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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ast of Burden 003
耶稣说：“手扶着犁向后看的，不配进神的国。”（路加福音9：62）
加布利天蓝色的虹膜映照着迪奥的身影。
这不是在自己的囚笼里注视着猎物的一只毛皮光亮的雄狮子。这也不是于监狱中收敛锋芒的一个美丽的人类罪犯。
——或许迪奥不是人的造物，而是神的造物。就像他的名字一样，“Dio”似乎在有的语言里意味着“神”，他也的确有着神一样美丽得惊人的外表，的确像神一样让人崇拜向往。他从天国的世界里诞生，在那贫民窟的血淋淋的子宫里爬出来，成为这个世界的神——但世界上怎有这邪恶而蛊惑的神？
抑或他是恶魔也说不定。从地狱来的魔鬼才这样诱人，会在人耳旁低语，教唆着无知者采撷禁果。
“我亲爱的加布利，你相信『引力』吗？”
那同时是天神与恶魔的囚犯无视了加布利的提问而反问道。他吸血鬼的血红双眼审视着他的子嗣，即便他根本不知道血早已将二人的命运连接起来。眼前的来访者的身世，神也一无所知。
加布利的替身能力让他对迪奥的思想一清二楚。
因此，他能恐惧地看到——迪奥几乎知道自己的一切。
……除了他是迪奥的儿子这一不必在意的细枝末节。
他对加布利的兴趣比加布利自己预料之中的多得太多，迪奥从工作人员那里早已听闻了加布利的过往。加布利是如何在十六岁时帮助基金会处理了棘手的超自然现象，如何在南方干翻了一群贩.毒的替身使者，如何在上班的同时学医科，性格如何，家庭情况如何，住址和车牌号，以及和谁暧昧的办公室八卦……加布利几乎倒吸了一口凉气。
紧张变得更加强烈了——为什么？为什么迪奥会知道这些，为什么迪奥想知道这些？危机感裹挟着加布利，他差一点控制不住本能地要让替身化成实体自保。
“您说的『引力』，是指什么？”加布利佯装镇定。
他猜测过。SPW基金会也有迪奥的人——有的是他安插的，有的是被他策反的，也有的，是因为他十分配合科学研究，帮助研究员解决了很多问题而感激他的……基金会有不少人认为，他们应该在结束目前阶段的研究之后释放迪奥，这不是少数人的小众观点。
如果不是空条承太郎在基金会里还有些话语权，迪奥或许早就恢复自由了。
“或许你和我在当下的时间和地点见面，是受到了『命运』的牵引。”迪奥的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加布利，“我能感受到我们之间的联系和羁绊。”
在这样的注视之中，加布利意识到他和自己的父在外貌上有不少相似之处。他们的眉毛都是上扬的，鼻子和嘴的形状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加布利把头发染成了闪闪的绿色，他们的头发就都是灿烂的金色卷发。相比于迪奥的脸，加布利的脸更圆一点，这让加布利看起来像个人类而不是吸血鬼。迪奥的眼睛长而上挑，显得格外邪恶，而加布利的眼睛是圆形的杏眼，他知道自己卸掉眼妆之后看起来像个大眼睛的女孩子，遗传自他有蓝色虹膜的母亲。
迪奥更高，更强壮。加布利比他要矮上十几厘米，肌肉只能算是优美的水平，根本比不上迪奥那样的身材。这或许是时代审美不同的原因导致的，但是即使在如今的2004年，迪奥依然完美无缺。
“我无意揣摩『命运』的逻辑，迪奥·布兰度先生。如果您能感受到联系，或许我们之间确乎是有着『引力』。”加布利顿了顿说，“您似乎……很了解我。”
『引力』存在于迪奥与加布利之间，加布利也能感受到——如果这『引力』指的是血缘的感知。
“我对你的替身很感兴趣。”迪奥说，“『全知』是神才有的能力，一个渺小的人类如何配得上这样的替身？它的替身使者一定有着我不知道的优点……我从工作人员那里知道了你的一切，那时我就知道，我们肯定有相遇的一天。”
加布利的替身『Coma White』，在基金会里虽说不是人尽皆知，却也被一部分人知晓其些许的能力。但那样多的情报又是从何而来？加布利想到，他的档案在基金会的资料室里，想查清楚基本信息轻而易举；他的经历也不是什么秘密，那些任务也不全都是一个人做的……
地下三层的工作人员里……有多少是迪奥的人？
恐怕比加布利想的多上几倍不止。
基金会从来不是铁板一块。只要是人，就都会有精神上的弱点，而SPW恰恰是一群人的集合。把迪奥关在这里，意味着他有机会让这里的人成为他的从属，离开人类的鸽群而加入吸血鬼的麾下。
……把迪奥关押在基金会里进行研究，空条承太郎做了一个相当错误的决定。
“我感谢您的肯定，但是如您所见，我并不是一个优秀的替身使者，否则也不会把这替身用在您听闻的那些日常工作上了。”加布利说着，瞥了一眼手中文件夹的纸页，“您能见到我，是因为发生了『吸血鬼事件』，您对此知情吗？”
“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
迪奥的思想昭然地展现着，他不仅不知道，反而因此有些惊讶。“我不仅不知道你所说的事，而且也不是承太郎所认为的幕后黑手，”迪奥的目光移向摄像头，轻蔑地嗤笑了一声，“或许应该说是承太郎在自讨苦吃……他的研究员们渴望吸血鬼的鲜血，就像是三天没吃饭的人们抢夺饭馆扔掉的剩饭。”
加布利顺着他的眼神也看向摄像头。他的替身能力让他知道，蒙哥马利博士、田中博士以及五个地下三层的工作人员正在看着他们，记录迪奥的一言一行。
“您也不知道汤普森这个人吗？”加布利转向迪奥，问。
