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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暗涌(五) ...

  •   “怎么找到你这里了?凌玉呢?”往常这些外臣的事,通常是凌玉来报。

      “凌玉今早有事出府了,所以我先来说一声。”

      萧辞也就随口一问,毕竟她从未将凌玉真当使唤丫头,她有事外出也是正常。“是有人不满结果,去户部闹事了?”

      妙歌微微一点头。“来人没有明说,但最近吏部最头疼的,想来也就是这件事了。”

      萧辞从来都将不快挂在脸上。她嘴边才浮起一抹讥笑,便看到对面温言看过来的神色中隐有担忧之意。她不愿温言担心,于是半收了脸上的表情,刚到嘴边的冷言冷语也尽数咽了回去。

      “欧阳程既然执掌吏部,这便是他分内之事。不必报我,自行处置便是了。”

      妙歌点头应下,退出了秋筠馆。

      朝堂中事,温言相信萧辞的判断和决定,所以他只微微浅笑,低头再给萧辞斟了一杯新茶。

      “我是真不打算管他,不是故意避开你。”萧辞笑地坦诚,温言反而没想到她会多出这一句解释。

      “我知道,我没有多心。你这样做,自然有你的道理。不过这些闹事的学子,真的是我父亲在背后挑唆?”

      萧辞握着茶杯,心里反复想着这一批新选拔的年轻人,又看看眼前的温言,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温阙素来以寒门出身自我标榜,有不少读书人都以能投在温阙门下为荣,温阙也确实在这次的人员安排上下了不少功夫。但是这些事,如果站在温言的角度来看,又是个什么故事呢?

      “温言,我一直奇怪,温相又门生众多,你也进过温家学堂,为何连个朋友都没有?难道没有人来巴结你?”

      温言豪不在意地低头一笑,道:“像你说的,父亲门生众多,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其实并没有大的差别。父亲极少让我在人前露面,我认识的人,不过是送饭的仆役和……和几个不相关的闲人罢了。别说有人来巴结我,能知道我存在的,怕是也没有几个。”

      “那你父亲所做的,你也一无所知?”

      “我偶尔能听到府中人议论,有时会提到曾经来过府里的某位大人高升了,又或者是父亲最近又得了什么奖赏,但是他们究竟因何升迁,倒是很少有人说这些,我也无从得知。”

      在只言片语中,温言独自想象着那个被称为“父亲”的人。他想他一定是勤勉清廉,所以才能得到陛下赏识。他周围的人,也一定是饱学多识之士,他们在一起高谈阔论,畅聊天下大事。

      对父亲的想象是支撑温言度过少年时期的唯一信念,但是却在和萧辞成亲后碎成了一地残骸。

      萧辞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却像是打了千千万万个结,千丝万缕地绕在心间。

      她不敢解,怕温言会疼。

      “可是我让你为难了?”温言有些担心地问道。

      “别瞎想了。”萧辞漫不经心地笑笑,目光却移向栏杆外的荷塘。“政见不合乃是常事。我在朝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些都是小事,没什么可为难的。至于这些闹事的,不过几句抱怨罢了。等他们进了官场,很快便会学着谨言慎行,不会再有什么牢骚。到时候人们就会有新的热闹可看,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担心。”

      一阵春风吹来,带着一点荷香。

      温言虽然心思细腻,但到底失之幼稚,萧辞三言两语就信以为真。他心情放松下来,也转向栏杆外面,眉间神色有一点惊喜。“之前都没想到,长公主府里的这片荷塘能长得这样好。”

      萧辞喜欢看他开心的样子。“你喜欢荷花?”

      她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搜肠刮肚,想找几句写荷花的佳作出来,却听到温言说:“我想吃藕。”

      佳作不佳作的瞬间抛到一边。“妙歌做的桂花糯米藕乃是一绝。”

      温言笑她。“阿辞你自己爱吃甜食,便要全府人都跟你一样吃甜的,好不霸道。”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甜?”

      温言嘴角勾起的幅度更大了一点,倚在栏杆边斜睨着她。“妙歌走到哪里都记得给你找零嘴,长公主府里连腌渍的梅子都比外面甜了不止一点,难道不是为了你的喜好?”

      “胡说,梅子本就是这个味道。”萧辞丢了一颗梅子在嘴里,甘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不然你来说说,到底是甜的好吃,还是酸的更好?”

