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杭北》薛阿谓

49、第 49 章

　　一年冬。

　　李科洋从饭店里头出来找梁永杰，他穿着厚实的长款外套，梳着小背头，皮肤白，眼睛锃亮地看见要找的人站在门口玄关处。

　　“干嘛呢？不进去？”

　　“吹吹风。”

　　“吹傻了等下。”

　　梁永杰没有理会他的玩笑，唇角平直，眼神宁静，整个人说不出来的冷气。

　　李科洋等了好久，都等的快没耐心了，他说：“哥们儿，还要吹多久，外面可冷了。”

　　梁永杰没有说话。花雨市的初冬带着沁人心脾的寒意，风中的冷空气总如细刀子般割人皮肤。温度和南城大不一样。

　　事实上，这几年的城市没有什么变化，该建的高楼大厦都建了，该拆的小部分设施隐在车水马龙，人行匆匆里，需要在某一日路过时才恍然大悟，哦原来这里不一样了。

　　梁永杰盯着马路上的车流们，出了会儿神。

　　李科洋说：“梁永杰，真不明白你，刚拿到这么重的一个影像奖，怎么还能保持一张冰块儿脸，能不能开心点？”

　　梁永杰：“……”

　　李科洋说：“果然搞艺术的，脑子多少沾点病。”

　　梁永杰说：“里面来了多少人？”

　　“该来的都来了，大武小谢，合作过的媒体人，认识的业内朋友，算起来七八个吧。”

　　梁永杰有些踌躇。

　　李科洋挑挑眉：“什么意思啊你？”

　　“社恐，不想进。”

　　李科洋翻一个白眼：“再恐，再恐你就成原始人了，搬去森林里和猴子住吧。”

　　李科洋不耐烦了，推搡着梁永杰想让他进去，后者纹丝不动，稳如泰山。他是真不想进，于是一拖再拖。

　　两人在这边僵持着，马路边边突然泊了辆黑色轿车，锃亮的光泽度，走过去仿佛能照镜子那种。从车里鱼贯而出几个年轻人，打扮的都挺潮流，乍一看有些惹眼。

　　几个年轻人的最后措不及防地下来了一位穿礼裙的女人，素色的橄榄绿长裙，丝滑细腻的绸缎质感，长至脚踝，前面短一些，露出一对盈润的小腿，肤色如凝脂，简单又大方的银色高跟鞋。

　　不过吸引人眼球的还不单单只是这乍一眼的美丽，女人走出来侧身跟司机讲话时，背对着梁永杰和李科洋这边，于是二人的眼里突然出现了令人倒吸冷气的画面——这女人穿的是露背裙。

　　今天气温六七度的冬天，她穿着后背大面积裸露的吊带裙，任谁看了都要后背一寒。

　　李科洋甚至嘶出了声：“女人为了美真是不要命啊，这该不会是哪个明星吧？”

　　梁永杰皱了皱眉，望着那抹纤瘦的背影没说话。

　　“还真有可能，看这身材看这气质，看这穿衣风格这么大胆，普通人还真没几个敢这样。”

　　李科洋想让她转过来看看脸，不过有这个想法的不止他一人，梁永杰也是这样想的，他突然有些烦躁，有些迫切，他想看看这抹背影的主人的脸是什么样的。

　　半晌，等那女人讲完直起了腰，总算又重新侧回了身子，这次，两人看清楚了她的侧脸。此时，从饭店里头走出来一个穿衬衫的男人，身材高瘦，五官端正，他将手里拿着的黑色西装外套顺理成章地披在了那女人身上。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穿外套过来，还好我带了，机智吧？”

　　女人轻松地勾了下唇：“这破天气，昨天还出太阳来着。”

　　“叫你看看天气预报，手机是摆设吗？”

　　“哪有那个时间，我忙得要死。”

　　“这个理由在推脱你懒得做的事情的时候，用了无数次。”

　　“事实如此，我在陈述事实。”

　　“杭北，你这个人仔细与马虎的正比是百分百。”

　　她勾勾唇笑，很得意，很轻松：“我当是夸奖了，多谢你夸奖。”

　　“……”
　　说话间，几人已经悉数走了进去。

　　这头李科洋双眼微眯，眉头紧皱地说：“我怎么看那美女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梁永杰开口，语气暗含嘲讽：“不仅见过，我们俩都熟。”

　　李科洋懵，逼：“谁？”

　　“杭北。”
　　…
　　…
　　饭店里两边的客人都定的是包厢，杭北一进去就被人挡了身影，不过包厢门敞开着，梁永杰和李科洋进去的时候还能撇到她的影子。

　　遥遥一望，纤瘦的身影更胜从前，只是也更高挑了些，有风情了些。

　　两人都有些沉默，走进去的时候，杭北突然起身走到包厢门口和刚刚那个穿衬衫的男人对话。

　　两人不知道在探讨什么，但说的认真，丝毫没有把目光投到外面。

　　李科洋觉得有些唏嘘，他侧头问梁永杰的意见：“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梁永杰白了他一眼，态度恶劣：“我有病？”

