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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情变 ...

  •   松声飒飒,竹风徐徐。
      长久荒芜的慈云阁,随着屋主的归来,渐渐焕发了光彩,一如往昔的素丽清雅。

      书房外,云绕碧峰,景色开阔。
      书房内,异光烁闪停止,清朴的临窗书架才渐披一层霞色。

      “找了这么久,为何还是没有一点线索?以佛鸾灵元相吸,也毫无动静。难道那几年里,他当真不曾回来过?”

      “如此重要的转生舍利,也舍得抽出来,原飘渺的心机可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男人徒劳松手放下墙上的字画,随即扬在一边冷落,眉心紧锁的沟壑更深。

      清静的楼阁里,炉香悠悠。
      那人负手闭目,往昔记忆一一走马观花般闪过脑海。

      天赦之巅,原飘渺与鳞魔同归于尽,分明亲眼看见他被打得冠碎发散,身受重创,毒血染襟,连护命佛元都震离躯体。
      又怎可能会有活着的机率?应该是自己多虑了,但另一半的辟命道元又怎么会凭空消失呢?到底被谁夺走了?

      一番矛盾苦思,心情愈加烦躁。

      “原飘渺,你最好是真的从这个人间消失了!只有这样,我澹台缜才能名正言顺地接手紫鸾灵元,成为千机子唯一的传人,取代你从我身边夺走的所有身份!”

      澹台缜站定窗边,皱眉扫视房内清心淡欲的古朴布局,目光最终落在东墙下紧挨着的一行行堆满古籍的书架上。

      指尖游走在书籍背面,一一览看,澹台缜才觉反常,回想低语:“奇怪,他当年不是最痴迷医术吗?为何房间里一本医书都不曾有……嗯?这是……”

      不经意一瞥,右下方的角落里藏着一本厚厚手札,由于闲置多时,边角已微微泛黄。

      他弯腰去取。
      拂开封面上的灰尘,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一本岁月悠久,稍显破损的祭酒日志。

      澹台缜目光一亮,仿佛被提醒了思路,急切地翻开那本布满手写批注的日志记录,查看里面可能存有的蛛丝马迹。

      起先还一页一页耐心翻看,不到一半,他就心情懈怠,随手合拢丢回原处。

      上面不是什么绝世秘籍的经验之谈,更没有千机舍利的去向记载,只是一些真情实感的朴素笔记。

      他捏了捏眉心,神色疲惫:“你真是一如当年在师门时的温柔细致啊,但还不是教出了寄愁雪这种叛变师门的败类?还不是客死异乡,无人知晓?原飘渺,真不知该说你虚伪,还是愚昧!”

      嘲讽的语调平息,更深的愁绪袭来。
      澹台缜背手踱步,缓缓梳理这些天遇到的变故。

      “暗世双华的势力重出江湖,寄愁雪纠缠清阳山是为了鳞魔元神的下落,而目前在所有人看来,我是唯一一个知道答案的人,不久之后,他肯定还会针对我而来。这段时间,必须借清阳的势力先牵制他们,必要之时,恐怕还需要六宗和十八扇门的支持,等计划完成,我得尽快伺机脱身。”

      “只是那日文心宗宗主花奉尹突然前来拜访,没有对我过多怀疑,却以身有要事之由匆匆离去……当真如此巧合吗?态度不明,是因花凌霄之死,而与我刻意疏离嘛?”

      澹台缜苦思之际,尚未察觉门口一道呆萌的身影,正悄悄探头望着他的背影,目光里充满了痴慕与单纯。

      “嗯——原如昔不在清阳,莫非与另一半千机舍利有关?看来,得找机会从向扶摇口中套出她的踪讯……”

      “呃,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妖氛,引动了我体内残余祟气?”

      心口遽痛传来,澹台缜当即醒神,用内力暗暗压下躁动的灵元,恶狠狠转回身来,一下就抓住了偷偷跑来准备给他惊喜的叶星阑。

      见对方不知悔改地藏匿墙后,他眼色凌厉,语气愠怒,不耐质问:“我没教过你礼数吗?还躲在那里做什么?”

      叶星阑听见‘原飘渺’在吼他,脑子一瞬发懵,局促不安地挪步到他跟前,不敢再摊开掌心的礼物,只是唯唯诺诺地低垂着脑袋。

      “师,师尊,我,我不是有意的……”

      师尊?呵——
      澹台缜冰冷打量他一眼,言辞刻薄地挑剔:“妖的身份,已是低贱,心智还这般低下,成日玩弄这些不入流的把戏,你是要气死我吗?啊?”

