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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永恒自我16 ...

  •   项述冷脸道:“之前怎么不说?”

      “你也没问啊……”

      没问就不讲,有效避免触发麻烦事。

      木门嘎吱一声又合上了。三人站在暮色里,谈及过去总是令人难堪,不想面对。叶参朔自己开了口:“你见过我小的时候吗?”

      舒富甲:“就记得名字。脸的话我哪知道是不是你?小孩都是一团一团的。二十几年前技术水平比不上现在,查都查不到,全靠脑子记。穷乡僻壤里黑户一抓一大把,谁知道谁是哪来的?……常谅,叫常谅是吧?当时也在谷城,我记得是在现在的‘墙’附近碰到她的,年纪轻轻,抱了个孩子,说要送给一户姓叶的人家养,名字都取好了。”

      项述的袖口在晚风里飘,像坍塌的高台上还剩下的那些飘带,扰人心烦。他记得任柯的话,南山医院有常谅生产的记录,只有一名男婴。

      也许有记录的那个孩子被送给别人了,所以她才会那么肯定地说他不是她的孩子。

      “至少证明了你是人。”项述看着叶参朔。

      项述有一缕卷翘的头发搭在眉尾,深灰的瞳色在黑暗中有些朦胧,看不出他有没有聚焦。叶参朔做不到无动于衷:“这也不是什么幸运的事,如果我不是游戏,那只有可能是你。而且证明了研究所的监测系统真的故障了。”

      他扬了扬腕上的表,絮乱的数字里只有两个红点在闪烁,都很暗淡。

      “我——”项述迷茫地抹脸,又转移了目光,“李迟简被困在游戏里这么多年,是不是连他都不清楚游戏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所以你帮研究所查游戏,他以为你是……”

      “他没有恨你的理由。”叶参朔道,“如果我是游戏,他最开始就应该恨我,而不是排斥你这个路人。但换一种可能性——你是游戏,我在更早之前和游戏内部有过往来,但是被替换了记忆,他才会希望我想起一些东西,想办法毁掉这个游戏。只是因为我想不起来,他又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干脆直接对我下手,刺激游戏……”

      项述叹气:“我不想知道谁是游戏,我只想知道常谅为什么自己送走自己的孩子,还要把我带回来……”他顿了顿,“我真的需要出去一趟。”

      叶参朔换了只手抱女孩,牵起他道:“我只想要你别对自己太残忍。”

      ‘

      天还没亮他们就到了坟场,海面和天空相接的地方渗出红色。

      舒富甲这次一路都没敢说话,憋坏了才在山路上开口:“我们没带油灯啊,这下面啥都看不清——”

      项述揉了揉眼,小水沟对面的山糊在凌晨的黑雾中,坟头整齐地冒出来。雾气穿过空隙,莫名鼓动着,整座小丘像团蠕动的怪物。

      他没接上舒富甲的话茬,定定地看了对面几秒,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这雾太浓了,像固体。

      “对面的山上长的是草吗?”叶参朔冷不丁问道。

      一句话,三个人全炸了。

      项述嘴角抽动:“生态真好啊……”

      “这这这……一晚上的……”舒富甲大惊失色,“全长满了!?”

      那些草密集得几乎没有空隙,在场四人里,两个是被摧残得发量稀少的打工人,一个是精神压力过大加天生容易打结掉落的自然卷选手,谁的脑袋都没这座山茂密。除了熟睡中的女孩。

      哪天人类农业发展到密植也能有如此长势的时候,世界上就不会有饥荒了。

      仿佛一夜之间这里的时间飞速地过了好几个月,不仅长满了草,就连路也变得越来越难走,等他们蹒跚到了之前走过的小桥边时,发现桥面已经陷落下去了。

      “下面还挺深的。”项述试探着伸出脚,结果非常顺利地摧毁了支撑桥面用的柱子,索性卷起袖子往下爬,近乎垂直的河沟非常湿滑,没有几个地方能够落脚。他卡在中间,只能爬了回来,拍拍叶参朔的肩道,“小叶,你更高,试试不?”

      这人把女孩送到他怀里,莞尔一笑:“好的小项。”

      项述铁石心肠竟因此红了耳根。

      “你们……你们一直当我不存在是吗?”舒富甲忿忿念道。

      “那你下去?”项述其实根本不会抱小孩,尤其是这种断了脖子年纪还偏大的大号款,颠来倒去已经快把她摇醒了。

      舒富甲摇头摇得脸颊都在颤:“我会跌死的,那还怎么见师父啊我的老天——如果我不去师父就要来找我了。”

      项述哂笑:“你真是越来越分不清了。我们去对面只是为了看看除了大师兄的妹妹之外其他人是怎么死的,师父的坟没那么重要,不看也就那样。一个全是镜子的空棺材,谁能来找你啊?”他自己说完自己收起了笑,细长的眉毛遮在发丝下,眼神一暗,终于明白了问题。

