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世界的卧底一家》酸菜鱼没有骨头

10、噬夜恨梦（六）

　　“你脑子进水了吗？”琴酒面无表情，低着头看那个翘着腿坐在保时捷后座上的少年。本堂瑛彦抬起头，揉了揉眼睛，舒缓一下疲劳的双眼。
　　[你脑子进没进水不知道，但琴酒的嘴一定被下过毒]标签像往常一样开始嘲讽。

　　本堂瑛彦仰头靠在椅背上，说：“你先忙吧，我待会儿帮你锁车。”他无辜地看着琴酒，不明白为什么琴酒会突然嘲讽。
　　琴酒面无表情，原本搭在车门上的右手捏住车把手，似乎要把它捏碎，他嗤一声，直起身，毫不犹豫把车门甩上，独留本堂瑛彦一个人缩在车后座。

　　本堂瑛彦有些发呆，直勾勾地盯着琴酒往别墅走，看着琴酒的背影彻底被树干掩盖，他才收回目光。
　　他闭了闭眼，一整夜没休息好，困得几乎要一睡不醒，精神却又十分亢奋，一部分是因为杀人以后情绪还没缓过来，一部分就是因为威雀。

　　[你立的flag又倒了]
　　本堂瑛彦扯了扯嘴角，难得承认了标签的嘲讽。琴酒的嘴没下过毒，他脑子确实是进水了。不然，他为什么会抱着手机看《芬尼根的守夜灵》？

　　他以前没见过威雀，他能够肯定，那为什么看着倒地的叛徒他会感到那么难过呢，他不会是那种兔死狐悲的人。
　　还有威雀看他的眼神，也十分奇怪，威雀也不认识他，可他认识一个跟吉普生很像的人，或者说跟本堂瑛彦这张脸长得很像的人。

　　本堂瑛彦很想揪住那男人的衣领逼问他，可他当时为了赶紧完成任务回去休息直接杀了威雀，蹲在集装箱上时他就有点后悔了。
　　威雀最终只是让他看看这本书，于是往常根本不想看书的本堂瑛彦在保时捷上异常反态地在手机上找到了这本据说晦涩难懂的书。

　　琴酒认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他主动看书，差点以为他脑子坏了。
　　本堂瑛彦脑子没问题，威雀是第一个以这种眼神看他的组织成员，说不定知道他的身世或者见过他的母亲。那他临死前留下的话一定是有意义的。

　　标签跟了他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本堂瑛彦对他身世，准确来说是对他缺失的幼年记忆的执着。

　　本堂瑛彦有记忆以来，他就在那块充满血腥黑暗的地方，懵懵懂懂地跟着一群小孩流浪，说好听是流浪，说不好听是偷窃，靠着那些食物和破铜烂铁在枪林弹雨中活下来。
　　那时，他好像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和基本的判断力，然而他记忆里是一片空白。只有挂在脖子上的一条看起来非常劣质的吊坠里嵌了一张照片，一男一女面无表情站在那里。
　　本堂瑛彦猜测那是他父母，毕竟他和照片里的女人长得很像。

　　吊坠看起来劣质，但也跟着他有十三十四年了，和第一眼看见的一模一样。
　　本堂瑛彦进入组织以后，曾经找人测了一下吊坠的材质，结果发现那真的只是塑料，能坚持那么多年纯属运气。

　　“要不你还是摘下来吧，长时间接触皮肤不好。”那个女研究员难得好心提醒道。
　　他当时没有说什么，但这条吊坠始终挂在他脖子上。只有本堂瑛彦和标签知道，他曾经那这条吊坠勒死过六个人，也有子弹擦着吊坠打进他身体里。
　　本堂瑛彦有时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威雀一样，都是烂掉的娃娃，只有吊坠才是刀枪不入的那个。

　　两年前，本堂瑛彦第一次见到了那张照片上的人，伊森·本堂，他们俩一起参与了一次任务，标签说[小蝌蚪终于找到妈妈了]
　　本堂瑛彦仔细看着这个既是他前辈也是他父亲的男人，只是伊森·本堂看他的眼神陌生冷淡，显然不认识他。

