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在下的过客》闲人一半

23、第 23 章

　　皇后与兰贵妃针锋相对这么多年，加上时间久远，已经鲜少人知道其实她们还是一朵姐妹花。虽是同父异母，不过在府中表现出来的情深义重却不是假的。
　　皇后是嫡出的小姐，兰贵妃只是一夜风流的结果。本来两人不应该相识的，因着机缘巧合，兰贵妃救了皇后一命。从此以后，皇后便和她好上了。
　　又因着皇后比兰贵妃大了三个月，兰贵妃便一声又一声甜甜的叫着她“姐姐”。
　　这一声姐姐，仿佛藕断丝连的蛛丝，直接从府中延伸到宫中。
　　起初，皇后得知兰贵妃被朔元帝强行掳进宫，自己一介女流，加上最近府中不太平，她不好意思求助家族，朔元帝也不听她的话。
　　没有办法的皇后，只能天天得了空便去找兰贵妃谈心，给她讲自己最近听了什么趣事，给她解闷。太后若赏她什么配饰，她也兴高采烈的过来跟兰贵妃分享。偶尔两人又一起在宫中亲手捣鼓之前在府中吃过的小吃，一起去御花园赏花抓蝴蝶什么的。
　　兰贵妃本就对朔元帝无感，自己又有竹马，何况朔元帝又对自己干了这等事，还对不起皇后，自然讨厌死他了，经常对他没好脸色。
　　她心疼皇后，也在一旁推波助澜，想为皇后说几句好话。可她不知道朔元帝究竟喜欢自己什么，旁的话一点也听不进去。朔元帝来她宫里坐的时候就静静看着她，也不敢强迫她做什么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兰贵妃在一边干焦急，又觉得在某种意义上，自己也算同皇后同病相怜、同甘共苦了。因着这个缘故，皇后与兰贵妃的感情又深了几分。
　　不过兰贵妃那时候没想到，自己后来居然真的喜欢上朔元帝了，这让她感到无比愧疚和不安。
　　自己怎么会跟皇后喜欢同一个人？这岂不是背叛了姐姐？
　　兰贵妃为此惶恐不安。
　　不料想却是皇后先来开导她。
　　“梦儿，这事我不怪你。毕竟感情神秘莫测，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东西，”皇后说，“前朝也不是没有姐妹共侍一夫的先例，这样我们姐妹在宫里还能多加照顾，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姐姐……”
　　皇后如此这般深明大义，兰贵妃更加惊慌失措、心神不宁。
　　“好了，莫哭了，”皇后安慰她，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鼻尖，“小哭包，你自己看看，都哭成小花猫了！”
　　皇后笑她。
　　兰贵妃直接扑在她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自从她娘亲离世之后，便只有姐姐这般对她真诚了。
　　皇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谁也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到这个地步。
　　兰贵妃枉死，七皇子失去踪迹。
　　皇后妒忌，一手策划了这起案件。
　　姐妹情深，到头来依然比不过爱情。
　　“皇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朔元帝怒气冲冲的指责她，“孤竟不知你是这等毒妇！”
　　皇后跪坐在床沿，纤纤玉手上的蔻丹是如此的艳丽，她的妆容是那么的雍容华丽。
　　可惜，两道突然出现的泪痕毁了这道姣好的妆容。
　　皇后笑着流泪，反问他，“我恶毒吗？”
　　“我也不过是因为爱上一个人。”
　　＊＊＊
　　殿内静悄悄的。
　　忽然，朔元帝身心俱疲的开口，“赵总管，拟旨吧。”
　　“皇上……”赵总管看着满脸倦怠的朔元帝，再多的劝告也不知如何诉说，只得应了一声，“喏。”
　　“七皇子吴歧路，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时隔多年，兰贵妃风波得以平息，大朔终于迎来了自己下一任的主人。
　　皇后坐在一旁，闻言毫无动静，只有立于旁边的大皇子满脸不甘心。
　　皇后垂眸，轻轻抚摸着自己长甲上的蔻丹，神思飘离。
　　梦儿啊……姐姐这辈子，唯有身份胜过你。其他的，无一是处，皆皆不如你。