      确实不会有复活的“师父”找上门来,但是会有自带游戏剧情的记忆取代他们自己。

      那时候舒富甲就不是舒富甲了,而是舒师父。而他是一个路人学徒。就算没有死在意外中,也会因为丢失外界的记忆停止闯关。

      照例是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而且这关闻不见味道其实没有多大的影响,就算恢复了也不能让他们通关得更快。

      “这游戏是真的烦。”

      舒富甲格外认同:“你说得对。兄弟,我觉得你肯定不是什么游戏,游戏根本不是人,它不正常,它没脑子。我看啊,很可能是因为常小姐碰到了困难,把孩子寄给别人养,后来想带回去吧,又被人换成了你,所以她才不高兴。”

      项述倒觉得这话有道理,转眼又怀疑舒富甲还藏着话没说:“你知道这些造假身份的人之后都在做什么吗?”

      “我又不会搞跟踪……”舒富甲摆摆手,“没钱的活我不干!都是猜的,要是现在手里带着记录还能给你找找有什么相关的事,可惜没有!”

      项述闻声抬眉:“哦——那给我个你藏记录的地址吧。”

      “你想干嘛……”

      “这里只有我能出去。”项述半威胁半哄骗,“我亲自去查。这事要是查清了,我开心,你也能找到离开游戏的方法。”

      舒富甲不情不愿地念了一串地址,外加他办公室的指纹锁密码以及电脑口令。

      “谢谢。”项述道。

      舒富甲对他突如其来的温和态度感到大惊。

      然而女孩却被他终于固定住位置的手安静醒了……

      “阿兄——不要杀我——”

      项述好不容易静下来的脑子又炸了:“别哭……我求你……”他甚至想松开手断了人的脖子直接静音。

      小女孩嘤了一会,抬头看了看四周,小声问道:“哥哥,我们能不能不要在坟山待着?”

      “为什么?”

      “坟山里都是送给师父的贡品,师父骗了我们,是师父杀了贡品。”她像是在回忆什么恐怖的事情,“他把他们一个个剖开,把肚子里的东西掏出来,塞进小人里。”

      项述从袖中摸出从地窖里带出的小陶人,抬抬眉:“这个吗?”

      “嗯。”女孩瘪着嘴角不敢看,“以前阿母告诉过我们,舒家的香,三分神意,一分人息,一分说的就是这个小人……舒家大宅望日开门,院里全是拿出来晒的小人,不让外人碰,说是为了添什么阳气——”

      “我懂,是为了发酵,和晒酱油一个道理。”项述良心翻译。

      舒富甲惶惶不已:“之前那个路人怎么说其他小孩是互相斗死的?”

      “所有人进去之后都因为嗅到香而失去了意识,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会知道,师父瞎编乱造,没人会怀疑。”项述瞥了眼泪汪汪的小女孩,“但你怎么就记得这些事呢?”

      小女孩说:“阿兄和我都生了病,想学制香就得有副好鼻子,但阿兄闻不见味道,只能依着方子配香,所以一直入不了师父的门。后来选贡品的时候,我就替阿兄去了,阿兄说他看见坟山上的草都没了,一定是师父在制香,他说那种草害人,叫我闻到味道后千万要捂紧鼻子。”

      长徒弟像他们一样嗅觉失灵,反而能更早发现香的异样。项述还在看对面山上浮动着的草,这些生长迅速的植物,有周期地被人采集,如果哪天突然随机消失,一定是出现了变故。

      “你替阿兄当了贡品,他开心吗?”项述问。

      “阿兄宁可自己去。”小女孩说,“阿兄早就知道贡品的问题,只是没有人信他。师父的香让皇上都喜欢,全村人就靠香过日子,大家见了师父光感恩就够了,谁能听阿兄的话不去上贡呢?”

      舒富甲摇摇头:“哎呀难怪他要杀了师父……可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啊,他不是长生不老吗?”

      项述余光里看见叶参朔从河沟里在向上爬:“昨天的路人也摔不死呢。师父根本不是靠‘吸食童子精气’过活,他只是拿人体器官炼制香料。所谓‘长生’,估计还是那些草的作用,只要塞进脊椎骨中,就算只剩下一个空壳也能活下来。”

      舒富甲傻瞪着眼问他:“那谁帮他塞啊?”

      “历任长徒弟不是‘贴身服侍’他么?”

      话音刚落,叶参朔就喘着气爬了出来,浑身烂泥宛如昨天的那位丧尸:“过,过不去……下面太深了,怎么都到不了底……”

      “我在想……要不我们别找什么‘故事’了……”项述为他掸去身上的几根树枝,“反正接下来不是被时间追杀,就是被长徒弟追杀,还有被下一关的怪物追杀……还不如直接往外走看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永恒自我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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