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客栈》墨月深

38、38、商议

　　屋内，游鹏正扶着颜旸靠坐在床头。他的脸色还是那样煞白，眼睛有些恍惚失神，直至阮如意进屋，才慢慢集中起来。
　　“掌柜的……”
　　“哎。”阮如意赶紧坐过去，顺势握住颜旸的手。
　　冰凉没有温度的手，也没有分毫反握的力气，只是在她握过来的时候，略微动了动，大概是示意自己有感觉到。
　　阮如意不知他想说什么，握着手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他却是什么都没说，只静静端详她几眼，又阖目迷糊了过去。
　　阮如意不明所以，望向游鹏。
　　游鹏的手还放在颜旸背后输送内力，见阮如意望过来，便道：“还没大恢复，再缓缓吧。”
　　这一缓，就又缓了数日。
　　三个世家弟子加之昂贵的药汤，没日没夜照顾着、滋补着，总算是把命悬一线的重伤号给救了回来。
　　救完人，救人的那仨差点没累暴毙，个个埋头苦睡，连放饭时间都唤不醒。
　　阮如意这几日也累得紧，但她的累，只是陪床、看护造成的疲累，相比起那仨的内力抽空来说，又要好许多。偶尔她还能跟鸢儿换换，鸢儿最开始情绪失落了几天，后来不知怎的自己恢复了过来，性格还变得比以往稳重不少。
　　总而言之，数日之后，颜旸虽还不至于活蹦乱跳，却是已能自行坐起，也不再需要时刻用内力护着，只待再静养些时日，慢慢恢复。
　　姜辞迫不及待把大家唤进屋，打算商议接下来的行程。
　　“现在的情况既复杂又简单。”姜辞道：“楚家虽然在同颜家合作，却是受胁迫之下逼不得已的关系，随时可能倒戈。颜旸‘装死’失踪，颜猷月要想确认祈经盘的所属权，只能解除掉楚沓身上的蛊来唤醒他，但若这么做，就会失去胁迫楚家的一个手段。”
　　阮如意疑道：“不是还有个楚家老太爷么？”
　　姜辞摇摇头：“楚家老太爷现在是啥情况咱也不清楚，暂且先当他是已经死了。这其中，需要特别注意的，反倒是那位宁大姐。”
　　阮如意：“宁大姐？”
　　宁大姐又有什么问题？
　　姜辞道：“楚沓的性命，说白了对于颜猷月和楚献忠来说，压根无什么所谓，两位家主更在意的，肯定还是宝物祈经盘。只有宁大姐才是重视楚沓的人，而宁大姐可没对颜旸动过手，甚至可算是有恩，试想一下，若她苦苦以性命相求，颜旸该怎么办？他狠得下心恩将仇报吗？”
　　颜旸低垂着头，并未接话，但阮如意知道，这家伙看着冷淡，实则心软得厉害。
　　断没可能恩将仇报。
　　“若宁大姐是真心实意只为救楚沓，那也罢了，就怕她背后受着楚、颜两家的影响，明面上为救人，实则为害人，掌柜的，你说该咋办？”
　　阮如意不知该咋办，只觉头疼得很，仿佛做啥都不对。
　　游鹏插话道：“那你说该咋办？”
　　“简单。”姜辞端起杯盏，轻呷一口茶水：“楚、颜两家联手，是迫于无奈的联手。既如此，不如，游家与我姜家强强联手，打他们个落花流水呗？”
　　坐在床铺上的颜旸欲言又止，深深地蹙起了眉。
　　照理被缉杀、陷入此等困境，应当都只是他自己的事，他自己不幸而已，怨不得别人。即便他血脉当中是游家人，游家也不应当来替他背负这些，更别说毫无关联的姜家。
　　然而，姜辞显然不是那种乱好心的人，提出联手对抗，必有自己的考量。
　　“哼。”游鹏嫌弃一声：“小旸是我游家人，他的安全自有我游家保障，你姜家又来凑什么热闹？想浑水摸鱼，假借与我们联手，实则趁乱夺盘？”
　　姜辞露出种夸张的、痛心疾首的表情：“喂喂，太过分了吧？这一路走来我帮了你家颜旸多少次？你怎么过河拆桥啊！”
　　阮如意哭笑不得地隔开他俩，她不懂大家族之间互相的敌意，但姜辞的确一路都在帮他们，不说别的，就说前几日不眠不休，彻夜彻夜的给颜旸疗伤，至少也能得个善意的相待。
　　她想了想，言道：“楚、颜两家可是现任家主联手，你们二位只是家族当中的少当家，能做得了主吗？”
　　游鹏昂首抱胸：“小旸是小叔的孩子，我游家定会护着他，我能做主！”
