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今天上钩了吗？》蒸羊羔

52、chapter52.0

　　元辞挂断于海潮的电话后靠在窗前站了很久，于海潮的话在他耳边反复回荡。

　　余思慧把他跟贺冰的消息界面发给过元辞，元辞知道余思慧说了什么，而于海潮说贺冰不太想提自己……

　　昔日贺冰对他的关照又历历在目，难道仅仅因为他是个同性恋就讨厌么？可于海潮也是，为什么于海潮还能是他的好兄弟呢？难道只是因为贺冰讨厌被同性恋喜欢？

　　贺冰讨厌他，讨厌和一个同性恋扯上关系，余思慧的话让他觉得被厌恶和冒犯。

　　这似乎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释了。

　　要么还能怎么解释贺冰的沉默和抗拒呢？

　　元辞心头火起，这一刻特别想打电话问问贺冰，被一个同性恋喜欢有什么好厌恶的，自己更没有让贺冰接受，他已经够克制了，贺冰还要他怎样！

　　元辞越想越气，抄起手机来就要跟贺冰理论一番，但一想到临走时数落贺冰那一顿，立刻冷静下来！

　　昨天他把贺冰臭骂一顿，现在主动送上门，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啊啊啊啊啊啊！”元辞疯狂挠头，把自己挠成一个鸡窝，一头摔进被子里，望着头顶的吊灯，喃喃道 ：“贺总，你个王八蛋！……”

　　贺冰带一副眼睛坐在书桌前看棋谱，灯光昏黄，气氛静谧，他今晚难得有点时间坐下看点东西，但半个小时过去了，棋谱打开是什么样，阖上就是什么样，他一点也没看进去。

　　贺冰有些烦躁地摘下眼镜，从书房里出来，手机就放在书房门口的小架上，贺冰忍不住打开消息，翻到余思慧的对话框，停在上边久久未动。

　　“贺总，元辞真的很喜欢您，他的眼里只有您，每次看见您眼里都要冒星星，您不要不相信他呀，还有祝福你们百年好合，元辞是个特别好特别好的人。”

　　贺冰的眼睛在那句“元辞真的很喜欢您”上挪不开。

　　元辞曾经亲口对他说过喜欢自己，那时候他们劫后余生，元辞略带狡黠地说：“我那时候想说，其实我，喜欢您。”

　　自己那时候做了什么？他沉默了，然后就听见元辞特别坦荡地说“您是我工作道路上的引路人，是我尊敬的前辈……”

　　那件事很快被他当做后辈的表忠心忽略过去。

　　可自己真的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么？贺冰强迫自己回忆起那些刻意被模糊的情绪，他那时候盯着元辞那张开开合合的嘴，心底里却有个魔鬼在反复低吟，再多说点、多说点……

　　贺冰猛地把手机扔了出去，手机砸在墙上，弹在地上，屏幕立刻四分五裂。

　　贺冰出了一头汗，靠着墙角慢慢蹲了下去，头颅深深地埋在膝盖间，脊椎弯成一道弓，贴在墙上的壁灯温柔地投下一道光线，在地上映出一个孤独的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冰的手机响了，贺冰疲惫地站起身，看到来电人，心里一沉。

　　电话接通后，纪斌轻快地声音传过来，“冰哥？你最近怎么样了。”

　　贺冰：“挺好的，打电话有什么事么？”

　　纪斌言语中掩饰不住喜悦，“我要结婚了！我妈让我给你打个电话，来喝喜酒啊！”

　　贺冰垂眸，“真好，什么时候。”

　　纪斌：“等下我把喜帖发给您，时间和地址都在上面，一定来啊！”

　　贺冰：“好，我会去的。”

　　和纪斌的欢欣鼓舞相比，衬地贺冰的声音更加落寞。

　　“冰哥，我姐的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别再责备自己了。”

　　贺冰没说话，纪斌继续小心地说：“当年那只是一场意外，你对我家做的已经够多了，要过好往后的人生啊。”

　　当年贺冰跟纪雯去领证发生的那场惨剧，重创纪家的同时也断送了贺冰追求幸福的能力，纪斌的父母哭的肝肠寸断，花了五六年的时间从女儿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回头却发现葬礼上眼泪都没流的贺冰才是那个始终没有走出来的人。

　　贺冰：“你先好好准备，我提前一天过去。”

　　纪斌：“哦……”

　　——

　　“冰哥！冰哥！”高铁站出站口，纪斌在人群中高举着手，生怕贺冰看不到他。

　　贺冰拖着行李箱大步流星走出站口，纪斌从人群中挤出来，一把接过贺冰的行李箱，“高铁今天很准时呢，我刚来就等到你了。”

　　贺冰：“叔叔阿姨最近身体还好么？”

　　纪斌：“挺好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尤其是这两天我妈的精神头特别足，就是好半夜起来偷偷抹眼泪，估计是想起了我姐。”

　　贺冰：“我买了点安神的补品，你叮嘱叔叔晚上看着阿姨服下去。”

　　纪斌：“嗯，我爸有数。”