      “啊!不,不是的,师尊。我,我没有要惹您生气……”
      叶星阑被吓得身形不稳,差点跌倒,不可置信地望着‘原飘渺’肃冷的侧颜,一双异瞳泛起盈盈泪光。

      澹台缜冷哼一声,拂袖道:“出去反省。没事别来碍眼!”

      “是,是,师尊。对不起。”
      叶星阑委屈地攥紧手中的礼物,脚步凌乱地奔出阁楼,半点不敢回头。

      待那股引他真元紊乱的妖氛变淡后,澹台缜才感觉呼吸舒缓了许多,不禁细思起来:这只不起眼的失智山妖,到底有何来历?
      为何总是会牵动我体内的白鹭灵元对千机舍利的控制?难道与我从妖脉渡气有关吗?

      哼,原飘渺生前就爱养这些没用的小畜生!
      澹台缜不耐烦拍了拍衣袖,转身出门。

      *

      翠微山色,蒙蒙一片。
      钟楼上的下课铃突然响起,在一片匆忙的雨声伴奏里,悠扬传来,令向扶摇顿足聆听。

      此时,从课堂里出来的学子们,抱着书纷纷从她身畔经过,喧哗嬉笑。
      向扶摇站在廊下,听着新来的八司学弟学妹们,口中谈论的各种奇怪无聊的话题。

      有人吐槽:“哈,问天司的老师可真神了,说下雨就下雨,一分一刻都没差呢!”
      一人嗤笑:“切,八司前辈哪个不厉害,符灵司司主原如昔还是清阳祭酒的妹妹呢!我们学的才是精华!”

      另一人吐苦水:“可药毒司的药理学真的好难!苍天啊,为何我是个医修?”
      适才那人又笑:“哈哈……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听说原祭酒最喜欢督学的课业就在你们药毒司呢,你还不好好表现?说不定等原祭酒哪天看见你这么勤奋,就收你做亲传弟子了呢……”

      此话一出,旁边的人赶紧撞了她一下,神情紧张,低声劝道:“诶,别乱提这茬儿……你忘了,开学那日……”

      “啊!说错话了,快走快走。”
      原本兴致勃勃的几人,顿悟了什么禁忌,个个谈虎色变,慌张离去。

      向扶摇心如明镜,颇觉遗憾,垂眸自语:“寄愁雪……欺师忘恩,你,可有悔?”

      沉思之际,一阵淡淡药香徐徐飘来。
      “扶摇,你看什么失神了?”

      向扶摇转头笑道:“是萧大哥啊,你还没走吗?今早我倒是去送了封陌北师兄一程。”

      萧问情淡淡摇头:“我这次回校,想待久一点,还有很多疑难杂症没有请教湘座呢,不急着走。”

      “哦。只是湘座近日为暗世双华之事操劳,恐怕也无暇指教你的问题。”
      向扶摇好心提醒。

      萧问情干笑两声,在心里早已分了主次:“所以说不急嘛。”

      “嗯。对了,星阑师弟呢?”
      向扶摇凝眉问。

      萧问情道:“他心急见他的师尊,一回清阳,就奔去慈云阁了。”

      “嗯,平安归来就好。辛苦你帮我找这一路了。”
      向扶摇谢道。

      “举手之劳。倒是我听他们说你在沧麓山受伤了,还好嘛?”

      “无碍了。多谢关心。”
      向扶摇浅浅摇头。

      萧问情知她素爱逞强的性情,又掏出怀中早已备好的药瓶。
      “之前观你气色不佳,应是沉疴在身,加之操劳过度所致,这瓶沐心露可以助你缓解。”

      “这……多谢萧大哥。”
      向扶摇神色微诧,受宠若惊地轻轻接过。

      萧问情怅然叹息:“你总是这么见外。”

      两人同时望天,却见淅淅沥沥的小雨随风飘来,沾湿了眉眼。

      “嗯?下雨了。”
      向扶摇淡淡道。

      萧问情本欲掏出锦帕为她擦拭,却听一药毒司学弟匆匆跑来,不由分说拉住他往回走。
      “萧师兄,快,快跟我来,那小松鼠蛊毒发作了,大家都束手无策呢。”

      “啊好,我马上过去。”
      萧问情应下,转头对向扶摇无奈道,“扶摇,我先……”

      向扶摇接过他递来的手帕,点头致意:“救人要紧,你快去吧。”

      ……

      雨势渐大,院子里很快就水雾弥漫。
      千里石阶,只见雨声哗哗作响。

      向扶摇站在廊下听雨,宁静的心绪又迭起诸多疑问。
      “原如昔司主既是去寻湘座,那为何此行她不一同返回清阳?”

