花宗主低声道，有种刻意避嫌的窘迫。

　　向扶摇抿唇，突然觉得这件小事，不宜再多言。
　　“嗯。岛上夜晚气温降得很快，若是冷，花宗主便提前入内吧。”

　　“好。”
　　花奉尹应声，目光眺望远处茂林，深深思索。

　　已然进岛一日，仍对地形不熟，再前进，更是危险难料，极易迷路。
　　万佛窟，又该在岛心的哪个位置呢？

　　“呃！”
　　沉思间，心口传来一阵遽疼。

　　花宗主脸色苍白，捂心低叹：“文心宗……难道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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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更深了，潮汐声愈加清晰。
　　山林影外，澄月如玉，清辉洒落，岛屿一片阒静。

　　洞中，二人皆以穿戴整齐，正襟危坐，共同商讨接下来的路线。

　　“记述中，壬癸流域并非如此波涛凶险，而如今海妖作祟，水质微变，莫非与传说中的水行元异常有关？”
　　向扶摇神情严肃，颇是担忧此境安宁。

　　花宗主摇头叹道：“流域广阔，变质原因难溯。还是以当下复燃涅槃灯为先吧。”

　　“确实。一难接一难，更得从一而终。”
　　向扶摇点头赞同。

　　“那明日，我们便早起，往岛心去寻万佛窟的遗址。”

　　“……”
　　花奉尹微微分心。

　　“花宗主？”
　　向扶摇愕然唤道，“你怎么了？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

　　“哦，没有，只是牵挂起了宗门。”
　　花奉尹浅声应道。

　　向扶摇将柴火添得更旺，感慨道：“这一路走来，多亏了花宗主在扶摇身边出手相助，不然……”

　　“别这么说。都是为大义成全，合该如此。若是玉蕤在世，她定然也舍不得你这般历尽风霜。”
　　他目光沉重，忽然望向火光对面的向扶摇，眼神中隐着几缕柔情。

　　故人之女，连眉眼都是那么相似，勾起心中更深的怅惘。
　　若是当年鼓起勇气，诉说心意，坚持不懈，今朝结局，是否又会改写得令人欣慰一点？

　　他眼底酸涩，泛起朦胧，情不自禁抚向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

　　“啊！花宗主！”
　　脸颊上突然传来的温热触感，令向扶摇愕然退步。

　　“……抱歉，是我失态了。”
　　花宗主回神，狼狈不堪地收回掌心，耳根急剧发烫，羞愧得难以直视对方的眼睛。

　　“呃，没，没事。”
　　向扶摇素来言行有仪，落落大方。

　　但不知为何面对这位与母亲交情不浅的长辈时，她会如此手足无措，小家子气。

　　“我还是去外面吧，若是有什么情况，也好提早发现。”
　　默然片刻，花宗主起身提议，疾步出洞。

　　“啊……”
　　向扶摇沉眸，不好多言，也不及挽留。

　　她泄气地躺在干草堆上，望着头顶的岩石发呆。

　　“湘座……”
　　情不自禁溢出口的思念，连她自己也无从察觉。

　　＊

　　清风徐来，枝叶疏响。
　　伴随着一片落叶飘落琴弦之声，迷然足音，浅浅归来。

　　“你来了……”
　　青檀树下，那人一身白衫，帷帽纱扬，淡立在苔染的石门中，光晕缭绕。

　　谷千风凝重点头：“嗯。”
　　“你不该出现在文心宗。”

　　楚吟闲轻声笑道：“烟火仙子，不留恋人间，哪里来得烟火气息呢？”

　　“……”
　　谷千风沉眸，追问。
　　“你与拘逍遥之间……”

　　对方神色一沉，平静道：“我仍不宜显露台面，与他交手。但他要偿还坤泽灵族的一切，我必亲自讨之。”

　　“你……那为何大战之前，迟迟不肯回避？”
　　谷千风神色含惑。

　　“巧合。”
　　楚吟闲语气沉稳，含糊以应。

　　遂化出魔琴归还。
　　“单弦琴虽为巽云所赠，但我想现在的你，更需要魔琴相助！”