　　“都几百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这么耿耿于怀，就打个招呼也没什么。”李科洋又顺势补了句，“不过人校花也不一定还记得你就是了。”

　　梁永杰：“……”

　　李科洋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说实话，当初杭北说走就走，一点征兆都没有，我们这些朋友之间没有一个有她消息的，说明什么啊，说明人第一重要的就不是感情，这么多年，你是在原地耿耿于怀念念不忘了，人说不定早结婚生子，幸福圆满了，梁永杰，做人要大气，至少输了啥不能输气势。”

　　梁永杰听完对方的长篇大论，丝毫没有放心上：“你想多了，我只是懒得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说完，就走进了他们定的那件包厢，连多余的一眼都没有给过杭北。
　　…
　　…
　　杭北今晚快累死了，连续一天的拍摄再到晚上的应酬，耳边一直是闹哄哄的声音和眼睛看不完的场景，终于等到饭局结束，作为老板的她自觉地去了收银台买单。

　　前台的小姑娘在给另一个人结账，杭北就等在他们的身后，张侃双手插兜陪着她耐心等待。

　　他看到对方眼底隐隐若现的黑眼圈，忍不住说：“今天是连轴转吗？”

　　“嗯。”

　　“什么时候吃的饭？”

　　“早上10点喝了杯冰美式，吃了块芝士面包。”

　　“直到现在？”

　　“嗯。”

　　张侃一度觉得杭北的小身板支撑不了她这么硬抗，奈何对方灵魂强大，像一堵围墙。

　　“如果有天你猝死了，我会觉得很难过的朋友。”

　　杭北翻了个白眼。

　　就这么过了会儿，杭北又听到对方咦了一声，“哎，我碰到个熟人。”

　　杭北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饭店人很多，隔着密集的人流，杭北精确地定位到了一个人身上，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张侃说的熟人，却确定那是她认识的熟人。

　　呼吸久违又费解地一滞，有一瞬间她怀疑是自己眼花，又有一瞬间她觉得命运神奇，心里头百感交集，各种复杂的情绪一拥而上，杭北心里失态难忍，但也仅仅只是一秒，一秒杭北就，转了头。

　　梁永杰和李科洋往这边走，杭北面色平静，一双平扇眼懒洋洋地眨了眨，看起来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张侃一无所知，他高兴地喊住梁永杰：“好久不见，梁永杰。”

　　相比较他的热情，梁永杰显得淡定的多，他平静地回应：“好久不见。”

　　张侃说：“听说你又拿奖了，怎么今天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不会是失恋了吧？”

　　梁永杰：“……”

　　杭北：“……”

　　李科洋：“……”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停滞，张侃隐隐感觉到哪儿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他给自己圆场：“哈哈开个玩笑。”

　　“嗯，你是感觉比以前幽默不少。”

　　张侃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梁永杰：“还行。”

　　“什么时候来的花雨市？”

　　“想来的时候就来了。”

　　“接下来还在这边发展吗？”

　　“看心情。”

　　“……”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没了的话我要去洗手间了。”

　　张侃立刻好脾气地退让：“你去你去，是我太高兴了，你快去吧。”

　　梁永杰错身走了，身形挺拔，走过去的时候像只高贵的白天鹅，脖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杭北的目光落在大堂里，很安静很低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侃看了眼杭北突然反应过来：“哎忘记给你俩介绍了。”

　　杭北摆摆手，没将这件事放心上：“没事，不认识也好。”

　　张侃对杭北一点都没设防，就是拿她当兄弟一样，只不过是长得漂亮的兄弟罢了。他摸摸脑袋，有些奇怪：“哎，我刚认识我这朋友那会儿他不这样的！就是个很谦虚的男生，怎么现在是这种拽的跟七八万一样。以我的推测，他不是拿奖之后骄傲了就是失恋了。”

　　“……”

　　杭北没有答话，嘴唇百无聊赖地抿着，没什么想说的。

　　张侃却还在自言自语：“说真的，我跟他真好几年没见了，算算下来，毕业以后，三年吧，突然碰见我都有点不敢相信。”

　　他看出了杭北对这件事不是很感兴趣，就在他以为话题要揭过去的时候，身边的人突然没头脑地蹦出了一句：“张侃，你们以前是同学吗？”

　　他应：“对啊，大学同学。他小我一届。”

　　杭北无意识地盯着前方，声音低沉的似要腐烂，她轻声问：“在哪儿的大学？”

　　“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