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美人》落锱

4、004

　　凌欣落死死盯住了她的手。

　　苏晴晓被凌欣落看得有些慌，她连忙将凌欣落重新扶到床上，抽了张纸将沾在凌欣落手上的自己的血擦干，转过身去将地上的清扫干净，正当她要去找垃圾桶时候，凌欣落终于开口了：

　　“苏晴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很快就会死了想要这样来继承我的遗产？”

　　苏晴晓没抬头：“就算是想，你也不会留给我吧？”

　　“明白就好。”凌欣落声音冷冷，她并不是一个习惯接受好意的人，她从小就看惯了那些围在她身边竭尽全力献殷勤的都是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但她却有点看不明白苏晴晓。

　　她知道苏晴晓并不是傻子，应该清楚不可能从她身上得到任何东西，最多也就是一笔离婚之后象征性的抚恤金。现在做任何讨好她的事情都是毫无意义的。

　　“不过你也应该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毫无意义。我会和你离婚的。”凌欣落补充道。

　　“我知道。”苏晴晓回了一句，“不过有谁规定不能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了呢？”

　　“巧言令色。”

　　苏晴晓转身走了出去，将碎掉的碗倒掉。她清楚自己做的这些大概率是她想洗清自己的过错，毕竟此事因此身而起。

　　这次她在凌欣落床上放了一个小桌子，才将新盛好的粥放在了上面，整个过程凌欣落也是沉默着看着她，目光若有所思，似乎在想些什么。

　　“再不吃就冷了。”

　　片刻沉默。

　　“……”陡然间凌欣落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一把捉起了她的手腕，“你的手。”

　　不过这并不是她的目的，凌欣落掀开了她的袖子，盯着女人的手臂，白皙的手臂上赫然一道暗红的伤痕，伤痕深深，隐隐能看见里面的断裂的肌肉纤维。

　　“没事的……”

　　“……还有你的头，是有人把你推下来的么？”

　　苏晴晓否认了。

　　反正就算她说是帮佣张妈推了自己，自己才会摔下来撞到了头，凌欣落也未必能替自己出气。她也不想给自己招惹新麻烦。

　　凌欣落的目光暗了下来：“我马上让薛谭过来。”

　　看凌欣落就要找手机，苏晴晓并没有阻拦，凌欣落今天的种种举动都不太正常，让薛谭来了也好，薛谭是少有能安抚凌欣落情绪的人。

　　好不容易让凌欣落把粥吃下去，还没等把桌板收起来，薛谭的脚步声便在楼下响起。薛谭轻车熟路地进了房间，陡然看见凌苏二人相处一室，她的脸色有几分诡异。

　　“你们来，我马上走。”

　　看薛谭一来，苏晴晓马上逃之夭夭。

　　“欣落，怎么了？刚才电话里你的声音好像有点哑。”薛谭走到凌欣落身边，摸了摸凌欣落的额头，略微打趣道，“你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还没死，不至于。”凌欣落反驳了一句，“刚才苏晴晓又把自己弄得一身伤，让你来看看。”

　　“是苏小姐么？”薛谭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凌欣落，“欣落，我记得你对苏晴晓这个人一直都是不管不问的，现在怎么这么反常？”

　　凌欣落知道薛谭在想什么，她目光移向别处，答非所问：“你知道，我不会是被信息素这种东西轻易控制的人。”

　　薛谭见凌欣落认真，也不开玩笑了：“我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觉得反常。不光是你，苏小姐也和以往不同。”

　　“你是说……哪里？”凌欣落缓缓问。

　　“很多细节。”薛谭沉思片刻，“比如……欣落你注意到了么？我记得你们刚刚结婚的时候我看过你们，苏晴晓有很严重的尖端恐惧症，她从来不敢碰任何和利器。”

　　“是么？她有尖端恐惧症？”凌欣落目光幽幽，恍若一潭深不可测的水。

　　“欣落，你……”

　　薛谭从来没见过凌欣落脸上浮现出这样的神情，哪怕一次都没有。她和凌欣落从大学认识到现在，一直都将凌欣落视作外刚内柔典型的omega，并不认为凌欣落这个人很难捉摸。

　　“没什么，薛谭。”凌欣落缓缓把手放在了额头上，微微闭上眼睛，敛却了刚刚的锋锐，“她说她要走。”

　　“你不是一直都希望她走的么？”薛谭问。

　　“是啊，不过当她真的决定走的时候……”凌欣落略一失神，不过她很快神情恢复了平静自若，“没关系的，她想要走就走，我不会挽留的。”

　　“看上去你似乎有些勉强。”薛谭看出了凌欣落的想法，“其实你若是想将她留下来也并非不可，只是我担心她再对你做出那种事情。虽然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终止了她的想法，但以后呢？并不能保证。”

