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应瑶

3、从青

　　实话说，容青真没弄明白言彻想要干什么。

　　彼时他们刚从酒吧里出来，站在酒吧一条街的路上吹冷风。

　　容青喝了一点酒，头脑有些晕乎乎的，脸颊上还带着点红热，被冷风一吹整个人缩了一下，但好在是醒过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肩上猝不及防被盖上了一件衣服。

　　言彻向来不爱喷香水，但因为她喜欢木质香，以前两人还谈着恋爱的时候陪她在商场一楼逛了个彻底，最后挑了蒂普提克的谭道。

　　从那以后，言彻每次见到她都会喷这支香水。

　　他说，希望她闻到这个味道就能想起他。

　　眼下，容青吸着鼻子，感受这种熟悉的香气将她整个人都包裹着。

　　在男香里不算是很冲的香水，也不是有攻击力的类型，就是非常清淡的木质调，冷冷淡淡的同时又透着一种温柔，确实是很像言彻的。

　　容青一边想着，一边裹紧了盖在肩上的言彻的衣服。

　　她懒散地依靠在墙边，闭着眼，等着言彻开车来送她回去。

　　“哔哔——”

　　喇叭声响起。

　　容青掀起眼皮看去，恍然发觉她挡了点别人的道，车主在提醒她。

　　她换了个位置等，也睡不太着了，就站在路旁看着一辆黑色迈巴赫向她驶来。车灯在她面前闪了下，估计是车主发觉她这位置不好上车，摇下车窗跟她打了声招呼掉个头才把车停在她面前。

　　容青眨了眨眼，上了车，看着副驾驶的言彻，心想：这人其实还挺细心的。

　　言彻把车停在路边，看了眼身边的容青，掏出手机，点开导航，把手机递到容青面前，问她地址。

　　“地址？”

　　容青思考了几秒，随便输了个地址给言彻。

　　言彻接过手机，先是愣了一下，又抬眸看她，“你现在不常住新城吗？”

　　不然怎么会去酒店。

　　“挺想喝酒的。”容青把头靠在言彻的车窗上，轻轻地眯了眯眼，“喝吗？”

　　“······”

　　车内的灯光相当昏暗，两人的距离又不远，几乎能看清彼此脸上被灯火星星点点溅起的光斑。

　　因为喝酒，脸颊还发躺着，莫名的暧昧却像篝火一般瞬间点燃，热度攀升。

　　言彻呼吸了一下。

　　全然一副清水出芙蓉的美人模样。

　　容青看他没回复，心里觉得有些无趣，懒洋洋地冲言彻挥了挥手，示意他把手机拿过来，“行吧行吧，不逗你了。送我回家吧。”

　　“去酒店喝酒就不能开车了吧？”

　　言彻突然出声。

　　他那双温柔含情的眼眸此刻多了些容青看不懂的情绪，昏昏沉沉的，好似画中走出的高冷大美人，冷冷淡淡的，让人不敢接近，但又让人忍不住想接近。

　　“去我家吧。”

　　他轻声说，语气柔和而平静，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

　　*

　　言彻家里还真有酒。

　　他家住在新城地段最好的区域，是间大平层。为了舒适直接打通玄关处，眨一眼看上去格外宽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时会应酬送礼，言彻家里还真有一整间房专门放酒的，容青也大大方方在酒柜上挑了瓶红的，示意言彻给她拿酒杯。

　　她坐在言彻家的沙发上。沙发相当名贵，容青认得是法国的一个牌子。

　　这小子还挺会享受的。

　　她端着酒杯，靠在沙发上，有些昏昏欲睡地打量着这间房子。

　　除了相当普遍的平层落地窗，看这座城市最绚烂繁华的夜景，看声色犬马的欲望都市，看四处都是灯火通宵的大楼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唯一让她有点兴趣的还是言彻的房间布置。

　　这家伙洁癖到了一定境界，明明观看桌子的磨损程度、看他在这间房子里找东西的自如程度能看得出他经常在这里住，但是竟然收拾得跟样板房一样，几乎是一尘不染，每件物品都按恰好的角度、恰好地摆放着。

　　说人话就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烟火气。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就是了。

　　容青往身边一侧，眯着眼，喝着酒，看着坐在她身边的言彻。

　　他们的距离不远不近，但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短暂地享受着这片静谧。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都快要靠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身上再次被盖上一条毯子。

　　容青陡然睁眼。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本能反应。

　　一抬眼就撞进言彻黑亮的眼眸。

　　她停顿了片刻，从沙发上爬起来，笑：“言彻，你什么时候觉醒了男妈妈属性的？”

　　“······这个天气感冒了会很难受。”

　　“知道了。”

　　容青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看着言彻，“你不困吗？”

　　“还好。”言彻眨了眨眼。

　　“哦。”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容青想，她今天就不该跟言彻喝酒。

　　言彻那人是一丝不苟的精英，跟她完全聊不来。跟聊不来的人在一块儿真的很不舒服······

　　“还想喝的话可以自己去拿。”

　　言彻冲她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他正端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坐在她旁边不远处办公。

　　容青又拿了三瓶酒回来，坐在沙发上，也不打算用酒杯了，直接开了盖对嘴喝，顺便看了眼言彻。

　　他的坐姿一如既往的端正。

　　她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问他：“你不戴眼镜了？”

　　像是没想到她观察的这么仔细一般，言彻愣了两秒，“对。”

　　“上大学以后就做手术摘掉眼镜了。”

　　“喔。”

