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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偷懒不想标题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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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正是人间三月。经斓城的夜里,高处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夜色黑浓,万物低伏,唯有风声。
高的那个男人凝眸看着身侧少女,许久,恍然苦笑道:“姑娘是要走了。”
阿澜看向男人。对方面色较常人有几分苍白。那张丰神俊秀的眼闪动着光亮,看起来真挚而温情。
“是呀。”她朝对方笑起来,“所以,我没法陪在你身边、保护你啦。”
她说着,朝男人伸出手来。
“姬珃……再见?”
男人怔忪片刻,弯唇俯身。
他的衣襟上染着的沉郁松香,在风中亦不剩须弥。
他想要抱住阿澜,然而那双手却仅仅只是虚虚环着,并不敢用力,生怕惊碎眼前笑影。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若是能再相见——”
“自然是能再见面的。”
姬珃双漂亮的凤眸浸染了些许水色,却无人在意。
阿澜松了松拳头。依旧是笑盈盈:“好啦,夜里风大,你该回去啦。帮我和你爹道别。”
“……必不负姑娘所托。”
阿澜……阿澜觉得这少城主奇奇怪怪的。
前些日子她行经这座经斓城,发觉城中有妖邪作祟,便出手相救。而这黏糊糊的少城主,便是当时惹上的。
如今风波既定,阿澜自然不会再逗留。
她想着这位体弱多病又对她言听计从的少城主道别一番,也算有始有终。
至于那狐狸似的老城主,她实在是懒得和他掰扯。
阿澜想了想,又从储物囊中取出一瓶丸药,交代道:“每日一丸,切记切记。”
谁成想,这位少城主的目光更加哀怨了。阿澜受不住,于是纵马离开,连头也不敢回。
谁知道在路上遇见了许久不见的友人。她要去云中一趟,路过此地,老远便察觉到阿澜的气息,于是过来小叙。
说是小叙,其实是无情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了阿澜的抱怨,友人眉飞色舞:“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阿澜就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着她饮酒。撑着脸,目光空洞。
“好啦好啦,别笑啦。”
月光将瀑流照得雪白一片,它照亮了友人半敞的衣襟,也照亮了泉水之中阿澜秀美的脸。
“我不明白。”她有些苦恼地说,“他看上我什么了?”
“男女之事,有什么明不明白的?”
阿澜神色变得有几分复杂。
她纠结半晌,像是做错了事一般开口:“我觉得他的喜欢很廉价。”
友人一愣,睁大了眼睛。
她喝得双颊绯红,眼睛却比月光还要明亮。
“只因我救了他,便要喜欢我。这不是轻浮么?哪有这般强买强卖的道理?”
“噗——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友人忍不住放声大笑。她笑得柳腰弯折,整个人连带着酒盏酒壶都掉进了泉水里。
……
阿澜郁闷地看着她在水里扑通:“真有那么好笑?”
她掰开手指,数给好友听:“他都不想想,我今年七十又四,都能当他的奶奶……”
友人又是一阵大笑,笑完了,喘匀了气,才缓缓道:“那你知不知道,那姬少城主今年两百岁了?”
阿澜:“啊?”
她有些不敢相信友人说的话。而且在她的心中,姬珃是个相当爱哭的青年,看着心智便不如何成熟。
“你记错了吧!”
友人笑得发抖。
这时林间传来脚步声。阿澜循声望去,便见一个小小少年抱着一只白鹄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裳,像一根俏生生的脆笋。
“师父。”他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又转身对着阿澜,“尊者。”
阿澜挠了挠脑袋。
友人道:“这是我新收的小徒弟。周流。”
小徒弟将脊背挺得笔直,小脸也绷得很严肃。看起来很是拘谨可爱。
“是周流呀?你好你好。”
“尊者。”
友人道:“他今年三百有七。”
阿澜:“啊?”
少年丝毫不介意被友人叫破年龄,水嫩的脸上仍是一副恭敬严肃的样子。
他捧了换洗的衣物与友人,然后又在一旁支起架子,烤了三两野兔,又斟好灵酒,再仔细地铺好坐榻。
“师父,尊者,请。”
友人泰然自若,丝毫不觉得让一个大她几百岁的人伺候她有什么不对。
她甚至嚣张地靠在徒弟准备的软枕上,一面让他捶腿,一面放声狂笑。
“小阿澜,你还是太年轻!这叫达者为先!再者徒弟照顾师父,本就是天经地义。”
“不过么,也是我家徒儿懂事。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少年听了这样一番话,面上没有丝毫不满的神色,那恭谨的模样,竟像是十分享受友人的支使似的。
友人放肆地直接把腿架了上去,满口理论,讲嗨了直接踹少年的脑袋。
但少年竟然很享受。
阿澜不知该说什么。
她感觉少城主的芳心跟友人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本来也就是路上碰巧遇见,两个好友叙了两天的话,便要分别了。
友人召来坐骑,那是灵木的枝干所化。她倚在上面,嘴里叼着一条小鱼干。她的徒弟就在旁边为她捶腿。
阿澜则背着剑匣,站在地上,抬头看着她俩。
友人:“唉,我看你孤零零的,又是这样的呆子。想来日后定然是寻不到道侣了。”
“你师门失落,又无可靠好友。我呢,应该是要死你前面。将来你若遭了难,岂不是连个能帮你寻仇的都没有?”
