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但怕鬼》高宴天下

12、死鱼正口三

　　姜怀忆回过头就看到张老头，心说他怎么弄成这个邋遢样子了。

　　张老头是熟人，他做附近小学的保安有些年头了，这两年年纪大了，身体和精力大不如前了，才退休的。

　　他平常就爱拿着竿鱼竿，背着一只保温箱，到附近大大小小的池塘里面钓鱼。

　　为人也十分的和善，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此刻她抓着姜怀忆，急切的说着，脸上的肉因为恐惧在发颤：“小忆，你吴伯伯掉水里去，那水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给他缠住了，我一个人拉不上来，快来帮帮我！”

　　姜怀忆听见有人落水，下意识的被他抓着走，沈问丝一言不发站在她的身边，微微的扯住了她，让她不至于走的这么快。

　　姜怀忆手腕处传来了一股冰凉的感觉，透过薄薄的外套渗进来，让她打了一个激灵。

　　这并不是天气的缘故，这股寒意源自于张老头的手，姜怀忆脚步不觉的慢了下来。

　　边走边问道：“在哪边的水塘啊？咱们这边的水塘不是都装上警示牌了吗，你们越过围栏去水塘里面摸鱼了？”

　　叁关庙这边人迹罕至，路灯变得时明时灭的，姜怀忆只听得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冷风一吹，这声音像是变了形，传进她的耳朵里面，格外的瘆人。

　　张老头头也不回的说道：“是槐香路那边的池塘，快快快！再不过去人就没了！”

　　他后脑勺上面几缕稀疏的头发还滴着水，就这么印入他湿哒哒的衣服里面，张老头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没有多余的动作一个劲的拉着她往前面走。

　　姜怀忆一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顿住了脚步。

　　槐香路那边的水塘是在清云观的附近，师叔和师姐住的并不远，按理来说，发现有人溺水的时候。

　　正常人第一时间都会想到就近呼救，那边离这里，至少有三公里的距离，这么远过来人都凉了。

　　“张伯，槐香路那边的水塘在清云观的旁边，你怎么会到这边来找人？”还这么巧的就找到了她。

　　可是张老头好像没有知觉似的，手像是钳子一般死死的拉住了她。

　　姜怀忆被拉了一个趔趄，耳边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她一边稳住身形，一边奇怪，这老头怎么忽然变高了。

　　她下意识的往地上看去，发现张老头的脚后跟完全远离了地面，只剩脚尖擦过路面，他的脚后跟沾满了泥沙。

　　身上的水，汇聚成了一条小小的水流，滴答滴答的落在干燥的路面上。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姜怀忆在一阵冷风中，发现张老头并没有影子。

　　她当机立断的停下，意识到面前的老保安可能是只鬼的时候。

　　双腿都打起颤来，身后的沈问丝一把拉住了她，三人就这么僵持着，一动不动。

　　前面滴着水的脑袋忽然转了一百八十度，咯吱咯吱的想着，他的整张脸已经不似刚刚那么正常。

　　上面是被水泡胀的褶皱，五官都被青灰色的皮肤挤在了一起，面中是一块暗红色的尸斑。

　　昏暗的路灯下，张老头咧开嘴笑了笑，口中不断涌出带着泥沙的暗绿色池水。

　　“嘿嘿，被你发现了，小忆啊，跟着伯伯走吧，水底下好冷，下来陪陪伯伯。”

　　姜怀忆止不住的发抖，那股恶心的感觉又从胃里翻涌了上来。

　　面前的鬼惨白着一张笑脸，像是知道她僵的挣脱不了，嘴角笑容越来越大，露出森白的尖牙。

　　看着女孩害怕的样子，他更加的兴奋了，身体更是往前飘了飘，那张恐怖的脸凑的更近了。

　　姜怀忆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扑面而来的腥臭味。

　　周围的邻居都知道，姜怀忆的胆子很小，只是大家不把这事拿到明面上来说而已。

　　她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这会变成死鬼能威胁她的点。

　　她的眼睛上面忽然附上一只冰凉的手，眼前一黑，沈问丝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想起：“不用害怕，他根本奈何不了你。”

　　沈问丝在她的身后，看着眼前的小鬼，是刚死的魂，只是样子恐怖了一些而已。

　　她双眼如炬，用嘴型对着张老头说道：别惹她。

　　可惜对方并没有看出来自己的身份，反而加大了笑容。

　　面前的小孩已经被她吓的嘴唇惨白，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灵魂的颤栗，仿佛下一秒魂体就要脱离本体飞入他的口中，成为他的养分。

　　姜怀忆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抖，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面跳出来一般。

　　手却颤颤巍巍的摸上了自己的手腕，一个单白鹤诀飞快的捏住了他的手指，紧接一个天官决飞快的猛戳他中指的鬼穴。

　　手上的力道松开了，不知道面前的张老头是被淹死了，还是鬼上身，姜怀忆看不见眼前的场景干脆破口大骂。

　　“死老鬼我才不害怕你！你今天要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你看我不灭了你。”

　　说罢一个敕令将雷诀拍到了鞋面上，往前猛的一脚踹到了张老头的身上。

　　然后飞快地转身跑了，张老头被她带着法力的一脚踢的趴在了地上，嘴里的湖水“呱啦”吐了一地。

　　半天捂着肚子在地上爬不起来，连身上的魂体都淡了几分。

　　这和他记忆中胆小的邻家小孩完全不同。

　　作为一只刚死的伥鬼，他痛苦又茫然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沈问丝无奈的摊了摊手，悠闲的跟上了在前面狂奔的姜怀忆。

