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师尊指南》窨九

3、百术无踪

　　十二时辰法阵里的十二时辰，映射到现实，只有两个时辰。第一试考完，正到午时。念及诸位稚生尚未辟谷，食堂又离寒台很远，加之“剑起上陵”试后诸多稚生心身疲惫，因此，内院药堂特供四十七枚辟谷丹作为稚生的午饭。辟谷丹服用一粒，可三天三夜不必进食，造价不菲，被用来当稚生们的午饭，上陵宗的财力雄厚可见一斑。

　　云稚并不在意旁人，因此也不会在意方才和三位室友的不快。他吃下辟谷丹，便打坐冥思，为下午的考试养精蓄锐。半个时辰后，钟声响起，第二试——“百术无踪”，正式开始！

　　内院的学长为稚生发放试卷。百术无踪的考核内容为五个法术，难度由低到高，分别为：生火术、净衣术、隔空取物术、缩地成寸术、幻术。一个成熟的法术，不仅需要缜密无误的绘图，还需要灵力作支撑。难度越高的法术，绘制越是麻烦，需要的灵力越是恐怖。上面的五个术法，只一个幻术，就连内院的长老，也未必都有把握能一口气画出来，若是加上灵力施展，难度更是加倍。
　　考试时间限定为一个时辰。

　　这是云稚最想好好表现的部分，却也是他八个月求学生涯中学得最为艰难的部分。
　　他生来对剑道天赋异禀，旁人要反复背很多遍才能理解的剑式，他扫一眼便能学个八九不离十。而这样卓绝的天赋，在符箓之术上却毫无用处。作为外院著名的卷王，云稚的勤奋程度令人发指。人们都以为他在苦练剑术，其实不然，他每日练习的大部分内容都是画符，却始终不得要领，要么画错画漏，要么灵力灌输有误——都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云稚在剑道和术法上的耕耘与收获显然不大合理。

　　云稚深吸口气，提起笔，仔细阅读考卷。只见考卷上的卷首写着一行字：“本次考核不用实操，在试卷中绘出相应符箓就行，也不必将五个全部画出——因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尽力而为就好。”
　　字体飞扬，语气随性，态度佛系，云稚一眼便看出这是谢宴川的手笔。
　　谢宴川是术法进阶课程的授课先生。其授课风格与其试卷风格一样，非常佛系。

　　由于上陵宗对中、高阶术法普遍不甚重视，术法进阶每两周只有一次课。最开始的几次课，大家摸不清这位老师的规矩，不敢造次，不迟到、不早退、认真听课、规范笔记，渐渐的，大家发现这位谢长老，非常之温和、非常之好说话、非常之佛系。
　　他上课从不组织课堂纪律，课上睡觉的、看小人书的、唠嗑的、扔纸团的……不管是什么花样，从来不管。只规规矩矩地讲完当天的课，倒是比学生们更像学生。他的课程没有考勤，没有期末测评，稚生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对于每日被各种繁复的课程压榨得喘不过来气的稚生而言，这简直是一股清流。

　　于是，在整个上陵宗外院，谢宴川的高阶术法是最受欢迎的课，谢宴川也是最受欢迎的老师。每次到了术法进阶，都会有人提前在教室欢呼：“下节是谢长老的课，有人一起来打牌吗！”
　　……于是，这节最受欢迎的课，只有云稚和宋生老老实实地跟完了全程。

　　谢宴川此人，虽然上课佛系，却不是不负责任的讲师，若是在课上有人提问，无论多么离谱的问题，也会认认真真的分析解答。宋生反应向来比别人慢半拍，术法进阶的内容大多晦涩枯燥，他每次坐在第一排一字不落地几下谢宴川的每一句话，还是不懂不会不理解，下课之后便会找谢宴川请教。
　　云稚就安安静静地等。等谢宴川教完宋木，再去请教谢宴川。

　　宋生几乎没有一节课能全部听懂，因此几乎没有一次不请求谢宴川给他开小灶。谢宴川脾气很好，从不会有不耐烦的时候，宋生心里亲近这位和善的小长老，却有些怕一直在旁边等他结束再问问题的云稚。
　　一日，宋生实在怕得受不住了，鼓起勇气，在术法进阶课前主动走到云稚桌前，怯怯道：“云稚……那个，每次我都要问好久，让你等我，怪不好意思的。不如以后你先问吧？我晚上也没什么事儿，等会儿没关系的。”
　　云稚抬头，扫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子，摇了摇头，道：“不必。”
　　宋生本来还想说“可是你每天都要练到那么晚耽误你修炼我过意不去”，可云稚已经将头转到窗外去了，整个人写着“没事快滚”四个大字，把宋生吓得一句话生噎回去，悻悻然地回到了座位，翻出笔记，闷闷地准备听课了。

　　当晚，谢宴川给云稚讲罢，随意地问了句：“你和宋生认识？”
　　谢宴川性子随和爱闹，很容易亲近，云稚总向他请教，二人的关系也算亲近，这种闲聊一样的话，谢宴川平时也会说。云稚并未多思，老实道：“舍友。”
　　谢宴川道：“有过节？”
　　云稚一愣：“没有。”
　　谢宴川眨了眨眼，道：“平时总见你一个人。”
　　云稚点头表示认同：“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也不喜欢和别人说话。我不喜欢别人。”
　　谢宴川：“不喜欢？”
　　云稚：“嗯。不喜欢。”

　　谢宴川其实年纪不大，二十岁还未到，他幼时最讨厌那些拿大道理压人，满口“你还小没经历过我是为了你好”的长辈。顶嘴顶不得，说得道理又臭又长还不见得对，此时面对这个小冰碴子精，他却突然有些理解那些啰嗦的长辈了。
　　他是听说过云稚的。
　　年纪轻，刻苦，天赋极高，很多长老都对他有意思，从不收徒的大长老云苍今年突然放出一个名额，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留给云稚的。他见到自己捡回来的小冰碴子精这样出息，自然是高兴的，此时却陡然发觉，这个小天才竟还是个自闭少年。他向来不愿置喙旁人，今日却是破例了。

　　他想了一个温和些的措辞，道：“你是修剑道的人。持剑者清静出尘自然是好，然而刚过易折，人生于世，若是一味离群索居，倒是有些过于孤寒了。”
　　云稚苦恼地皱起眉，道：“我并未觉得这样不好。”
　　谢宴川道：“并非说这样不好。只是在这里，大家都是心思纯善的少年，你如此，自然无妨。待以后学成下山，泥沙俱下，鱼目混珠，你心思一片澄明，若有人加害于你，你当如何？”
　　云稚道：“只要我足够强大，便无人能够害我。”
　　谢宴川看着云稚清清亮的眼睛，不禁笑道：“即便是这世上最强大的人，也不敢说‘无人能够害我’……也罢。今日是我多言，人各有道，无所谓孰对孰错，我只是见你单纯可爱，与你多聊几句，你莫要放在心上。”
　　可云稚却似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他面色仍是懵懂，却认真道：“云稚知道了。我……会努力和人亲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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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宋生：555云稚好凶
谢宴川：云稚小盆友单纯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