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线》雨读晴耕

7、蒋伊视角

　　我生活在谎言里。
　　我一开始就知道。
　　虽然我实在算得上是一个极度幸福的人。
　　我有很好的爱人和朋友，有着他人眼中憧憬不已的工作，在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在为了生计奔波时，我已经理想和现实都可以兼得。
　　如果我永远都不去深究这种完美无缺的生活的表象之下掩埋的到底是什么，也许我可以了无遗憾的走完一生。
　　念之，抱歉打乱了你的计划，也许你是一个比我更糊涂的人，你找到了我，真是可惜，我却再清醒不过。
　　如果你想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你的计划，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一直都知道。
　　为了缝补你心里的裂痕，你运用这个世界之外的力量去改造我，可以称得上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像个造物的神袛，却低估了人心。
　　我从来不相信可以唾手可得的幸福。
　　那天我在手术台上醒来，以另外一个世界蒋伊的身份，我接受的很平静。你那天脸上的表情，我记得一清二楚——是高位者的疯狂。
　　你可能内心自诩你所做的一切为伟大的爱情，在我看来只是一个濒临绝望的人顽固的想要抱住一根激流里的朽木。
　　对我而言，一切都有迹可循。父母刻意的打压羞辱，但明明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在我十三岁前，我是尝过被爱的滋味的。他们的态度转变得那样快，仿佛一夜之间割舍掉了和我之间的骨肉亲情，我曾经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我自身的原因。十三岁后，所有人对我若有若无的敌意，我在这个世界所学习到的处世规则全部都被重塑，我做什么都是错的，那些内心里隐秘的计较，也被归咎为是无病呻吟。
　　我好像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可是念之，你的这个游戏，并非是完美的。它出现了漏洞。
　　一个人存在于一个真实世界上的印记不可能完全被消杀，一份虚假的记忆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上，也做不到完全的兼容。
　　在被抛弃的那些年，我不间断的尝试观察过很多人的眼睛。那些眼睛，装满了欲念和杀气，却在看向我的时候，是空的。爱也空，恨也空，笑也空，泪也空——我不存在于他们的眼睛里。
　　我好像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里。
　　是我来错了地方，还是有人想要把我带走。
　　在那个午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明白了一切。
　　其实那天天气真的很好，阳光洒满了人间，风追着云，树牵着光，连小河里的游鱼都懒懒的。我那时候想，要是有个人目光所及处，望的是我就好了，只是我。
　　你逆着光出现，轻声告诉我，最爱我。我很难过，那并不是我期盼的初见。
　　你想把过去的我的自主意识摧毁，变成一个容器，住进你年少的爱人。
　　我见过蒋伊，你心心念念的那个蒋伊。在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
　　她冲我笑，笑魇上嵌着的那双眼睛没有一点杂质。我当时想，原来你想要这样的一个人住进我的身体里面。
　　她的意识已经有了雏形，心脏在一声声的电击声中红光越来越盛，向我伸出的双手一寸寸延长，向我索取这具躯壳的控制权。
　　本来你是有机会再次和她在一起的，如果当时我握住了她的双手。
　　抱歉啊念之，我杀死了她。
　　“我愿意。”这是当时我躺在手术台上和你们说的话。
　　我愿意，愿意向魔鬼献祭我的灵魂，换取我在这个世界里真正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