　　纪斌开了个把小时，车子驶入一个安静的小区，井盖和墙上贴着红纸，一看就是小区有人家里要办喜事，和十年前的记忆逐渐重叠起来。

　　“冰哥，下车吧。”

　　思绪被拉回现实，贺冰从车里下来，纪斌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箱帮他拎上楼。

　　“1、2……”贺冰在心里默念台阶数量，数到9，到了。

　　纪斌叩门，“妈！冰哥来了，开门！”

　　门很快开了，纪夫人打量了贺冰一圈，“这段时间瘦了，快进来！”

　　贺冰一边回答纪夫人的问候，一边进门换鞋，穿上才发觉不对劲，不是他来常穿的那一双，下意识低头看，是一双一次性拖鞋。

　　纪夫人轻声说：“那双鞋你都穿十几年了，也该换换了。”

　　纪叔叔抄着铲子从厨房里出来，“小贺来了啊，快去洗把脸，马上开饭。”

　　贺冰：“叔，不用太张罗。”

　　纪叔叔：“今中午还能顾得上你，等下午要和他姑婶去布置新房，就来不及招待你了。”

　　贺冰：“谢谢叔，我随便吃两口就行。”

　　纪叔叔：“大老远来一趟，可不能随便。”

　　纪叔叔揽着贺冰坐在自己旁边，餐桌上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菜，贺冰落座，看着桌上还多余一副碗筷，问：“还有客人没到么？”

　　纪叔叔：“给雯雯留的，你别介意，她要活着的话要坐这个地方。”

　　贺冰点点头。

　　纪叔叔起身给贺冰倒了一杯白酒，贺冰连忙起身阻拦，被纪叔叔阻止了，“今天得让我给你倒一杯。”

　　贺冰感觉今天这顿饭非比寻常。

　　纪叔叔捏着酒杯，缓缓道：“要是雯雯当时没出那事，现在你们应该有俩孩子了。”

　　纪斌：“爸，这时候你就别提那事了，不合适……”

　　纪叔叔摆了摆手，“这就是最合适的时候，辞旧迎新，我们家也该放过贺冰了。”

　　贺冰抬头，恰好对上纪叔叔特别严肃的目光，“贺冰，这些年难为你了。”

　　贺冰摇头，“哪什么为难，都是应该的。”

　　纪叔叔：“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不婚娶是一直过不了雯雯那一关，叔叔今天就跟你放下话，雯雯走的早是雯雯命薄福浅，是我们夫妻俩没给她积下福，跟贺冰你没有任何关系。”

　　纪叔叔一饮而尽，“今生你没做成我纪家的金龟婿，是我们无福消受，再耽误了你的终身幸福，那是我们老两口造孽！”

　　贺冰：“叔你别这么说，我就是没碰上合适的。”

　　纪叔叔一把攥住贺冰的手，“叔活了大半辈子，知道眼前人最重要，你就是不敢睁开眼看看，今天叔就告诉你，你要是下次带对象过来，我就给你开门，不带对象过来，你别认识叔了！”

　　贺冰：“叔……”

　　纪叔叔捏着贺冰的手，眼底泪光闪过，“你答不答应？嗯？”

　　纪斌推着贺冰，“哥，你就答应了吧……”

　　双方僵持中，一直不吭声的纪夫人不轻不重地摔了放下了碗。

　　纪叔叔一下就软了，回头看自己的妻子，央求道：“咱们商量好了的不是，就放过贺冰不行么？”

　　半晌，纪夫人说：“先吃饭吧。”

　　自从纪雯走后，一向宽容和蔼的纪夫人情绪变得不稳定，提前从岗位上内退下来，纪斌和父亲要消耗很多情绪来安慰她，纪雯的离去成了这个四口之家后半生的劫难。

　　午饭还没吃完，纪斌就走了，他要忙着去接人，去安排住宿，还要去场地彩排，忙的不亦乐乎。

　　贺冰载着老两口，又接上两个叔伯阿姨去新房做最后的布置。等忙活到下午，女方家的重要亲眷都到了，按照习俗结婚前一晚要单独给女方家的亲眷摆酒。

　　贺冰人长得英挺，又擅长安排，无论是迎宾还是陪席，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毛病，还没等到宴席结束，就有人在席间拐弯抹角问起贺冰婚配来，一听贺冰没有结婚，纷纷张罗着要给贺冰介绍。

　　纪叔叔笑着给大家举杯，“贺冰是我干儿子，你们谁家有什么好姑娘，帮忙牵牵线，弄好了咱们就亲上加亲了。”

　　说罢一饮而尽，底下纷纷喝彩。

　　贺冰总算明白，他对纪家的愧疚一分不少地反噬着纪家本身，这场十年的拉锯里，他们都在对彼此的愧疚中饱受折磨。

　　因为多喝了几杯，贺冰散席后着实有些醉了，第二天他还要帮忙张罗去接亲，直接在新房的侧卧里睡下了。

　　纪斌忙着和老同学去过最后一个单身之夜，他们都在酒店，新房里只有纪斌的父母和贺冰，半夜贺冰口渴出来找水喝，路过客厅时听到有人站在那里偷偷哭。

　　贺冰看着那个些微佝偻的背影，轻声唤道：“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