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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雨夜(一) ...

  •   岑暮洲扔掉雨伞,一个箭步冲上前,在宋钧远发愣之际径直给了他狠狠的一拳。

      那些拍摄结束后的独自练习都不是闹着玩的,少年的瞬时爆发力裹挟着潮湿的夜风直冲宋钧远颊骨,将黑暗都劈开。

      “唔……”宋钧远猛地向后趔趄了两步,撞在凹凸不平的石墙上。那张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脸,一下子红肿了一片。

      岑暮洲伺机把薄杏拉到自己身后,护得紧紧的。

      宋钧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虚张声势:“哪来的多管闲事?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分分钟就能让你在故京待不下去!”

      说着,宋钧远扬起拳头要反击。岑暮洲身形一虚,朝着他的下盘横了一腿。

      宋钧远结结实实摔了一跤,膝盖骨砸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站不起来。那两个帮手看见事件的发展超乎原来预想,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同俯视蝼蚁一般,岑暮洲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宋钧远,眼底结了一层冰霜似的寒光:“我劝你们都省省力气,刚刚我已经报警了,不想罪加一等就老实点。”

      一听到报警,宋钧远眉心猛跳,顾不得一身伤,咬着牙就爬了起来。两个帮手扶起他,灰溜溜跑了,连伞都没捡。

      一场闹剧终结,雨夜又恢复了平静。

      “我……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薄杏从岑暮洲的身后探出身子,向他示意自己已经不需要那么紧密的保护。

      刚才情急之下他握住了她的手,好一会儿忘了放开。他的掌心很温暖,即使被雨水打湿也仍然炽热。

      “没什么,只是看不得他这么欺负你。”岑暮洲晃过神来,低着头松开了手。

      动作反应很快,指尖却还有点留恋似的拖沓。

      两个人都被雨淋了个透,他垂着鸦羽似的长睫看她,眼底扑朔着迷离情绪。

      薄杏捡起地上的伞,抖了抖伞面沾染的些许泥水,重新撑了起来。她试图挡在两个人的头顶,可他太高了,她手伸得有点儿费劲。

      “我来吧。”岑暮洲推开自己的伞,撑起一片弧度饱满的夜空蓝色穹顶,顷刻便像是雨停了一般。

      他的伞更大也撑得更高,在雨夜里为她辟出一块净土。

      薄杏抿了抿唇,问道:“你刚才真的报警了吗?我们现在是不是该等他们过来?”

      “没有,”岑暮洲笑了笑,很诚实地说,“看到你陷入危险,什么都没想,脑子一热就冲过去了。”

      原来只是另一种虚张声势。薄杏想想还有些后怕。

      她拢了拢伞衣,指尖拉扯着束带,有点不知如何表达谢意:“今晚真是谢谢你出手帮忙,害你也淋湿了。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去我家清理一下?”

      “你不介意就行。”他仍旧很有分寸,但并不拒绝她的提议。

      两人并肩朝她的公寓走去,雨声嘈杂,街灯默默。伞下空间狭隘,她时不时会碰到他的腰侧,那里绷得很紧。

      薄杏试图往另一侧靠一些,微微垂首,却看见积水倒映出两人的身影,他几乎要将整个伞面都倾向她的一侧。

      “要不,我们还是各自撑伞吧。”她想了个主意,这样彼此都能在雨夜里保全。

      岑暮洲脚步微顿,睫羽垂得很低,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好。”可他还是随她,没有透露自己的一点情绪。

      路不长,薄杏很快便领着岑暮洲回到了家。月白高跟鞋沾了路边的泥水,像乌云染污月色,她有点惋惜地脱到一边,纤腰弯在鞋柜面前,取出一双男士拖鞋。

      “进来吧,雨伞放在门边就好。”薄杏说。

      岑暮洲却站在门口,驻足了片刻。

      想到了他可能在顾虑什么,她笑笑说:“放心,不是宋钧远的遗物,他的东西我早都扔了。”

      如果要穿那种人碰过的东西,她想想也觉得恶心。

      “我没有在想这些。”岑暮洲低头去解鞋带,没让她看出那是在想哪些。

      他随她走进屋里,目光尽量保持克制,却仍不免被那些个人色彩鲜明的印记吸引。

      她不是谭柘那种疯癫型音乐制作人,但房间里也有不少音乐人独有的痕迹。投影仪与音响占据了客厅的半壁江山,钢琴与吉他互为友邻,空间有限的茶几摆满了超过容量的乐谱,多得从沙发缝隙里溢出来。

      最为引人瞩目的是那些小小的彩色便利贴,门框上,冰箱上,餐桌上……漫山遍野,所有能够容身立足的地方都被她贴上了便利贴,夜风吹来便扬起斑斓的小旗帜。

      “独行的白鹤
      是高傲还是落寞”