阿澜认真地说:“生死有命,我不需要旁人为我奔走。”
“我是说——我觉得你需要一个徒弟孝顺你。”友人意味深长地看着阿澜说,“你的师门传承,你的道法,难道这些也都不要了么?”
“且你总是一人,未免也太过伶仃。”
阿澜睁大眼睛。
友人瞧着她这孺子不可教的模样,摇摇头,催动灵器,瞬息便没了影子。
“走咯——”
阿澜被留在原地,日光在她脚下打下浓重的阴影。
她转过头,看着空荡荡的瀑下幽泉,忽然也感到一种孤寂的冷。
友人的话在她耳边回荡。
她需要一个徒弟么?
大家都有徒弟,只有她没有。
且友人也说了,收徒这事达者为先,她虽然年纪小,却也有傍身的本事,是可以教人的。
且……
一个人也未免伶仃。
有些事一旦说破,就再也迷糊不得。
阿澜从日升走到月落,这个念头就一直在她背后追赶。令她感到无所适从。
郊野外的芦苇从里,四下静谧,天方有朦胧晦暗的光扬起。有虫声、风声,一股冷冽的清气朝她涌来。
她觉得有点冷。
友人徒弟很会烤野兔,即便是辟谷几十年,阿澜也被那迷人的口感征服。
友人的徒弟也很贴心,而且看起来根骨不错。低眉顺眼的,很是讨人喜欢。
阿澜其实是不需要考虑师门的,她对外说自己师承一个小宗派,其实那是骗人的。就像她对姬珃说自己要去铸剑,其实也是在骗他。
她从天上来,日后当然也要回天上去。
——但是道法是真的。
阿澜略略握住拳头,却停不下纷杂的思绪。
她又想,他年回归九天外,整日对着浩渺云海枯坐,一身本领无人学、无人传,是不是太可惜了?
只看这次经斓城之行便知道,那些法子是能惠及世人的。
它们应当有人来学。
阿澜摇摇脑袋将这思绪挥散。
然而不过片刻,这想法又缠了上来。
收徒……还是应当趁早吧?
正思索着,却见不远处开阔的江面上,有一簇素色漂流而下。
江水湍急,那衣料裹着一个人影在浪潮中起起落落,被洇成一片惊心动魄的雪色。
修道者常能感应天机。
阿澜比他们更加灵敏些,因为她就从天机中来。
此时此刻,在还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轮廓时,她的脑袋就像是被人忽地敲了一下。从内而外——
清醒过来了。
劲风拂过江面,劈开芦苇而来,仿佛天意如此,为她打开了一条通道。视野亦骤然开阔。
此刻天光尚不能朗照。西沉的溶溶月光却就这样流泻进江河之中,从她面前经过了。
那水中漂摇不定的人影,也被渲染上一层玄秘的色彩。
在阿澜的耳畔,霎时有千万个声音嘶叫起来,令她不许错过。
自家人晓得自家事。
阿澜并不是什么散修,也并非人族。她是这奉真界新生的天道,是前四十九个相继破碎后于灰烬中托生出来最为孱弱也最无力的——
最后一个天道。
虽然她还并不明白这种心悸感究竟从何而来,但这并不妨碍她飞身向那人掠去,将他一把捞起。
阿澜绝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机缘巧合”。因为其中的每一次巧合,都可能是这千疮百孔的奉真界向她的求救。
将人捞上来,阿澜才发觉这是个青年,方才她所见的雪色,也并非什么白色的衣袍,而是这青年的一头白发。
他紧闭着双眸,水珠顺着脸庞落下,还有身上的,一点点洇湿阿澜的衣裳。他没穿衣裳,所以那一身的伤口也就叫人看得分明,大大小小的交错纵横,显然是被人用刀枪剑戟来回劈了许多遍,有不少处都见了森森白骨。
阿澜看得发怔,抬手摸了摸他结实的肌肉,叹道:“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开局安排果男一个√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认识你小流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偷懒不想标题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