      萧辞摆出一副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表情。温言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酸的好吃,萧辞必然要把整盘梅子都倒到嘴里,一颗都不再留给他。

      于是温言也跟她一样,拿了一颗梅子放到嘴里。

      “阿辞喜欢的,就是最好的。阿辞爱吃的,全天下人都应该喜欢。”

      天气晴得不像话,风也轻柔,一直吹得心底都暖洋洋的。鼻尖是温和的茶香,身边的人甚至比茶香更让人舒心。

      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萧辞笑着问道:“温言你读佛经吗?”

      温言摇摇头。“不多,一点皮毛罢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西山多佛寺,过几天我想去一趟,你和我一起。”萧辞还是如此专断。

      好在对面的是温言。他并不生气,只是疑惑问道:“是为了礼佛?”从未听说她有礼佛的习惯,在府中也未见任何佛堂佛龛。

      “为了找人。”说回正事,萧辞心里忍不住要叹气。“还记得当时无胤老头说让我回皇宫找线索吗?原本一回来京城就应该去找他,但是这段时间被吏部的事绊住了。我想过了,反正这朝堂里的事情,只要我一日还在京城,就一日没有个结束,还不如索性再离开一段时间。”

      “所以我打算趁着吏部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先去西山一趟,找一个叫做裴千源的老太监。他当年跟着先皇一起到过落亭山,兴许能知道些什么,哪怕能描述一下。不过还是要去宫里打一声招呼,等你伤好得差不多我们就走。”

      温言赞同地点点头,道:“好,我陪你去。”

      西山就在京城外不远,当日可达,远不像落亭山那么麻烦。事情既然定了,萧辞便安排凌玉和妙歌去准备。

      新人安排的风波渐渐平息下去,温言的伤也一日好过一日,除了萧辞日日懒在府里让皇帝大为恼火,几次扬言要拆了长公主府外,似乎再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事情了。

      离开前一天,萧辞终于进了一趟宫,算是离开前跟皇帝打一声招呼。萧齐埋首在一摞摞的公文奏报里,听说她又要离开,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除了要她多去太后宫里走走之外,倒也没说什么。

      时值盛夏,天干物燥,萧辞自然不会主动去寒英殿里找不痛快。

      出了文德殿,侯在殿外的凌玉迎上来,塞了一张请帖在萧辞手里。“刚刚温相派人过来,想邀请您宫外一叙。”

      萧辞神色冷冷地,没有立刻回答。她这些日子一直没有上朝,没有什么非她不可的大事只是原因之一,想要避开温阙则是其二。

      当初跟想要跟温家结亲,只是出于政治考量。但是后来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此刻再面对温阙,自己反而有了软肋,每每想要做什么,都要顾及着温言跟他的父子之情。

      她掂量着手里的请帖,犹豫了一下,道:“就说长公主府中另有急事,改日我再拜访。”

      凌玉有些担心。“温相已经送了三次请帖了,怕是不好再回绝。”

      萧辞神色冷漠。“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伤了病了出去玩找不着了都行。左右我们过两天就走了,没必要节外生枝。我让你去御膳房拿的点心带了吗?”

      凌玉晃了晃手里的食盒,示意她已经都准备妥当。

      萧辞没乘车,和凌玉一人一骑回了长公主府。

      路上行人熙攘,萧辞一路缓行回府,不经意间撇了一眼街角。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抱着孩子坐在一家药铺门前。那孩子似乎病了,气息奄奄地躺在母亲怀里。

      好在现在是夏天,京城里还不至于冻死人。

      这念头在萧辞脑中一掠而过,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马蹄轻快地过了几条街,萧辞心里却像浸了水一般越来越重。

      “凌玉,你先回府,点心交给温言,我稍后就回来。”萧辞掉转了马头。

      可是当她找到刚刚路过的那家药铺,哪里还有那对母子的影子。

      “见过长公主殿下!”

      一个干瘦挺拔的身影正站在刚刚那对母子坐着的地方,恭恭敬敬地对她行了个礼。

      那人约莫已经过了半百,身上穿了件对襟中灰色长袍,头戴玉冠,身材消瘦,他站在药铺阴影里,眉眼都不甚清晰。

      他一步步走到光下来,才看得出气质其实十分文雅,五官也没什么棱角,嘴角勾起一个客套的微笑,乍一看十分温和。但这种温和又与温言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不同,反而像是一套特意做出来给人看的画皮。

      所以萧辞只看了一眼,便说不出的难受。

      萧辞知道自己是被设计了,但如果直接翻脸走人,未免显得气量不足。所以她还是翻身下马,强行挂上了一副同样的笑脸,平视着对方向前走了两步,道:

      “相爷,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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