事实上，这个问题出现在文件夹里，加布利已经猜到了一些隐情。加布利认识汤普森，他是实验室的，很轻易就能接触到迪奥的血液样本。之前加布利总能在茶水间见到他喝咖啡，这几天上班却没有再见过，有人说他是请假了……
这一次，迪奥停顿了几秒才给出回复。
“我知道他。”
加布利盯着迪奥的脸，他看到了迪奥的所思所想——一大段的文字和图片像是电脑开机时闪过的代码，随着加布利的阅读，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冰冷，血液挤在心脏里让它疯狂地跳动。『麦克尔·汤普森』是迪奥的人，不仅如此，他还是迪奥离开这里的计划中的一环……迪奥的『计划』？
迪奥的确安排汤普森去做了什么，但绝对不是偷窃血液样本之后把人类变成吸血鬼。
迪奥的计划是——『圣杯』。
『圣杯』是什么，加布利根本不知道：他尽力地去看迪奥的思想，却只能看到这个词在各种文化中的含义和历史，就像是无聊的百科。这只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物品』，但是它是什么样子、在哪里、用处是什么，却一点也看不到。加布利心里的一束火苗跳动着，求知欲抓挠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又瞧了一眼摄像头。
“你知道最近对您的细胞的研究进展如何吗？”加布利读出了文件夹里的内容。
这倒是加布利没听说过的了。
“我听说了一些传言，非常有意思。”迪奥勾起了嘴唇，“据说，他们在实验中发现，我的细胞逐渐对紫外线产生了抗体……”
加布利咽了口唾沫。非常不妙，吸血鬼的细胞对紫外线产生抗体——如果真的这样，不中止研究的话，事情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的。迪奥没有说谎，他所听闻的确实就是这样的情况……
SPW基金会的科学家不是傻子，他们会怎么做呢？加布利想知道这一点。
“你是否做了什么，导致了这样的情况？”加布利读了下去。
迪奥摇了摇头，做出了一个无奈又可怖的笑容：“我可什么都没有做。这份文件是承太郎写的吗？他真是热衷于把一切都怪罪在我身上啊。”
加布利笑了。
“已经是最后一个问题了。您猜的没错，这的确是空条博士的提问。”他说，“很抱歉打扰您了，那么，晚安。”
加布利合上文件夹，按回圆珠笔把它挂在文件夹上。绿色的额发在灯光下似乎显得浅了些，加布利转向来时的方向。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听到迪奥温柔地说。
四个街区外的雷吉尔电影院，午夜场的美版《咒怨》刚刚散场。阿曼达·克里斯托弗扔掉爆米花和可乐的包装，脚步轻快地走过柏油马路。她是一个年轻的德克萨斯女孩，个子很高，一头飘逸的棕发和晒成蜜色的皮肤相得益彰。在她线条锋利的面部，最引人注目的是时髦的亮蓝色唇彩，以及唇环和耳环之间的金色链子；她细眉毛下面长着一双有着锋芒毕露目光的双眼。那一身放在时装周也会显得夸张的衣服在夜里也不会失去光彩——各色蕾丝拼接的一件彩虹般的上衣；牛仔裤的破洞面积超过了布料的面积，露出里面的黑色渔网袜；圆头皮鞋的底非常厚，鞋上挂着在夜里会发出幽幽荧光的小猫装饰。
“阿曼达·克里斯托弗小姐。”
她的摩托车旁边已经站了一个男人。那人叫出她的名字，伸手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帽子。阿曼达看不清他的脸，但那人的声音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穿着一件露腰的高领毛衣，肌肉的轮廓隐隐可见。
“你是谁？”
阿曼达问。
她并不害怕。阿曼达从小就明白力量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从自己那拳击手父亲身上学习到了德克萨斯一流的拳法，那时她不过十四岁。当她在旅行期间被一支箭射中之后，生活变得奇妙了起来——她已经做了五年的替身使者，而她的替身的力气非常大。
供职于SPW基金会之后，阿曼达认识了加布利。他们一开始互相看不惯，但是自从一起去了一趟墨西哥州之后，他们成为了好朋友。阿曼达可以这么说：加布利是她见过的最棒的替身使者，即使如此，他的替身力量也比不上阿曼达的。
眼前这个男人，无论如何，阿曼达都有战斗的把握。
“我是谁不重要。”男人的口音像是南欧人，带了股奇怪的卷舌音，“我家老板想要见您一面，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赏光。”
阿曼达皱起了眉。
“你家老板是谁？我不记得我认识这种人。”她大声问。
一阵皮鞋跟落地的清脆响声，哒，哒，慢慢地靠近了。走近他们而出现在路灯光照下的人，阿曼达几乎以为是自己的朋友加布利，但很快她发现了二者的区别。加布利的头发不是这样长长地披散的金发，也没有这样的圆形的刘海，不会穿这种定制的高档西服和皮鞋，更不像眼前的人一样，有着危险而具有威慑力的上位者的气质。
“晚上好，阿曼达小姐。”金发男人说，“我们没有见过面，但是我听说过你的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乔鲁诺·乔巴拿。”
作者有话说第3章 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