      “闭关之因,出关之由,也不甚清晰,只一语带过,徒增悬念,不像是湘座往日行事风格。”

      “既在沧麓设局,以身犯险,引蛇出洞,那为何最后又要纵虎归山?湘座,到底有何隐情,在独自承担?”
      心中迷惘不减,雨声也未曾停歇。

      操场中央那棵古桂树在风雨中飘摇,满地的桂花,已被冲淡了花香。
      有几名新生撑着伞在捡地上的桂蝶尸体,或许是想捡回去做书页的标签。

      看到这一幕,向扶摇的目光开始变得凝滞,仿佛一纵心,也回到了曾经刚入学的时光。

      她还记得,清阳学府的校服大都是偏紫的颜色,紫色越深,辈分越长。
      身为祭酒的原飘渺却最喜淡紫镶白的素衣,衣袖间仅绣着那几朵高洁的白梅相衬。

      逢雨天,她喜欢坐在温暖的教房里练字。
      闲来无事,偶尔会往窗外观雨。
      那日她看见了巡课的湘座。

      见他一手撑着枯黄色的素伞,一手挽着一摞书卷,身姿端庄地走在青石铺就的长阶上。

      在那雨丝缠绵,山色苍茫的景致里,清严的他宛如一支着雨丁香,不染尘埃地路过每个人的眼里,心里。

      她也还记得那一日的对话。
      “扶摇,怎么又见你一人在此自习?”
      “因为这里让我的心很静,也能带给人幸运。”

      “哦?什么幸运?”
      “就是有时能看见湘座路过的背影。”

      “啊……哈哈,为师很难见嘛?”
      她仍记得那时,师尊清雅白皙的脸庞上乍然晕出的一丝惊羞的神情,多么矜洁。
      ……

      回忆的朝朝暮暮,如今皆成了一丝雪泥鸿爪的印迹。
      纵使故人已经归来,但内心的空落感却是与日俱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深感迷茫的向扶摇眉心隐隐作疼,抬手扶额。

      这时,一只宽厚的手掌轻轻拍在了她的肩头,清和的声音传来关心。
      “徒儿,为何伤神?”

      向扶摇凝心回神,一看来人,微感诧异,恭敬礼道:“湘座。”

      澹台缜故作姿态,点头示意:“嗯。现在可以告诉为师,你有何烦心之事了吗?”

      向扶摇凝望他的容颜,沉默半晌,才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困惑未解罢了。”

      “你的困惑……是来自为师吗?”
      澹台缜谨慎试探。

      向扶摇直率点头:“嗯。”

      “为何呢?”
      澹台缜镇定反问。

      向扶摇垂眸沉吟:“自我回到母校,就经历了师兄叛变,同修惨死等等变故,各种物是人非,实在令我心神难宁。”

      澹台缜听出她话中有话,并不直面,只淡淡道:“有时候,变与不变,只在一瞬。过往如何,其实并不重要,你该看重的是如何维持眼下短暂珍贵的和平,而不是一直纠结过去已经消失的人与事上。”

      “若说一个变字,就可令人混不适应这世间,哈,那为师看见你不同于往日柔丽,而如此英气奕奕的衣着装扮,是否也要不适应到对你换眼相看呢?”

      “人会死,事可消,但……情不会断,更不会变。”
      向扶摇明眸清亮,直视‘原飘渺’的眼睛,坦然问。

      “这也是湘座您昔日与扶摇探讨过的话题,您忘了吗?扶摇衣冠之变,是重拾决心使然,而不变的是对云婴城的守护,对世间正义的坚持。”

      “……”
      澹台缜一时语塞,遂又巧舌如簧。
      “为师没忘,但过度斟酌一个人今非昔比的处事手段,并不能作为考量他心中是否怀情的准则。”

      “因为守护与牺牲,本就是令人为难的抉择。”

      “你看到的变化,或许只是一切真相还未水落石出时的表象。”

      “湘座……您,究竟有何难言之隐?”
      向扶摇听得动容,语气有些激动。

      澹台缜心神一慌,他实在不知原飘渺写这些日志时是何种真情实感,刚刚虚实不定随口混淆一说,竟惹得向扶摇如此大反应。

      虽说是真切取得她之信任,但这句质问,又该如何编排谎言应付呢?

      二人静立雨檐下,各自怔愣之际。

      但见一弟子匆忙而来,禀报事情:“原祭酒,沧麓山出事了。”

      千幸万幸,他得了借口脱身,含糊过去。

      “嗯?”
      向扶摇侧身蹙眉,隐感怪异,也紧跟上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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