　　容青的脚踩在地上。

　　她不爱穿拖鞋，光裸的足又白又嫩，踩在黑色的毛绒地毯上，更衬得一双脚白皙如玉，皮肤白腻得如同杏仁豆腐一般。

　　言彻的目光停在她的足上，飞快地眨了下眼。

　　哪怕是现在的言彻，也不得不承认，容青对他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

　　不谈她身上那种肆无忌惮却又格外理智冷漠的放纵，光看外表，粉白的皮肤和艳红的唇，小鹿一般的眼眸和冰冷的眼神，哪哪儿都是反差，哪哪儿都让人心动。

　　他敲击键盘的指尖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容青一个翻身，直接趴在沙发上。

　　她向来不爱穿裤子，脱掉黑色大衣之后只剩一条墨色的开叉长裙。

　　开衩开到膝盖上半个手掌的位置，顺着她的姿势卷起来，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线条美丽的腿。

　　她百无聊赖一般从沙发前的茶几上翻出电视机遥控器，问言彻能不能看电视。

　　言彻喝了口手边的红茶，“请便。”

　　这人说话还是这么文绉绉。

　　容青点开电影频道，挑了《独自在夜晚的海边》。

　　金敏喜长了一张极具魅力的脸。

　　光是看着她，容青就能脑补出十部八部文艺片来。

　　有风吹过她的脸颊，发丝起飞一样地舞动，轻轻地飞扬着，如同冬日里绽放的梅，浑身上下透着一种令人说不出的忧愁与悲哀。

　　“你还喜欢看电影啊。”

　　言彻的声音传来。

　　容青倚在上发上，很浅淡地笑了笑。

　　“都是过去的事了。”

　　电影里，女主角的声音和言彻打字的声音仿佛是交织在一起的交响乐，互相给彼此伴奏着。

　　“生活在这里的人太幸福了。”

　　“可以每天都享受这样的生活。”

　　“在好的地方都是一样的。”

　　“一个人的话，很快就会觉得寂寞。”

　　“······”

　　“言彻，你寂寞吗？”容青突然问。

　　言彻停顿了两秒，听到背景音里传来的哗哗风声，再没听到容青的嗓音。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轻轻地出了口气，随后按下保存键，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了。

　　“偶尔吧。”

　　“哦，这样啊。”

　　容青点头，看上去不甚在意地在沙发上继续喝着酒。

　　言彻看向她。

　　女人已经不似少年时期如同待放的花苞一般，而是盛放的花朵。哪怕此时此刻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冷淡的、几乎要将她自己淹没的冰凉，但她鲜红的唇，明亮的眼，还有白腻的皮肤，无时无刻不在破坏着这种平衡，盛放着她的美艳。

　　如同一朵开到荼靡的玫瑰。

　　言彻不合时宜地想到这点。

　　“你会想什么呢？”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容青的话变得多了起来。

　　她刚刚从她和言彻第一次见面回忆到现在，一点也不明白言彻为什么对她心里还有那种想法。

　　是的，她能感觉得出来。

　　只是，她不明白。

　　容青无法和言彻共情，就像她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言彻会念念不忘一个人这么久。

　　她无法理解。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对她有这样的忍让？为什么明明自己强迫症又洁癖但是可以忍受她如此肆无忌惮地把他的沙发弄乱？

　　她心里其实有答案。

　　只是她不相信这份答案。

　　而言彻只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静地坐到她面前，那双漂亮的眼眸紧紧盯着她，眸光中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单纯与倔强。

　　有那么一瞬，容青以为自己是不是在欺负他，欺负一个今年二十五岁的轻熟男。

　　“想今天的工作做完了吗？想明天的pre和papper都准备好了吗？想什么时候能放假，想为什么你不开心。”

　　容青没有回答最后一个问题，问他：“你居然也会想着要放假。”

　　言彻捏了捏有点酸痛的眉心，“当然，我是人啊。”

　　“喔······”

　　容青看着电视屏幕里的金敏喜，突然抬手一按，把电视掐断，随后随手把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摔，整个人突如其来地扑进言彻怀里。

　　她被他稳稳地接住。

　　她像一只章鱼一样把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坐在他的大腿上，隐秘而又不经意地蹭着他。

　　容青一眨不眨地盯着言彻。

　　她觉得言彻这个人真的很奇妙。

　　他明明看上去是那样正直、完美，但总能把人心中的破坏欲激发出来，让人想要把他的纯白染上属于自己的色彩，让他变成自己的样子。

　　所以她低下头，轻声问他：“我可以吻你吗？”

　　然后没再等他回答，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了下去。

　　成年男女的接吻是相当热烈的，或者说，对彼此都有点意思的成年男女的接吻是相当热烈的。

　　她舔吻着言彻的唇角，一点一点亲吻着，啃咬着，让他痛，但是又轻轻地亲吻着，好像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庆祝在他身上。

　　容青感受着属于言彻的气息，那种她熟悉的香味再次扑鼻而来，直接灌满她的鼻腔和唇舌。

　　她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长裙似乎被压在他身下的某一角，他的衬衫被她蹂躏着已经起皱，但他们都没有在意。两个人都已经陷入了意乱情迷，不知道亲了多久。

　　她开始蹭他。

　　隐晦的、但是他绝对能懂的暗示。

　　言彻纵容了。

　　但是当容青开始摸他，试图把他的皮带解开的时候，言彻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容青喘着气，腿还搭在他身上，有些不解地看他。

　　但言彻只是轻轻地、细细地吻着她，如同他那个人一样，天然去雕饰，简直纯爱到没边了。

　　容青在心里给言彻这个人加了个标签：原来你还是个纯爱战神。

　　她闭着眼享受着亲吻，自然也没看见言彻眼底浓重的欲念。

　　他想，她怎么会懂呢？

　　如果太快被她得到，那她就不会再珍惜他了，她会把他抛弃的。

　　就像以前一样。

　　但是猫被抛弃一次，就会害怕的。

　　他无法再接受被她抛弃了。

　　他会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