　　姜辞却是对阮如意的疑虑表示了下赞同：“掌柜的，我也正有此意。我父亲性子软，并不喜欢掺和纷争，但若就这么放任下去不管，我们其余三家只会被颜猷月跟那个活粽子，各个分散击溃。所以，我决定和蛐蛐先回一趟姜家，说服我父亲。”
　　阮如意愣了愣，万没想到纠缠了他们一路的姜辞居然打算主动离开。
　　要知道这家伙可堪比牛皮糖，别提有多黏人。
　　“说服我父亲之后，我想，可能还需去一趟孟家。”
　　“孟家？”阮如意疑道：“那个当武林盟主的孟家？”
　　姜辞点头：“没错。”
　　阮如意对这孟家不甚了解，就听闻武林盟主之位是他家代代相传的，并且每任盟主的武功都出神入化，更有一把神武雨云陨剑傍身，反正特别厉害。
　　是她这种小民无法想象的厉害。
　　“你要去孟家？”游鹏反问：“去干什么？孟家平常可不管闲杂事。”
　　“这你不用管。”姜辞道：“你不妨带着颜旸回游家交代一二，待得我这边拾掇好，再给你发信儿。”
　　不是，怎么说着说着，他们就已经要联手了似的？
　　游鹏犹疑地挠挠头，总觉好像被姜辞绕进去了。
　　他自知不如姜辞聪明，也不敢当即应下，只好干巴巴岔开话题，对还在望着他俩发呆的颜旸道：“别理他，咱先回家。”
　　颜旸：“……不要。”
　　游鹏唬起脸：“什么不要！听话，不然揍你！”
　　颜旸一时无言，又似是已经习惯了游鹏的强势，默默闭上嘴，没再辩驳。
　　正沉默间，文陵君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都来不及敲门，瞅着姜辞直奔到他面前道：“少主，不好了，楚家刚发了张缉杀令！”
　　“缉杀令？”姜辞皱眉接过文陵君递来的纸，抖开一看，表情顿时抽搐起来。
　　其余人也纷纷围过去看。
　　阮如意窥得一隅，上面竟是颜旸的画像，暗觉不妙。
　　这可不是先前颜家发的那张，只画了戴着黑色半脸面具的模样，这回是彻头彻尾给画了下来，啧，别提有多细致。
　　“戕害兄弟……？这是什么罪名？”游鹏忍不住皱眉：“楚沓死了么？”
　　鸢儿惊愕地瞪大眼睛：“这底下还写他重伤楚家老太爷！他们把坏事都甩到小旸身上了！”
　　颜旸倚在床头，不便走动，也挤不进人堆里去，内心焦急如焚。他勉力伸出一只手，拽住离他最近的阮如意的裙摆：“……让我看看！”
　　阮如意一扭头，就见他跟小狗似的拉扯着自己的裙子，眼睛还水汪汪的，简直又好气又好笑。她让开位置，示意姜辞把楚家的缉杀令递过来。
　　姜辞起身两步，径直把缉杀令递到颜旸手中，调侃道：“两大家族的缉杀令，这百年来，你可谓是独一份的啦！”
　　颜旸朝他扯扯嘴角，摊开缉杀令看了两眼，倒也没表示什么，只是眼底露出种无措的迷茫。
　　先前颜家发了缉杀令，他也是知道的，只不过那上面没有他的脸，他一路走着也并未受到多少影响。这回，却是明晃晃的被画了出来，凡见此令者，都会知道他的长相，知道他“造的孽”，自诩着替天行道，对他挥剑相向。
　　“此去游家需得十余日，路上可得千万小心。”姜辞说道。
　　阮如意又惦念起易容高手的事儿，虽然游鹏说只是个传闻，她还是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姜辞。
　　“易容高手……”姜辞沉吟道：“要说简单易容，先生就能做到，至于高手……”
　　“简单易容？”阮如意闻言精神一振：“怎样简单？”
　　文陵君自己拱手接话道：“只能略微修容，沾水洗脸之后就需重新再画。”
　　听起来并不是很方便……阮如意忍不住皱眉。若去游家的行程短，倒也罢了，路上睡几日马车便是。可这楚家和游家的位置，一个西南，一个东北的，少说也得走十五天，若有耽搁，得奔二十天去，肯定需要进村镇里补给。
　　姜辞拍板：“这样，不然先生您这会儿先试试，若成效还行，就跟着他们去一趟游家。”
　　文陵君喏喏应是，差小厮出门买回来些物什，都是些放在精巧小盒中的东西，看着像脂粉。
　　看到精巧的小盒，阮如意就又想起自己先前把脂膏当成脂粉，闹的那场误会，不由赧然。她红着脸在旁围观，待得文陵君画完，把颜旸的脸露出来一看，当场震惊。
　　这、这、这也只算是略微修容吗？！
　　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