      冰箱是体积最大的家电,于是成了便利贴重灾区。岑暮洲随意拾起一张,将上面的文字念了出来。

      目光微偏,他又看到了旁边的一张。

      “赶上十七岁的烟火
      却错过当时的你我
      收拢手心算不算是一种掌握”

      “只是一些无处安放的小idea而已。”薄杏轻描淡写,伸手拉开冰箱门,挡住了他的视线,“要喝汽水吗?还是想要白开水?现在是晚上,就不泡咖啡了。”

      “都行。”岑暮洲随口应了一句,视线在贴满便利贴的冰箱门与她纤细的手指之间来回拉扯。

      那是她在提笔那一刻最真实的生命体验。岑暮洲轻轻摩挲着纸片,指腹与清隽的字迹贴得很紧,那些文字好像要活过来一样,不停地冲击他的指尖,顺着脉搏延伸到心脏。

      甲年乙月,她曾感到一瞬的孤独;乙年丙月,她又庆幸生命的绚烂;丙年丁月,她回想起童年的某种快乐;丁年戊月,她忽然畅想起遥远的未来。

      仿佛无意中一头扎进了她的思想世界,岑暮洲试图抵抗,却徒劳地不断下沉,浑身都浸没在浮游的思绪里。

      屋子里的雨比屋外还大,他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心脏沉甸甸的。

      “啊,我没有男士的衣服可以给你换。”薄杏站在衣柜面前,轻唤了一声。

      她有给男性来客预备拖鞋,但是并没有备着给谁过夜的东西。

      岑暮洲从琳琅满目的便利贴里抽回思绪,恰好与刚刚转身的她对上视线。

      薄杏拿着一件宽大的T恤,在他身前比了比:“这是我最宽松的衣服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试试看。”这是某次文化节的oversize纪念T恤,她穿起来堪比没有腰线的衬衫裙,于是早早就压箱底了。

      岑暮洲稍稍低头,彼此近在咫尺,她微湿的发梢轻蹭过他干净的下颌线,带着淡淡的小苍兰香气。

      他默默接过T恤和毛巾,背过身,脱掉身上的湿衣服。

      即使只是从背后看,也能看出他的身材比例很好。宽肩足以撑起各大时装品牌最新款而又不至于过分厚重,潜藏的力量向下收紧窄腰,勾勒出经典雕塑般的曲线。随着脱衣服的动作,流畅的背阔肌线条隐约起伏,勾着人的视线不由自主。

      二十出头的大男孩,身体自带释放不完的荷尔蒙,一举一动之间都要溢出来。

      薄杏下意识偏过了眼。岑暮洲演林进时也曾在某场篮球赛过后脱掉上衣,可当时她只觉得那是少年最率真的模样,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好像有点紧。”身后响起男性略微低沉的嗓音。

      T恤上满是刚刚擦过下颌的小苍兰香气,穿在身上更浓郁了许多,让他有一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薄杏转过身,第一眼先看到文化节标志的笑脸印花,被他的胸肌撑得有点变形。肩线绷得紧紧的,下摆也缩水到了人鱼线上,比他刚刚赤着上身时更衬曲线。

      一件oversize的T恤硬生生被穿成了紧身短上衣,大头印花好像在强颜欢笑。

      薄杏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眼尾弯成了小月亮。

      “我还是脱掉吧。”岑暮洲有点闷闷地说。

      他又背过身去把衣服脱了,脱完之后才意识到这有点多此一举——没有衣服可换了,他们总是要“坦诚相见”的。

      拍戏的时候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犹豫便脱掉了上衣,现在就只对着她一个人,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岑暮洲迟迟没有转过身来,薄杏慢慢后知后觉。察觉到这层微妙的羞意,她也开始有点不自然起来。

      薄杏走到窗边,拉了拉本来就紧闭的窗帘,有意无意地转移话题:“说起来我比你大三岁,算是姐姐了吧?”

      是姐姐与弟弟,不是女人与男人,就没什么好害羞的了。

      “三岁七个月,”岑暮洲很精确地说出了两人的年龄差,声线里透着笃定,“但我不觉得是姐姐。”

      “你在暗示我幼稚吗?”薄杏失笑,没想到被否定得这么直白,却没留意到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生日。

      岑暮洲转过身,没有顾忌那些无谓的羞窘,看着她的眼眸很认真地说:“我在说,你很纯粹,十七八岁的年纪才有的那种纯粹。”

      “不,”他旋即又否定了自己,眼底清亮如满月,像是盛着心目中最美好的事物,“或许是十七八岁都未必有的纯粹,至少比我的十七八岁要美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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