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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6、山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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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破开的植物呈现两种形态,一种是锋利的切口,像是被利器直截砍过,一种则是参差不齐的断口,像是用拳脚蛮力轰的。附近没有别的破坏痕迹,也没有箭矢,看来颜旸逃得还算可以。
至少是把弓手都给甩掉了。
姜祛朝哥哥打了个手势,四人循着痕迹慢慢向前。
打斗声渐响,茂密的山林却渐疏,地底不再被树叶覆盖,隐隐约约露出些黄泥。
几人不敢托大,脚步放得愈发轻,终于在向前数十丈之后,瞅见片空地,以及,空地上对战中的三人。
三人?
阮如意紧张不已,视线迅速扫过。除去颜旸和方才追着他们的那个中年男子之外,还有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楚献忠!
她差点当场骂出声来,她家狗狗在一挑二,而且对手还是楚家的当家和前辈!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两个大前辈欺负个小后生,好意思么?!
别说,他们可太好意思了!就见那俩中年男子互相配合,拳脚打得虎虎生威,甚至在微弱的月光下都能看清内力掀起的风潮。颜旸自是不敢正面招架,只能且战且退,得亏他步法还不错,加之有短剑相持,那剑是姜辞送的,十分锋利,且能阻得一二。
姜辞落到阮如意身边,瞅了两眼,暗骂一句:“臭不要脸!”
这自然是在骂楚家那二位,以大欺小,以多战少。然而他臭骂两句也不顶事,左支右绌辛苦作战的只能是颜旸。
姜辞边骂边双手合掌,朝那边嘟哝:“劳驾动脑子想想该怎么装死……”
阮如意一时无言,正欲继续观战,就见楚献忠猛然向前轰出两拳,双方隔着三四尺的距离,他却仿若信心十足。颜旸正在对抗另外那人的拳法,没想离着还远的楚献忠会轰拳过来,忙分神格挡。
“轰!”
那两拳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可怕,颜旸站立不稳连退三步,猛吐出一口鲜血!
“宏破拳!”姜祛情不自禁叫出声来,半途被姜辞反手捂住嘴,又摁回树后。
游鹏急红了眼:“不行!宏破拳专攻中脉,小旸的心脉会受不住的!”
“这是装死的好机会!”姜辞一手一个,把他俩都摁在树上:“他不‘死’在楚献忠面前,我们出去救了他也没用!”
“心脉受不住还怎么装死!”游鹏怒道:“这是破坏力最大的宏破拳,又不是随便什么内伤!”
姜辞道:“有我和蛐蛐在,能保他起码挨三次不会丧命,他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有两次机会,他要是识相点,就赶紧把祈经盘扔出去转移视线,自己想办法搞个坠崖什么的脱身!”
“啊?”阮如意惊了,下意识摸摸衣衫:“可是……祈经盘在我这里,他让我拿着的……”
姜辞:“我……”
姜辞:“我真是……”
姜辞颓然松开手,有气无力道:“算了,随便你们吧,蛐蛐走,咱回家去。”
阮如意赶紧拉住他:“别呀别呀!我们可以想办法偷偷把盘扔出去的嘛。”
说话间,那头缠斗中的三人又生变故。这回是那个中年男子施展的宏破拳,力道明显不比楚献忠打出来的,奈何颜旸已经受了一次,伤上加伤,踉跄后退着撞上了一棵树,站立不稳,几乎就要摔倒在地。
游鹏的后槽牙被他咬得嘎吱响:“不行!我必须去救他!”
“鹏哥等等!”阮如意也心疼得要命,然而她清楚明白,只有按姜辞的说法去做,才不会让他们功亏一篑。她相信颜旸不笨,就算同她分开时还没弄清“装死”是怎么回事,到这个时候,也该懂了:“你看,就快到山崖边了!”
众人齐齐定睛望去,果然在数丈开外,就是一道陡峭的山崖!
楚家本就建在山谷当中,地势低洼,再往下到山崖底端,一到雨季就会充满瘴气,寻常人断不会胡乱下去。
那是最后一次机会!
阮如意的心底捏起一把汗,她知道颜旸轻功不错,但在如此身受重伤的时候,不知还能施展出来几分,若是落入瘴气当中……
“掌柜的,你跟着我。”姜辞见颜旸确有朝山崖那儿摸索的趋势,忙把队列调整过来:“游兄你轻功好,等会儿带着蛐蛐下去找他,我和掌柜的在下山方向等你们。”
游鹏的牙都快被他自己咬碎了,姜辞说得没错,即便再心疼,他也只能忍,忍到颜旸想办法脱身之后,他才能出手施救。
四人调整好位置,屏气凝神望着前方还在缠斗的三人。
颜旸离山崖已经极近,奈何伤势过重,脚步虚浮,连直立站稳都难以保证,更何况跳下山崖。照现在的情势看,他最多也就是摔滚下去,甚至被楚家那俩人打下去!
