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无邪》杨小依

11、抽丝剥茧

　　王阳又话锋一转：“今夜彭扬胡闹过后便去了府内藏宝阁，白铁扇则一直在湖心亭小憩，有丫鬟可以作证。苏老爷独自一人在书房，无人可证明，倒是柳夫人称自己曾去过书房，却无人应答，只得回卧房休息。至于丫鬟青松，一直与苏府其余丫鬟待在一起，直至亥时末她前往苏小姐的房间发现尸体。翠娘今夜在厨房烹饪苏小姐平日爱吃的爱莲糕，王羡之则一直在东厢读书。”
　　“林少侠呢？”夏无邪问。
　　“林少侠今夜一直与我一起，不在府内。”
　　阿月饶有兴味的看着王阳，王阳却淡定如常。
　　夏无邪则问：“这么说来，东厢夜间的住客只有王羡之王公子一人？”
　　“不错。”
　　“苏小姐今夜曾去找过王公子，如此说来，没有谁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何事？”
　　“不错，夏少侠是怀疑王公子？”
　　“只是东厢今夜有些特殊罢了。爱莲糕现在何处？”
　　“原本在苏小姐房中的，我命人带走了。”
　　“可否带无邪去看看？”
　　“可以。”王阳应得爽快。
　　他带着夏无邪与阿月，又出了房门。
　　此时正是丑时正，夜空更显孤寂，而此刻的东厢花园，月光之下却显得有几分阴冷。
　　王阳走在前头，他是特意将这二人留到最后问话的，正如他知道林柯不是凶手一样，他也已经相信了此二人的清白。他又问道：“夏少侠是第一次下山？”
　　“正是。”
　　“我曾遇到过贵派的王涵之少侠。”
　　“哦，那正是无邪的师兄。”
　　王阳又问：“你们二人不是真的兄妹吧？”
　　王阳问得平静，似乎胸有成竹，阿月看了看夏无邪，便解释道：“不错，我只是想着借这次比武招亲的机会入苏府接触苏哲才编织了与夏大哥的关系，苏哲诱拐良家妇女，我不能坐视不理。”
　　“姑娘有心了，这事我断然也不会视若无睹。”
　　王阳的回答让阿月有些吃惊，她曾经见过的官员，别说捕头，就是府正，都懒得去处理这些平民与权贵的互相纠缠之事。她也明白这些人的心理，毕竟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又怎会有人主动去做。
　　她不禁问道：“王捕头，你的功夫师出何派？”
　　王阳没有回答，他与看守证物房的两名捕快打了个招呼，便带两人走了进去。
　　这间证物房就位于东厢，是一间闲置的客房，房内布局也与其他几间房大致相同。王阳指着桌上的糕点道：“就在那里。”
　　鸡翅木餐盘就摆在那张老榆木桌子上，上面摆在五块爱莲糕，夏无邪走近看了看，发现这糕点晶莹剔透，甚至可见糕点里面粉色的莲花花瓣。而这个餐盘旁边，摆放着一个碎了的花瓶，花瓶碎片上血迹斑驳，将原本的釉面图案都遮盖了。
　　这应当就是凶器了。
　　“餐盘上也染了血。”夏无邪道。
　　“嗯。”王阳轻声应道。
　　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夏少侠还有什么想法？”
　　“假设苏小姐要从王公子的住处回自己的房间，会怎么走？”
　　阿月便道：“我们走走看便是。”阿月下午在苏府转悠，自然对于府内路径比较熟悉。
　　其实东厢到西厢之间只有一条穿过中庭的大路，所有人都是从这里穿行于两边，但两边各自的花园里就不一样了，各条小径互相交错，可通向不同的房间。
　　比如说，苏明晓从王羡之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心情是比较难受的，她或许想赶快回自己的房间，那么她就会下意识选择一条能最快到达中庭的路。
　　夏无邪这么想着，便带着王阳与阿月往前走。
　　过来中庭之后，到了西厢，苏明晓会继续选择最近的路回房间。但是，西厢与东厢不同，东厢除了王羡之别无他人，而西厢之中有苏老爷与柳夫人，还有一众丫鬟仆人。
　　那么如果苏明晓在路上遇到了谁，可能她的行走路径就会发生变化。
　　“王捕头，你说今夜柳夫人曾去书房找过苏老爷？”
　　“不错。”
　　“那是何时？”
