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妖》夕茶

6、第五章

　　三天后，涂山菖独自一人出现在魔界入口处。

　　他坐在悬崖边缘，周遭是云雾缭绕，身着素色薄纱衣，在雾中哪里还像妖，远远看着更像是仙人下凡。

　　涂山菖身上那股子脱俗的气质，让他区别于魅惑的妖。

　　这次，魔界也只有宫灵一个人。

　　她来得不晚，可在看到涂山菖的背影后鼻子泛酸，那种熟悉感，让宫灵不敢再上前，她就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的狐妖。

　　一个是妖，一个是仙，却有着无法言喻的相似之处。

　　涂山菖早就发现了她，只是刚刚懒得戳穿，现在他轻哼一声：“来了不过来，是想要本公子亲自请你？”

　　“嗖”得一声。

　　思域珠腾空而起。

　　涂山菖轻点地面，腾空而起，握住思域珠后消失在雾气中。

　　他来得匆忙，走得更是匆匆。

　　丝毫不给宫灵反应的机会，独留她一个人停在雾气中，心里反反复复想念着那个人。

　　如果他还在。

　　如果。

　　他会喜欢这个地方，他最喜欢半明半昧的天色，最喜欢烟雾缭绕的清晨，还喜欢躺在桃花树下的塌上，手边放着串葡萄，时不时捏下几颗放进嘴里。

　　宫灵不知怎么想得，抬手一挥，便在此处建了间屋子，她走进屋内，将绿荧的魂魄放在桌上，又浇了几捧仙土，她是仙骨，滋养魂魄需要仙土、仙露。

　　如此，经过上千年，绿荧便会重新化作人形。

　　在魔界，知道司衍的人少之又少，知道宫灵与司衍的人更是少。

　　平日里，喝了酒乱了心性，都会和绿荧提及司衍。

　　起初绿荧好声劝道。

　　仙死不能复生，他已经魂飞魄散，连个衣服的毛毛都没留下，你也不该执着于此。

　　后来绿荧发现怎么劝都劝不住宫灵，无奈之下便和她一同寻找司衍。

　　盘古开天辟地后的每一处山川河流，绿荧都陪宫灵找过。

　　“我打算去大荒地寻一寻。”宫灵对着孕育着绿荧魂魄的土壤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大荒地只有仙人才能进去，那一处关押这从天地化形后所有十恶不赦的仙，当初司衍若不是强行让自己魂飞烟灭，现在他应该也在大荒地。

　　作为司衍仙娥的那些年，她同司衍去过几次大荒地。

　　里面同外面没什么不同，只是每一处都设有屏障，进不去，出不来。

　　说好听的，是天界给犯了重罪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说难听的，不过是换一处囚禁他们。

　　宫灵琢磨着，要不要去天宫偷几个令牌出来。

　　正在胡乱思索着，木屋的门被敲得乱颤，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敲碎。

　　宫灵念了个诀，门从里面打开。

　　门口的人飞快闪身进来，生怕来晚被挡在外面。

　　来人是五公子和小蘅。

　　对于小蘅，宫灵很是欢迎，但对于五公子，宫灵总觉得他像是甩不掉的魔草。

　　魔草长成圆球状，身上带着刺，重量很轻，被风一吹，就会飞得哪里都是，沾到身上很难拽下去。

　　宫灵看着换了身红衣的五公子，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又来？”

　　“哎哟你这魔尊。”五公子不悦道：“我把小蘅给你送过来，让你解解闷。”

　　“你怎么知道我闷。”宫灵趴在桌子上，整个人看起来倦倦的。

　　五公子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又变幻出茶壶，边为自己倒茶边说。

　　“客人来了也不知道倒茶。”

　　“哪有不请自来的客人。”

　　他们两个斗嘴，小蘅就在旁边看热闹。

　　边看边拽了朵云过来捏着玩。

　　小蘅足有两百岁，但在妖怪的世界里，却还是个童心未泯的小娃娃。

　　“我去魔宫看你，听你的宫人说，你现在每天捧着盆土，话也不说，只在晚上修筑结界。”五公子道，他见不得宫灵这副模样。

　　他生性活泼，见不得宫灵这般沉默，他在幼时便将族中长老的尾巴烧掉两一层毛，长到五百岁，稳重了许多，却还是在不久前偷偷去月宫，把嫦娥的月桂树连根拔起，害得族中五位长老前去道歉。