那还怎么调整施展轻功?
游鹏急得直冒火:“他会摔死的!”
姜辞被他念得头疼:“你能不能别瞎操心!”
游鹏顿时横眉竖目:“那是我弟弟!我怎么能不操心!”
阮如意眼圈一热,瞬间有些想哭。
游鹏的那声“狗”时常还在她耳边回响,她也知道颜旸对此一直很介意,即便今日知道了自己是游家人,也不敢直言相认,就怕被游鹏嫌弃。
可现在,游鹏亲口承认了那是他弟弟……
阮如意是如此的渴望,此时此刻站在此处,听见此话的,是颜旸自己。
“我不也让自己的弟弟跟着你去冒险么,闭嘴!”姜辞嫌弃地拍了游鹏一掌,拍得他差点没闭过气去。
而此时,那头的情况已进入最后的尾声。
两个楚家前辈的攻势愈猛,颜旸挨了两拳撑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他半只脚掌已踏在崖边,只是怎么都抽不出空隙往下看一眼地形。
内伤、盲跳,他可不会“游云三踏”,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赌?还是不赌?
正犹豫间,忽听右方有些许动静,两个楚家前辈同时分了下神,好机会!
他忙回头朝下瞥了一眼,看准位置,提气往后跃去。
那俩楚家的自然不愿放过他,奈何底下就是瘴气林,楚家可不以轻功为长,即便摔不死,也很容易着道。两人踌躇一瞬,颜旸却已远离数丈之外,无可奈何之下,远远轰出两记宏破拳,算是最后的饯别礼。
不远处,躲在树后的姜辞连忙招呼大家:“快!”
他的扇子刚才被他甩出去吸引了楚家那俩的注意力,这会儿也捡不回来,若是等他们发现刚才捣乱的是他,那可就再也别想走了。
游鹏匆匆拖着姜祛从远处绕下山崖,阮如意被姜辞一把拎起,走的又是另一条路。她对这里本就不熟,全然由姜辞带着,上上下下绕到了一条山路上。
这里离楚宏殿已颇有一段距离,离山崖延伸出来的底端倒是近,两人皆是心急如焚,又不敢等在路边,怕不慎被楚家人看见,只能找棵大树在背后猫着。
直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远处有坨黑影磕磕巴巴过来,行至近处,姜辞确认了是他们,带着阮如意忙不迭冲出去。
“情况如何?”姜辞刚问完,就发现自家弟弟的手一直贴在颜旸背上,已知情况不妙,利索地顶了游鹏的位置,与弟弟一齐运功。
“怎么是这副模样?”姜辞渡了内力进去运转一个周天,立马发现不对:“伤怎么会这么重?”
游鹏满脸都是水,也不知是泪还是汗,呼哧呼哧直喘气,怒道:“你说呢!一个死士你指望他能有多少自保能力!”
姜辞的神情恍惚了。
他发现是他自己陷入了误区。
他知道颜阙武功不行,所以颜旸的武功就必须练得出众。可他忘了一点,颜旸是负责保护颜阙的死士,练的武功都以护主为主,自身的安危根本不重要,即便身死,也要拖着对手一起死,这种功法,又哪有多少自保能力?
游鹏的表情看着像是要哭,狠狠抬袖抹了把脸,想帮忙又施展不上,急得直打转。俩姓姜的内功同根同源,又以柔为主,疗伤正好。他要再掺合进去,反倒是帮倒忙了。
阮如意眼见颜旸嘴角不停渗血,不忍再看,拉拉游鹏的袖子:“鹏哥,咱先去把马车叫上来吧。”
方才姜辞说过,他让文陵君驾了马车等在山脚,但看现在这伤势状况,再想移动可难,还是得把马车叫上来带人。
夜长梦多,再耽搁下去,恐生事端。
游鹏万般不舍,他可信不过姜家那俩人,尤其是刚犯下错误的姜辞。颜旸此时又是完全无法反抗的状态,他这一走,还能找得回人吗?
阮如意压低嗓音对他道:“放心,祈经盘还在我这里。”
……对,忘了还有这个东西。游鹏的视线朝姜辞瞥去,暗暗权衡了下,觉得姜辞更在意的应当还是祈经盘,既如此,也算是有个挟制。
“走!”游鹏拉住阮如意,游家轻功被他催至极限:“半个时辰内一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