　　轻飘飘的落下一句：“都说别惹她了。”

　　刚刚还把姜怀忆吓的惨无人色的死鬼，绝望的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鬼哭狼嚎，说好的胆小如鼠呢？

　　姜怀忆一口气就跑进了叁关庙，在门口搓着手等着沈问丝进来，才将门关上。

　　她刚刚回头的时候，已经没有看到趴在地上的张老头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有一股暗爽的感觉从心中涌起，让她嘴角的弧度都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这还是她面对无常老爷以外的鬼，第一次这么勇敢，虽然全程，她都没有敢睁开眼睛看看那只鬼到底怎么样了。

　　但是听那鬼的痛嚎，想来是被她踢的不轻。

　　姜怀忆带着沈问丝轻车熟路拐到了后院，这边的厢房是有一间留给她的。

　　但是自从老观主去世之后，她再也不敢踏足这个伤心地。

　　房间的锁还是没换，她从兜里拿出一枚暗黄色的铜钥匙打开了房门，里面似乎是被人打扫过了，干净的没有什么灰尘。

　　这一处不用做功课，所以老观主给她布置的屋子，跟青云观里面的差不多，并没有那种古板的味道，里面十分的温馨，甚至准备了一个大头电视。

　　房间内的窗户开着，一只黄色的橘猫踩着白手套掷地有声的跳了上来，一个飞扑，就到了姜怀忆的怀里，亲昵的用脑袋蹭着她。

　　姜怀忆惊喜的抱起小猫，她记得老观主去世之前确实收养了一只小猫，只不过之后老观主仙逝之后，她想收养这只猫，再回来找，却再也找不到了。

　　它手上的白手套特征十分的明显，沈问丝是绝对不会认错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它居然还活着。

　　小蝶亲昵的蹭了一会姜怀忆，一双幽绿的眼睛又看到了她身后的沈问丝。

　　一身金黄色的毛顿时炸了起来，嘴里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顿时竖成了一条线。

　　姜怀忆还以为她是见到生人被吓着了，连忙顺着它柔软的毛开始安慰它。

　　可是怀抱中小蝶的叫声越来越凄厉，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甚至对着沈问丝哈出了气。

　　姜怀忆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叫的这么厉害？”

　　沈问丝将身上的背包放在了红木桌子上面，一步步的走向了姜怀忆怀中的小蝶。

　　卷了卷风衣的袖子，露出一节细白的手腕，伸手微笑道：“你开个灯吧，我想看看电视，猫交给我。”

　　小蝶的身子紧绷，看样子吓的不清，姜怀忆正要拒绝，沈问丝就上手掐住了小蝶的腋下，托着整只猫抱了过来。

　　说来也奇怪，小蝶到了她的手中，瞬间就哑了火，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一般。

　　只不过身子还是僵直着，姜怀忆奇怪的看了一眼这一人一猫，走到电灯开关旁将灯打开了。

　　白炽灯闪了两下，亮了起来，屋内的陈设很温馨，完全没有变化。

　　姜怀忆见小蝶不再叫，便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了起来，顺便去鼓弄大头电视了。

　　沈问丝手上掐着猫的手臂处，将小蝶整个提了起来。

　　由于下面没有什么支撑力，小蝶整只猫的下半身都是悬在半空中的，由于它圆滚滚的肚皮加体重，整张猫脸都被挤的皱了起来。

　　沈问丝端详了一阵，看着它眼中恐惧的神色越浓，满意的笑了笑。

　　轻轻的附在猫耳旁边说道：“我知道你能看得见我的真身，但是我劝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小心你的小命不保，知道了吗？”

　　姜怀忆鼓弄了一会电视，白噪点的声音想起，她感觉身后有人在说话，一转头就看到了沈问丝笑咪咪的抱着小蝶。

　　橘猫泪眼汪汪的看着她，伸出爪子试图想要回到姜怀忆的怀抱里。

　　姜怀忆：“我刚还以为小蝶不喜欢你呢，原来是误会，小蝶这么快就能在你的怀里伸懒腰了。”

　　小蝶：……

　　沈问丝低头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小蝶，勾起了唇角。

　　身后的白噪音消失，电视里是地区台，熟悉的方言从电视机里面传了出来。

　　“插播一条新闻，今日六点十分，我方片警接到群众报警，槐香路发生两起溺水事件，死者为两名男子，请家中有失踪人口的家属，到槐香路公安分局认领，下面请看现场图片。”

　　姜怀忆转头，正好看见电视机里面的图片。

　　槐香路的水塘旁边躺着两具刚刚打捞上来的尸体，图片并没有打码，正是刚刚还拽着她张老头。

　　镜头切换，老槐树茂密的枝桠上面挂着一根黄色的鱼线，鱼钩上面一只眼珠浑浊的鱼头正死死的咬着鱼钩。

　　鱼头下面的身子空空荡荡，只剩下森森尖锐的骨刺。

　　死鱼正口，收竿就走，张老头没有走，是彻底死透了。

　　刚刚她看到的，也不是什么鬼上身。

　　姜怀忆看了看手上漆黑的手印，和脚上的如出一辙，这个手印留着，今天晚上他还会来找自己，她苦笑一声：“你说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