　　“何时？案发前一阵子吧，柳夫人没有说得那么清楚。”
　　“如果柳夫人去书房找苏老爷，她又会怎么走？”
　　似乎是意会到了夏无邪的意思，阿月立刻回道：“夫人的卧房就在花园中央，也就是书房隔壁。”
　　不错，老爷与夫人的房间位于西厢醒目的位置，只要柳夫人从房间里出来，苏明晓就能看见。
　　若是，苏明晓遇上了柳夫人，会怎么样呢？
　　“原来如此。”阿月双手击掌，胸有成竹道：“她们两人才吵过架，如果苏小姐正巧遇上了柳媚娘在苏臻的书房门前，一定会上前与之理论。同理，柳媚娘也会不甘示弱。”
　　阿月说着便走了起来，她把自己当成苏明晓，想象着自己要去找近在咫尺的“杀母仇人”。
　　她的与书房之间的相对位置清晰起来，她开始仔细观察路边的蛛丝马迹。
　　也是这时，夏无邪提着灯笼走了过来，阿月抬头一看，见夏无邪的脸映着微弱灯光，显得格外柔和。
　　她朝夏无邪微微一笑便继续低头查找，夏无邪与王阳则查探着这条路上的其他位置。终于，他们在一处花坛石上，发现了血迹。
　　阿月问：“这是谁的血？”
　　王阳道：“若苏小姐与柳夫人在此发生了争执，苏小姐额头的伤可能就此而来。”
　　“柳夫人的伤也该是因此而来。”夏无邪补充道。
　　“这只是推断。若我们去向柳媚娘询问，她会如实回答吗？等等，若是这样，那翠娘说她并未见到苏小姐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那苏小姐的伤便是她离开后凶手与苏小姐争执之中留下的。”
　　“这不也是一种可能么？”
　　“那问题便是，什么凶手会在正面与苏小姐已经产生冲突的情况下，用花瓶从背后袭击她？而桌上那盘爱莲糕，还能完好无损不受波及。”
　　阿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一开始就怀疑翠娘。”
　　“阿月姑娘曾说过，翠娘下午曾从王羡之公子的房间出来？”
　　“不错，我当时也怀疑，这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王公子是苏小姐的表亲，翠娘也是先夫人的同乡，或许，他们原本就认识。”
　　阿月恍然大悟：“可是翠娘为何要说谎？”
　　王阳道：“这么说只要柳夫人承认与苏小姐起过争执，翠娘便无法解释了。”说完，他便跨步在前，准备去找柳夫人问个明白。
　　阿月则走到夏无邪身边，期待他的解释。
　　夏无邪温声道：“我只能猜测他们做了什么，不知道他们为何这么做。”
　　西厢房间里的灯光并未熄灭，他们走得离书房近了，还能听到苏臻训斥苏哲的声音。
　　王阳正声叩响了书房的房门：“苏老爷，打扰了！”
　　半晌之后，柳媚娘打开了房门。她仍是着一身艳装，只在额头上缠了一块白布，但脸色很难看，她不怀好意的问：“王捕头这么晚了还不忘查案？”
　　房间里站着铁着脸的苏臻，以及唯唯诺诺低着头的苏哲，令阿月感到吃惊的，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彭扬也在此处。
　　不知怎么的，阿月突然想起下午找到的苏哲写的纪事，那里面写到正是苍山派的弟子三人，与苏哲一同去了宁都。
　　王阳可不管柳媚娘的态度，他直接问道：“苏小姐额头的伤口，可是与夫人争执所致？”
　　柳媚娘一愣，并不承认。
　　反倒是苏臻闷声咳嗽了一声，又瞪着柳媚娘看。
　　柳媚娘见状不妙，便连忙一瘸一拐走到苏臻身边：“老爷，明晓她一向看我不顺眼，这次招亲，她也认定了是我要赶她出苏家，你看我这腿上的伤也是拜她所赐，我也只是出于还击推了她一把，可没有故意伤她。”
　　“够了！”苏臻红着眼发怒：“以前你们怎么闹我总当只是一家人之间的矛盾，没想到竟然酿此大祸！”他瘫坐在圈椅上提手扶额，又接着说：“你们两个真是败我门楣！可怜明晓年纪轻轻……”
　　“苏臻，你可不要冤枉我，我没有杀人！咱们一码归一码，哲儿的事，你不要混为一谈！”柳媚娘也突然硬气起来，她又转身道：“姓王的，你有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