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我”有仇》叠叶子

182、分离

　　他们刚一进来，便听成煊所住的那方向，有人在嚎。
　　叫声如狼，格外刺耳。

　　四人不由齐齐笑出了声，蔺从菡这才大步走了过来看好戏，一推开门却见他满头大汗，脸涨得通红，宛如遭受了什么大刑，整个人都毫无血色。

　　她刚准备踏进去，却猛地听到一声嚎叫，吓得脚悬在半空中，皱眉看去，却见他好似晕了过去。
　　她想了想，从中退了出来，轻轻地将门带上。

　　她在门口石桌上坐下，直到大夫满身是汗出来，她才问了他的情况。
　　“闵将军这次受伤不浅，估摸着至少得养半月才能正常行走。”大夫见她靠近，忙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她，“也不知是什么仇，竟下手如此之重。”这后面一句，他只是小声嘀咕，可还是不偏不倚地进了她的耳。

　　她脸色一红，露出了紧张之色。
　　大夫瞳孔微张，忙佯作什么都不知，交代好要服的药之后才借口赶紧离开了此地。

　　蔺从菡等他走后才进去，他的身子趴在床上，脑袋悬在床边，整个人成了个四仰八叉的模样，低头看去，他嘴边渗出的鲜血就这样滴在了地上，形成一块小小的血渍。
　　她摇了摇头，将他的脑袋推了进去，替他垫了一个枕头。

　　闵瑎却蓦地睁眼，扭头看着她。
　　她被吓了一跳，情急之下转过了头去，却撞到了柱子，脑袋一晕，腿一软就蹲了下来，等她再睁开眼时，又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手指停留的位置，“可是这里疼？”
　　她忙缩回了手，他手指的温热就这样停在她的脑背，她怔了一瞬，定睛看着他的紧张之色。

　　“似乎肿了。”他摸到了脑后凸了一块，忙要起身看她，却拉动了他的脉络，疼得立马就倒了下来。
　　她这才忙按住他，冷言冷语道：“我这无妨，都是小事，倒是你，这次是要赖在我家了吧。”

　　他一动不动，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眯着一双眼道：“是。”他翻了个身，一手撑着脑袋，侧着身子看她。
　　“替我谢谢从霄。”他听她已然能同他开着玩笑，便忍不住放肆了起来。

　　“你非要如此躺着是吗？”她一本正经看着他这具“扭曲”的身体，看来这是伤还不够重。
　　他点头，一双眼珠子不安分地转了起来，似乎是……在对她抛着媚眼。

　　她叹气，摇头，默默走了出去。
　　而后，一连多日，他再也未见过她，只有石深日日陪着他。

　　“若不是我这具身体不行，我早去寻她了。”他日日窝在床上想着，可一日又一日，除了大夫和石深，他再未见过蔺家任何一人。
　　若不是他能听清外面的吵闹声，若不是他知道蔺家多少人丁，只怕和那空无人烟的破庙住得毫无二致。

　　他可真是得多谢他这小舅子了。
　　可一想到他当时害菡儿也是这般躺了许久，便觉他这一切似乎又不够严重。

　　他苦等了大半个月，终于得以顺利下床，感觉身上都要长痦子了，他起身活动了身子，只觉四肢都锈了，在屋内转了几圈才将两脚的动作恢复如常。
　　阳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照得整个屋子都透亮透亮，窗上的轻纱也蒙上了一层光。

　　他只觉整个身子都如这些耀眼的光芒一般瞬间活了起来。
　　他打开了门走了出去，阳光落在他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朦胧的光，他抬眼看去，正好见到沛秋，便走过去说话，“你家小姐可回来过。”

　　她摇摇头，见他并未要再做什么便离开了。
　　从霄却远远地见到了他，快步走近，“哟，醒了。”

　　闵瑎抬手试了试他的身高，不由道：“这才多久不见，你这小子，倒比我还高了。”
　　“那是自然。”

　　“看在我是你姐夫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他刚说完这句话便觉背部有些疼，或是动了气，背上那根差点断了的骨头又牵动了。
　　“放心，等你好之前，我不会动你。”从霄见他还是虚弱，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没想到，你这副身体还是不行啊。”

　　他楞了一愣，忙挺直了腰板，这一站，倒是也同从霄差不多高，说起话来也硬气许多。
　　“我虽下手不轻，但也不至于你养了这么多日，再这么下去，你这将军的头衔也该摘了吧。”从霄继续挑衅。

　　这么一来，他才意识到他确实休息了许久，忙正色道：“你阿姐呢？”
　　从霄并不理会，全当做未看见他，走开了去。

　　若不在家，那定是回了掖山。他一想到此便准备出门，此时又想到了什么，忙问及府内丫鬟，又去拜见了蔺侪和田雪岚。
　　“小婿那日未能同岳父岳母请安，今日又承蒙岳父岳母照拂，如今身子已经大好，这便离开，改日再来叨扰。”

　　二人听了面色如常，见他走时又禁不住道：“好好照顾菡儿。”
　　“是。”