　　温岚目光微凝：“千风……”

　　取代他之身份，伪装他抚琴的习惯，完成他未了的心愿。
　　一路走来，却不敢再认魔琴，仿佛知己温热的鲜血，尚在弦上滴落。

　　“巽云答应湘座之事，我会为他周全，你放心。”
　　楚吟闲郑重承诺。

　　谷千风这才缓缓接过魔琴，稍稍释然。
　　“鳞魔现在受血魔撺掇，穷兵黩武，更加残暴。目前尚无五行元的消息，你不如回忘忧亭退隐，待事了之后，我再去找你。”

　　“若是巽云还在，应当也是这样劝你。”
　　末了，他还补充一句，再次强调。

　　楚吟闲微微抿唇，点头应道：“好吧。我尽量减少在江湖出没。你也万事小心！”

　　“拘逍遥与寄愁雪都是心机深沉之辈，切要提防。”

　　“嗯。”
　　背上故琴，谷千风黯然走出“风来两般意”。

　　此行一别，荒凉的秋风，更添萧瑟。

　　＊

　　行过艰险丛林，钻出茂盛蒿草，履过狭窄荆棘小道，在茫茫海岸线的边缘末端，向扶摇二人终于窥见一点佛窟的影子。

　　两人从峭壁之下，谨慎寻路找去。
　　转过山崖，一座座参天耸立，雄伟壮观的古老佛像，赫然映入眼帘。

　　向扶摇顿时激动：“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看到了希望！”

　　“精雕细琢，气势磅礴。万佛窟，当真是封灵岛上的一座奇观。”
　　花宗主也颇是感慨。

　　二人不约而同抬眸仰望。
　　见那群鸥鸟飞翔，凌空尖鸣，似是好奇，蓦地停靠佛头之上，歪头对视。

　　“啊！那便是灯草。”
　　向扶摇一眼便见高高的佛像顶端，摇曳着一株纤长草叶，更为惊喜。

　　花宗主拦下她，道：“壁立千仞，巉岩险峻，由我去取吧。你在此等候便是。”

　　“嗯。那您小心。”
　　向扶摇对自己的修为深有自知之明，未免浪费时间，也不过多谦让。
　　站在崖下，为其侦察四周情况。

　　她浅浅走动了一番，忽见尽头处大片空旷。
　　“嗯？这里怎么少了一尊佛像？”

　　她疑心上前细看，更觉诡异。
　　“啊！脚印……有人来过这里。”

　　向扶摇俯身，摸了摸那道足迹边缘的泥土，尚显湿润，应当才走不久。
　　“嗯？还很新鲜，是谁在我们之后，也来到此岛？”

　　正疑虑，花宗主飞身下岩，轻轻走至她身边：“怎么了？有何可疑？”

　　“有人来了万佛窟，才走没多久。”
　　向扶摇直白道，神色警惕。

　　花宗主却不以为意，语气带着安抚：“岛上残存不少奇珍异草，许是慕名前来采摘的岛客。”

　　“或许……是吧。”
　　她也如此打消自己的疑心。

　　“走吧，时候不早了，我们趁潮涨之前，想办法渡海。”
　　深知时间紧迫，两人不由分说，往岛边赶去。

　　岂料迟了一步，潮水已经汹涌扑来。

　　花宗主遗憾道：“看来又要在岛上多留一晚了。”

　　闻言，向扶摇径直往前察看，忽见一艘船只停在浅水区域。

　　她喜出望外，急忙回头报喜：“花宗主，这边……啊！”

　　“扶摇，小心！”
　　不过转身刹那，染毒飞镖，自身后迅疾穿来。

　　待向扶摇反应过来，已被对方牢牢护在怀中，毫发无伤。

　　“啊！花宗主……”
　　察觉遇险，向扶摇连忙扶住中毒的他，忧心如焚。

　　此时，出手之人怒不可遏而来，语带记恨：“好哇，冤家路窄。原是你们二人妄想打我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