　　那一日朔元帝指责皇后的时候，她就已经心如死灰了。她和兰贵妃争了后半辈子，谁也没有争赢。
　　朔元帝爱兰贵妃，还不是一样说处死就处死。自己爱朔元帝，可感情都是会枯竭的。她也累了，不想继续了。
　　皇后身为一国之母，享受天下黎民百姓的供奉，自然也要善待他们。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大朔找一个明君吧。
　　自己的儿子她当然知道几斤几两，就不处心积虑的谋算了。大皇子也有大皇子的命数，且随他去好了。
　　“至于你，罗布，”朔元帝冷哼一声，“带着这么一队人马是要造反么？”
　　他对自己儿子愧疚所以温声细语，那罗布跟他又没什么关系，之前还偷偷喜欢兰贵妃，自己没必要给他好脸色。
　　“臣明日便回边境。”罗布冷汗唰唰往下流，连忙单膝下跪，抱拳说明自己的去意。
　　＊＊＊
　　大朔皇宫北门。
　　“师父，你要离开了吗？”吴歧路抓着钱行之的衣袖，不想让他离开。
　　钱行之弹了一下吴歧路的脑门，就如同和他刚刚相遇时那样，“舍不得我了？”
　　“嗯嗯。”吴歧路点头。
　　“你不配，”严如玉丝毫不留情，“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1]
　　“喂喂。”孟知客万万想不到严如玉会这样出言不逊，现在吴歧路可是太子了，一个搞不好，他们都要被抓进牢房里。于是他连忙拉住严如玉，低声细语跟他说:“这事我们私下说不行吗？你囔囔那么大声干嘛？”
　　吴歧路的眸子一下子就暗了下来，他动了坏心思，不安分的想做点什么。
　　“你是太子，以后做事要稳重一些，”钱行之叮嘱他道:“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啊。”
　　“师父，你不能留下来陪我吗？我想继续跟着你练武。”吴歧路问。
　　钱行之笑了笑，“皇宫里也是人才济济，还少我一个么？”
　　“那不一样。”吴歧路试图用撒娇来挽留钱行之。
　　然而钱行之完全不吃这一套，“撒娇也没用，我又不是这样的人。”
　　“不然你去跟朔元帝说，你不想当这个太子了。”孟知客开玩笑的说。
　　然后发现吴歧路沉默了。
　　最害怕空气突然安静，气氛着实有些焦灼了。
　　“呃……”孟知客吞了吞口水，拉着严如玉先一步走出北门，“那什么，你们聊，别理我。”
　　北门不远处是赵总管为他们准备的马匹。
　　“没什么的，迟早都要做出选择的，”钱行之说，“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想了想，钱行之又问:“春花秋月扇呢？”
　　这折扇是自己跟不醉借的，是要还回去的东西，自己又不是土匪，不好霸占。
　　“那缱绻剑……”吴歧路从怀里取出折扇还给钱行之，目光灼灼的盯着钱行之别在腰间的缱绻剑，蠢蠢欲动。
　　钱行之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敢情是拿缱绻剑换春花秋月扇呗。不过，这不本来都是自己的东西吗？
　　钱行之笑着说，“你小子，坑人都坑到我头上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钱行之还是解下缱绻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换回了春花秋月扇。
　　吴歧路刚被立为太子，根基不稳，想必还是有潜在的危险，确实需要武器防身。可惜那个替身蛊偶被自己浪费了一个，不然给吴歧路，他生命还多一份保障。
　　吴歧路握着缱绻剑，又看了看钱行之，最后还是把它还回去了，“不开玩笑了，”吴歧路也笑着说，词不达意，“大朔历史悠久，还怕没有几件藏品？”
　　钱行之摇摇头，不接那缱绻剑。轻功一展，轻飘飘的躲远了。然后转身朝吴歧路高高挥手，“那就江湖再见了。”
　　话音刚落，三人便纵身骑马远去。
　　吴歧路保持着递剑的姿势，默默的看着钱行之离开。
　　另一只垂下的手紧了紧，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抓住。
　　缱绻剑。
　　这把白衣剑客随手扔给钱行之的佩剑，也被钱行之随意的送给了吴歧路。
　　[1]出自卷三十二引《古今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