　　“公子！”石深远远叫住，又见到了老爷夫人，这才匆匆进来行礼，随之附耳轻语了几声。
　　二人这才行礼道别。

　　出了门后，他本准备还往掖山去，至少先去看她，可又被石深拉去，令他一道回家。
　　“可知道是何事？”

　　石深摇头，“不知，但好像事态紧急，刻不容缓。”
　　闵瑎只好匆匆回去，原是皇上已巡游回来，发现诸多弊病，而津文州尤甚，地头蛇盘踞一方，当地官员也无能为力，甚至为虎作伥，势力渐大，怕是在朝中势力也盘根错节。

　　而津文州地处偏僻，与凌城相隔甚远，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皇上命他即刻出发，此事刻不容缓，可他当机立断，只是先答应此事，以收拾东西为由拖延片刻，马不停蹄地直奔掖山而去。

　　可他去到时，里面并无人，打听过后才知，她们被分配了军务，昨日去的，该过几日才回。
　　他失神片刻，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看着日头的方向，他确实是快误了时辰，只好快马加鞭赶上。

　　闵瑎回去后先同爹匆匆告别，这才接过石深收拾好的行囊，丢了句话，“好好照顾少夫人，否则，唯你是问。”
　　石深为难地答应，又恐他这一去不安心，忙多说了几句应承话。

　　不过他也不敢不去做。
　　“我会送信回来，恐她收不到，所以你务必将此悉数送到蔺统领手里，否则拿你是问。”他忽地想到菡儿曾对他说过，不想让她身份为夫家所局限，故再提时，改了对她的称呼。

　　“是。”横竖这蔺大统领若是少了一根汗毛，公子都要将过错归在他身上，可他常年见不着蔺大统领，如何能有照顾周到的本事，虽心里是不大愿意的，但生怕公子秋后算账，故还是先答应下来。

　　蔺从菡回到营里时才从石深送来的信里得知他去了津文州的消息，可她正好出门，便就此错过，看着这封写得歪歪扭扭的字，显然很是着急，不由怅然半分。
　　没想到，竟未能亲自送他。

　　向燕走了进来，问及何事，待她说明之后才不由轻叹，“你们二人成亲后只见过两次，一次是成亲当日，一个是回门那日，你们夫妻二人，倒还真是不一样。”
　　蔺从菡点头，“公公答应过我，我们二人虽成婚，但一切可如往常一般，我不必非得守着闵家。”

　　“国公待你倒是不错，既如此，我自是赞成的，至于你和成煊一事，慢慢来即可，如今他待你也不错，倒是大方，竟还肯如此迁就你。若换了从前，他是只会顺着他自己的意。”
　　蔺从菡听了又摇头，“且不是说婚事上他并未迁就我，至于夫妻二人，本该互相尊重，不可过多干涉，夫妻虽为一体，可终究是两个人。”

　　向燕点头，她不想理会婚姻之事，此事太过沉重，又最是繁琐，又耗人心神，实在非明智之举。
　　“你们二人新婚便相隔两地，成煊估计会惦念你。”

　　她扭头走了出去，这次任务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考察，她自觉完成得不好，又深知自己情况，总觉是她拖累了大家，便只顾着勤学苦练。
　　从霄为了来掖山守着阿姐，竟还在家中苦练厨艺，只等着来寻她。

　　可她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呵斥了他两声，这才将他脑海里那些荒谬的想法剜除。
　　“阿姐自是想要天天见到你，可这样不妥，我也绝不同意，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不该只为了我而活，若你继续如此，只怕我心中伤心更甚，日后待你总心怀愧疚。”她气都撒完了后才语重心长地同他说起了话。

　　从霄皱起了眉，默默扭过头去，可半晌都不见阿姐前来安慰，只好又回过头去，低着头不情不愿地说了声我知道了。
　　蔺从菡这才恢复了笑容，踮起了脚尖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才又道：“你可有什么想去做的？”

　　他还是摇头，她也未失望，“无妨，日后总会找到的，那你习武是为何？”
　　“保护阿姐。

　　“……”她摇摇头走开，此时却见石深走了过来，将一封信交到她手里。
　　“菡儿，如今入了秋，寒意渐起，多穿衣，切勿过于操劳……”

　　她还未看完这一封便见信封里掉出了许多信，忙蹲下一一捡了起来，揣在怀中，看了眼怔在原地的从霄，忙转身离开。
　　从霄歪头看去，只从信件背面看出里面张张都写满了字，不由嘟囔道：“一个大男人话倒是不少。”

　　石深还未走开，见他如此诋毁，忍不住出声维护，“公子这是重情。”接着冷哼一声，故意撞了撞他的肩膀走开。
　　从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并不理会。

　　蔺从菡将信一一展开来看，里面无非是写着每日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遇见了聒噪的下属，看见了霞光烂漫，听到了别人骂他……
　　明明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她也忍不住嘟囔，但还是一封一封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看完了。

　　每一封最后都会提到：只可惜今日所感不能与你当面分享。
　　她将信件叠好，一张一张地仔细放入了木盒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