　　本堂瑛彦也没去认亲，因为标签大大地挂在伊森·本堂的大衣上[CIA卧底]，那是本堂瑛彦见到的第一个马甲怪。
　　他们就像陌生人那样完成任务。
　　只是任务结束以后，伊森·本堂对他轻点了一下头，本堂瑛彦只是沉默地微微鞠躬，表示对前辈的恭敬。

　　除了标签，没人知道他是什么心情。连本堂瑛彦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心情。可能是难过怨恨吧，所有人面对抛弃自己的父母都不会高兴。

　　本堂瑛彦不确定伊森·本堂知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贸然凑上去大概只会被枪指着脑袋。
　　况且，伊森·本堂是卧底，他们天生对立。

　　《芬尼根的守夜灵》确实晦涩难懂，至少本堂瑛彦读不懂作者想表达什么，非常意识流，意识流得本堂瑛彦怀疑人生，他望着窗外发呆，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装一个文化人。
　　跟威雀一样的文化人。

　　威雀看起来就很有文化，一身书卷气，和那些教授老师身上的气质差不多，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代号成员。
　　说真的，那位墨镜精看起来都比他像组织的人。

　　松田阵平不知道本堂瑛彦这么评价他，他还沉浸在那个不知道算是好梦还是噩梦带来的疲惫遗憾中。
　　他也不知道他梦里戏份第二多的金发混蛋现在就在距离他不到一千米的酒吧里，正在和一个瘦削男人喝酒，那男人看起来面容尖酸刻薄，带着一种盛气凌人的意味。
　　事实上他确实是这样的人，波本正在和他谈判有关于化材采购的相关事宜。莱伊连狙击枪都没放下，直接蹲在远处的天台瞄准那男人的脑袋。

　　那男人显然不想和他们谈判，一直死咬着价格不肯降，波本面色越说越冷。他低头扫过手表，所剩时间不多了。
　　他冷声说道：“小田先生，我们是带着诚意来和您做交易，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
　　被称作“小田先生”的男人冷笑一声，他听出了波本话中的威胁，却并没有理会。

　　波本右手轻轻敲了敲耳廓，然后他们桌子边的窗碎了，对面那个男人侧身倒了下去。
　　周围有人视线移向这边，静默了片刻，后知后觉地发出第一声惊叫。
　　波本眼神没有半分波动，只是站起身隔着桌子，探身去看那个惊恐地睁大眼睛的男人，看见他已经涣散的眼神。

　　他似乎笑了一下，然后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
　　“死人啦！”

　　酒吧各个客人向外奔逃，安室透顺着人流涌出酒吧，转到大街上，捏了捏耳垂，然后平静地看见火光冲天，酒吧轰然爆炸，尚未逃出的人哀嚎着倒在地上。
　　耳机里，莱伊淡淡地说：“任务完成。”

　　波本面无表情：“这次任务是要我们拿到合同，可你却把那人给杀了。”莱伊冷漠地说：“那是你谈不下来，而且已经超时了。”
　　波本默默握了握拳，不说话了。
　　“波本，你不会在同情那些没跑出来的人吧，”莱伊冷漠的声线里带着一丝玩味，“他们运气可不太好。”
　　安室透冷着一张脸，走过街道，说：“莱伊，你不负责这块就闭嘴。”

　　这大概是警视厅机动班爆处组最忙的一天，前一天刚刚应对完想把列车炸掉的劫匪，然后就要面对废弃汽车厂的大爆炸，还有市中心酒吧无缘无故的杀人爆炸案。

　　酒吧的爆炸将阳光下的人们拖进地狱，而汽车厂的爆炸带走了几十具从黑暗的泥沼中挣扎出去的人。

　　阳光刺破黑暗的苍穹，投在这一方逐渐苏醒的大地上，他们这群藏在阴沟里的人应该回去了。
　　阴暗的夜晚终于过去。在松田阵平不知道的角落，他梦里的金发混蛋终于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波本莱伊和前一个星期刚拿到代号的苏格兰，加入组织。
　　于是，天光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