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线》雨读晴耕

5、周明旭视角

　　蒋伊，我并不知道这封信什么时候会交到你手里，但我早已做好了向你坦诚一切的准备。
　　我不叫念之，我叫周明旭——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周明旭。
　　是的伊伊，你穷尽毕生都在探索的平行时空真的存在的，它不是你曾经总是被嘲笑的异想天开。
　　因为，我就来自那里。
　　很难向你解释另一个平行时空的场景，但是，那里的确存在着另一个蒋伊。
　　一个一模一样的你。
　　在另一个世界里。蒋伊是我的爱人。
　　伊伊，在你生气之前，请先听我讲完这个故事。
　　我很早就认识了她——另一个世界的蒋伊。在我十二岁的时候，那个认知和和感知都要重建的年级，我忽然对这个世界丧失了所有的兴趣，我那个时候很浑噩，讨厌大多的事情，我觉得这个一成不变的世界糟糕透了。
　　那个时候她出现了。
　　我见到了她，是在一次学校组织的秋游上。
　　我们在不同的班级。她很奇怪，只要是她出现的地方，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抓住所有人的目光。她走在我前面，我看着她和她的伙伴一路欢声笑语，十几岁的年纪，怎么有这么多快乐的事可以分享。
　　我看见她前呼后拥，身边总是不缺玩伴，我看见她时而机灵时而迷糊，一个人的时候只是盯着树上的山雀也能发半天呆。她像是和我截然不同的生命体，燃烧自己，一个照亮了他人，一个只余一地灰烬。
　　爱上她是很容易的事。有谁会不爱这样的蒋伊呢？
　　为了接近她，我努力的重拾那本已不被自己重视的生命，想着，你既然在照耀别人，那么，这个光，可以匀一些给我的吧，只要离你够近，总可以匀一些给我的吧。
　　是的，也许命运都在眷顾我，我终是可以和她一起了。她假装不经意凑经我的样子多可爱，她用假兮兮的语气向我抱怨我冷漠的样子多可爱。我总是告诉自己慢一些，再慢一些，跟着她的节奏来，不要吓到她，不要让她看到我眼中的炙热的渴望。
　　我像是一个畏首畏尾的滑稽小人，还是在一个滂沱的雨夜放下了我所有的防备，毫无保留地跟随自己最原始的欲望接纳了她。
　　她大笑着扑进我怀里：“周明旭，你是不是早就对我有企图了，你的脸好红呦。“
　　“是啊，”我一把揽住她，“蒋伊姑娘。“
　　她在我怀里笑得更大声了。
　　后来的四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四年。我看着蒋伊在她热爱的领域大展宏图，她还曾经扬言要“摘下一颗星星给我的周明旭”。我在她事业忙得如日中天的时候，也紧张搭建着我航天方向的资金链。
　　她要给我摘星星么，那我便也帮一帮我的星星。
　　4098年8月31号的那个晚上，蒋伊忽然激动的爆发出尖叫声，她奔跑着跳进我的怀里：“周明旭周明旭周明旭！我成功啦！我申请到DAED项目的跟进啦！”
　　我的女孩距离她的梦想又近了一步，我真为她感到高兴。
　　那几天我看她兴冲冲地在家里收拾东西，忙得像个陀螺乱转，临走的时候神神秘秘给了我一个小礼物，说要我好好照顾。
　　后来我坐在空空荡荡的客厅里，垂眸看着一不小心排泄在我拖鞋上的小狗崽，只觉得很头疼。蒋伊给我留了一个麻烦，可是我甘之如饴，我只期盼着她快点回来。
　　她回来了，破碎得回来。把我的整个人生拢进了噩梦般的十年。
　　我忘记我那段时间是怎么坚持下去的。悔恨和憎恨快把我淹没了。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那段时间我的脑袋里只盘桓着这一种声音。他们该死。
　　我在七天不眠不休的时间里，谋划了无数的方案复仇。
　　我得让他们血债血偿。什么狗|屁的星空，什么狗|屁的梦想，我全都不在乎了，我只要让他们给伊伊殉葬。
　　在之后的三年我停下了我手中所有的工作，动用我所有的人脉，我只要他们血债血偿 。我本来是个骄傲的人的，……我本来是的。
　　可是在那失去你的十年里，痛苦将我改造的面目全非。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那些年少时从来都不屑一顾的手段和心机，那些生意场上的觥筹交错，虚与委蛇，我渐渐得心应手。
　　我经常会在半夜做噩梦醒来，冷汗淋漓。梦里总是从黑暗中生长处一条无尽的小路，伊伊的声音从路的另一头传来，叩击着我的耳膜，我总是欣喜若狂踉踉跄跄向那条路的远处跑去，却只能看见远方长椅上，路灯下，一身带着寒气的蒋伊冷刹的坐在那里，脸上是对我从未有过的失望和指责。
　　十年，我将自己的心房锁起来，那里只有也只能有伊伊一个人。那些平常看起来遥不可及的东西，原来，在抛弃了尊严和自我之后，也是可以唾手可得的。
　　后来，在我的商业帝国里，那些虚伪的，美名其曰“为了崇高的理想而献身的”那群伪君子，终于付出了他们应有的代价。我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全都公之于众，身败名裂，万人唾骂，众叛亲离，我要让他们尝尽世间常人所不能及的痛苦。
　　他们利用伊伊的身体所研究出来的东西，被我收归名下。
　　那的确是股很神秘的能量。那时，他们把这称作为“亚物质”，这种物质所造出来的东西，可以穿越三维平面，到达另外一个时空。
　　那是十年来我沉寂已久的血液再次沸腾。
　　我在世界各地招揽研究亚物质的人才，斥巨资打造专门的研究场所，无数次的失败实验，无数次的希望下的失望，我将自己整个人都投入在了这一场可能没有结果的豪赌中，因为……只是因为我想再见见她，即使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她已经忘记了我。
　　二十年，我等到了成功的实验。
　　可是，蒋伊，另外一个世界的蒋伊，你可能已经想到，这场蓄谋已久的，跨越时空的会面，并不是都会有一个浪漫的开场。
　　你知道我已经在不见天日的黑暗森林中浸染了太久，我的血已经是肮脏的了。
　　当我收到联络站发来的在你的世界有关于你的讯息的时候，一个阴谋的雏形已经形成了。
　　你的求生欲望不强。
　　而在我所处的这个世界里，通过大脑的构造改变将一个人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在我的手里，我依然保留着关于伊伊大脑的完整信息，只要将它稍加修饰，蒋伊，你可以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变成我所熟悉的伊伊。你的性格，你的容貌，你的知识，你的基因排列，都可以，完完全全的，变成我所熟悉的样子。
　　那天晚上，我通过联络站传来的你形单影只的画面，我彻夜不眠地看了一整个晚上。
　　蒋伊，蒋伊，既然你已经不想活下去了，那能不能……能不能让我的伊伊回来？
　　当一个永生的痛苦成为了心口上一道丑陋的疤痕的时候，他只有被无尽原始的欲望吞噬了。
　　实在是很抱歉，我启动了这个卑劣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