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池》cc1995

33、穿越第三十三天

　　“吱呀。”
　　“谁？”周仲云从枕上抬头看去，木门处射进几缕暗光，女子的裙裾先挤入客栈的小屋，已经快到宵禁了。
　　而后是一张模糊的面孔，只脸上挂着一双红肿的眼，在黑暗里显得醒目，眼中还泛着一汪泪光。
　　周仲云气愤地埋下头，埋怨道：“你来做什么？”又终于忍不住疼闷闷地哭起来，声音极低，几不可闻。
　　春池高悬的心一下定了，翻腾着的找到了去处，她跑了两步，扑到床前，在黑暗中看了眼他的后背，五十杖比她还多了二十杖，那些衙役又怎么会怜惜他，呜咽道：“你这是何必呢？就是不喜欢他们也不必如此......”又不敢碰他，只能伏身在床沿低泣。
　　周仲云听了声，不由又不争气起来，“你哭什么，又不是为了你。我就是被夺了功名也轮不到你来哭。”
　　春池默默不出声，五十大板那得多疼啊。呜咽着起身，点燃了蜡烛，近前看去，要掀开那薄纱。周仲云抓住纱，“你干嘛。”
　　春池坐在船沿边，“让我瞧瞧，药上好了没。”
　　“大夫上好了，你不能看。”周仲云涨着脸，又急又羞，刚刚还扯动了肌肉疼得冷汗直冒。春池不再说话，只幽幽地看着他，心中柔情百转，一时忧心他就此落下病症，一时忧心他前途尽毁，想到日后又怎是一番磋磨得了。
　　坐了会，她也不说话，端了水来给周仲云擦拭。
　　周仲云本是怕她就此走了，见她回来，又把头枕在枕上，朝里面放着，闹着别扭。春池擦完了脸，便要去剥他的外衫擦身子，周仲云动了动，道：“不必了，明日去牙行里请个人来替我擦就是了。”
　　春池不理他，却不擦身子了，给他擦手、擦脚，倒了水，又到床边上坐着。
　　“你为什么这样？”语气轻缓，三分怜惜，一分埋怨。
　　“他不是好东西。”周仲云埋了脸，避开春池的目光。春池静默了几秒，“我知道。”
　　她回忆起春池的生身父亲，“他也不是个好东西，不赌的时候或许很好，可是赌起来就像换了个人。我也和他断绝了父女关系。”
　　什么？周仲云支起半个身子，竟不知还有这样的事。又觉背上生疼，低喘着躺回。他想起春池和自己说过的话，从未提及她的父亲，心里又疼又怜不由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爱意。
　　“我本来想你认了父亲，管他好不好，你是探花，他是侯爷，是锦上添花的好事，没想到最后变成这样。仲云，你不能后悔了。”
　　“为什么要后悔，我拼了一身功名不要，也没人会在乎。”周仲云本是想说不悔，看到春池的目光却脱口出这任性之语，她本也不要自己了。
　　春池默默无言，她本就于此事上有些怯弱，见周仲云受此大难更是一心忧虑，只道:“我把以前住的屋子还是给你留着呢，你到家去养伤。”
　　“那你姨妈呢？她来京了住那？”周仲云问。
　　“姨妈路上接到表哥书信，打算在等一等，表哥也在来京的路上，他们母子要汇合后一同来京。”春池看着周仲云，没想起她和表哥还有前夫的这层关系。
　　周仲云别扭的闭了嘴，恶狠狠地想，他倒要看春池怎么解释，便扭头不理她了。春池以为他累了，也不打扰，自己在地上打了铺盖睡了。
　　第二日她便雇了马车将周仲云送回两人租借的院子里，忙前忙后的替他打理起来。
　　周仲云被雇来的车夫背下了马车送回房间，春池便付了钱，又去厨房里烧起热水。
　　周仲云趴在床上，喊着她来开窗子，屋子里闷闷的，春池便开了窗子，又倒了水捧到床前，询问道：“喝些吗？”
　　周仲云别扭气还没消，扭了头，闷闷道：“你不去店子吗？”他是知道春池在乎生意的，他少见女子如此经营生意。
　　“我托了人照看，卤汁是早就调好的，不过是多费几个钱。”
　　“你多费几个钱请人来照看我好了，不必这样亲力亲为，你和你表哥才是一家人。”
　　春池失笑，竟不知他是个记仇的性子，原来错处在这儿。倒也不甚在意，戏道:“你若是想当我弟弟，和我桃园三结义就是了。”
　　“谁要当你弟弟？”周仲云气呼呼的，“你到时候可别让你表哥误会。”
　　“误会什么？”春池不解。
　　“他都和你一家人了，误会什么？”周仲云耿耿于怀到今天，一家人自然是要再做夫妻。他一面又自诩容色人才，赌气似的要“争风吃醋”一番。
　　春池便笑倒在床前，拍着床板，周仲云更加气愤，不说话了。等春池笑够了，她直起腰，“一家人自然也有兄弟姐妹的一家，表兄与我成亲时远在边关，不过是为了让我从家里出来，和姨妈生活在一起。”
　　“真的！哎呦！”周仲云背上的伤口牵动，又摔回了床上。他顾不得疼，又慌忙转头看春池，拉着她的手，“真的！”
　　“快让我看看你受伤没有。”春池挣扎着，手没抽出来，反而被他握住了另一只。周仲云期冀地看着她，“真的？”像个孩子似的。
　　“真的。”春池不忍逗弄他，话说完，倒自己羞了，低头看向地砖。周仲云此刻也顾不上这些，松了手，趴回枕头上，喃喃自语：“真的，真的。”他自内心涌起一股极大的满足，那些日夜所想的白首之约、儿孙成群仿佛就已在眼前流转，巨大的喜悦冲昏了他的神经，升腾出一种飘然之感。
　　春池已看了下他的背，惊呼道：“流血了，你快别动。”她如此伤过一次，也是在盛夏，极快地解开了衣服的带子，拿着清水、药粉处理。那细粉极是磨人，也是上好的金疮药，撒在伤口上难免难挨刺痛。
　　周仲云哎了两声，面上还是一片飘然，转头看着春池忙碌倒笑出声来。春池上了一半药，低头看他，骂道：“傻子。”
　　周仲云欣然接受了，甜滋滋歇息着。
　　便就此养着伤，其他进士都有了去处他也不管，只能下床了陪着春池歇在卤肉铺子里，日日坐在铺子里算账，好不快活，俨然当个算账先生已满足了。
　　如此过了一月，等到春池姨妈来了京，让朱六儿来报信时，周仲云已好了许多，备下了点心非要陪春池一同去拜访了，春池没法，和他起了一个早，两人便往姨妈居住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