　　凌欣落低了低头，十指紧紧绞在一起，良久方才抬起眸光，似乎在对什么问题进行深入思索，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

　　“你的脸好像比刚才更红了。”薛谭看着凌欣落，伸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欣落，你还在发烧，还是尽早休息好了。”

　　凌欣落的唇色微微有些发白，她没有多说什么，重新躺回了床上。薛谭也很快起身走出了凌欣落的房间。

　　这次她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离开，而是走到苏晴晓的房间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里面方才传出一声似乎斟酌了很久的“进”。

　　此时的苏晴晓正坐在桌子旁，面前是关了一半的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上保留着屏保的图片，显然是慌忙关机还没有关完全。

　　“薛医生？”苏晴晓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对薛谭产生了莫名的恐惧。她的潜意识告诉她薛谭的危险要远远高于凌欣落，以至于她在薛谭突然出现时候流露出了她竭力隐藏的恐惧。

　　“有件事，我觉得我有必要和苏小姐谈谈。”薛谭声音平和，公事公办的口吻，听不出有什么私人情绪在里面，“苏小姐还记得和欣落结婚多久了么？”

　　“三年半。”

　　继承的记忆格外好用，只不过她所继承的这些记忆片段中间有一段时间的空白，就像被什么东西强行隔断一样。但这些并不影响她回答关于任何凌欣落的问题，因为割裂点的时间远在她与凌欣落订婚之前。订婚之前两人素不相识，自然不会露馅。

　　“在这几年里，欣落应该很小心，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泄露过她的信息素。”薛谭盯着苏晴晓，“苏小姐似乎还不清楚为什么欣落作为一个omega，她宁可去使用对身体可能造成不可逆损伤的药物也不借助任何alpha的原因。”

　　不是因为凌欣落对一切alpha的厌恶么？

　　苏晴晓心想。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并不可能是真正原因，如果真正原因真就这么显而易见，薛谭不可能用这样严肃的语气来说。

　　“这些其实算是欣落的个人隐私，只不过现在和你有了些关系。”薛谭目光有些复杂，“欣落这次准确说并不是生病，而是第一次接受alpha信息素的正常反应。”薛谭顿了顿，似乎有几分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说出来的样子，“欣落出身的凌家有一种罕见的家族遗传病，对绝大多数alpha信息素严重过敏，只不过这样的过敏反应只有在发热期时候体现。这样罕见的病例全球也只有三例，前两例都是来源于凌家，目前并没有治愈的方法。”

　　“所以我应该马上就离开么？”苏晴晓问。

　　苏晴晓没想到薛谭会这么快透露如此含量巨大的信息秘闻，她隐隐感觉薛谭应该话中有话。

　　“苏小姐，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的真正意思和苏小姐所理解的可能是相反。我仅代表我个人希望苏小姐留下来，留在欣落身边。”薛谭声音不高不低，比起刚开始的疏离与冷淡只剩了礼节性的平和，“如果我看得没错的话，苏小姐的信息素对于欣落来说是一个例外。人类的基因是很难彻底探索清楚，会有各种各样的例外。所以我才会用‘对绝大多数信息素过敏’来形容。”

　　对薛谭这席话，苏晴晓并不是能完全理解，她只能听出她的信息素对凌欣落是比较特殊的存在，不过这样的特殊仅此而已。

　　“凌小姐不会希望我留下来的。况且我对凌小姐做出那样的事情，我也没有颜面留下来。”

　　苏晴晓很平静地编造着自己并没有做过的，皆是来源于此身旧主的动机和想法，反正她也不得不离开，就算往此身多倒些脏水能脱离凌欣落也是好的。

　　只要停留在凌欣落身边，便再不可能有破局。比起短暂的贪欢来说，她更想要活下去。活着意味着一切可能。

　　“……大概就是这样，我现在已经对凌小姐没有什么想法了，以后也不会。我对omega没有兴趣。”

　　话未落音，苏晴晓陡然便察觉到薛谭的目光，淡漠之中滚动着灼灼。

　　“对omega没兴趣么？苏小姐，或者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和凌欣落法定伴侣一模一样的这位小姐，你到底是谁？”

　　开始怀疑身份了么？苏晴晓心想。

　　不过确实迟早会露馅，她与此身原本的秉性几乎背道而驰，薛谭又是洞察力极为敏锐之人，怀疑是迟早的事情。

　　只不过这个怀疑来得太快了。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薛谭一眼，筹划着如何掩饰过去。但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旋即响起一句幽幽的人语：

　　“她就是苏晴晓，薛谭，不用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