　　想到这儿。

　　五公子施了个法术，把小木屋变成三倍大的宫殿，又从怀里掏出一棵树。

　　也就是嫦娥的月桂树。

　　月桂树落地后越长越大。

　　很快穿过云雾。

　　五公子制止了它的成长，对着宫灵说：“你把绿荧放在这儿，她的聚魂速度会更快。”

　　宫灵看着月桂树险些两眼一黑翻过去：“我还真是谢谢你啊。”

　　“不让天界踏平魔界您老算是停不下来。”

　　五公子无所谓地耸耸肩。

　　“怕什么，嫦娥宫里还有几百棵，送你一颗怎么了。”

　　被他这么说，宫灵还真的信了。

　　或者说，她抱着侥幸心理把绿荧安置到玉桂树内。

　　得天树滋养，绿荧大约三百年后便可化形，只是不知道到了那时，绿荧还记不记得宫灵。

　　“今晚我想在这儿吃，你是不是该给恩人做顿饭。”五公子又变出一张塌，躺了上去。

　　宫灵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一边赶他走一边说：“今夜我要去大荒地，你带着小蘅回去。”

　　“大荒地，”听到这个名字，五公子神采飞扬地从塌上坐起来：“我也要去，早些年听族中长老说狐族有位飞升的仙人便被关在那儿，我去看看祖宗。”

　　起初宫灵想把他赶走，但转念一想，这位五公子虽然嘴上不靠谱，但是每次都能帮宫灵化险为夷。

　　宫灵眼珠转了转，清秀的脸上浮现出几丝狡黠之色。

　　她笑眯眯地说。

　　“我知道你祖宗在哪儿，你闻闻，我们顺着这个味道找。”宫灵把司衍百年前挂在腰间的铃铛递了过去。

　　五公子疑惑地探身闻了闻。

　　“好古老的味道。”

　　他说：“ 你把百年前的死物递给我做什么？”

　　“什么死物，”宫灵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把东西收回：“这可是你祖宗。”

　　五公子好笑地看着她：“你说我祖宗是神仙。”

　　小蘅觉得两人斗嘴甚是有趣，探身过来，闻了闻宫灵手中物品，惊喜地说。

　　“和五哥哥洗澡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

　　“胡说什么，我洗澡的时候设置结界，你怎么会闻到我的味道！”五公子的脸猛地红了，哪怕他是民风相对来讲开放的妖族，也受不得被妖偷闻洗澡这种事。

　　宫灵没理会这二人，她只当这是兄妹之间有趣的调侃。

　　她起身走到门口，望着外面越发浓郁的雾气，直觉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她捏了个诀。

　　一头粉红色的小马颠颠跑来。

　　小蘅探出头来：“哇，粉色的，好香。”

　　“你真可怕，把马变成桃花。”五公子不知何时也走到宫灵身后。

　　“它是颗桃花树。”宫灵十分不愿和五公子说话，她觉得这人说得每句话，都难听，非常难听。

　　宫灵又捏了个诀。

　　粉红色小马化作桃花树。

　　花瓣束束落下，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宫灵与五公子二人头顶。

　　宫灵抬头去看，撞进了五公子那双深情地狐狸眼中，她脸蛋一红，低下头去，骂了句：“他妈的，狐狸精。”

　　“你这小丫头，怎么总骂我。”五公子抬手，用食指和拇指去捏她的脸蛋，宫灵躲，没躲开，还是被五公子全部捏住。

　　手感很好，五公子又抬起另一只手，捏住了另一边。

　　双手共同用力，将她的脸蛋捏成包子状。

　　“真是有趣。”五公子道，他觉着，自己找到了甚是有趣的游戏。

　　“我也要捏。”小蘅在一旁踮脚去够宫灵的脸。

　　“你捏什么捏，这只能我捏。”五公子道，他眯起了自己的狐狸眼。

　　宫灵眼角余光看到白雾渐渐变黑，忙将桃花树化作小马，挣脱开五公子，跃上马去。

　　小马飞驰在云端。

　　五公子的坐骑是只凤凰，而小蘅则驾着一头小毛驴。

　　三人并排而飞。

　　宫灵转头看到小蘅的坐骑，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是怎么回事？”

　　“啊，”小蘅慢吞吞道：“是我的小驴。”

　　小蘅年岁尚小，口语表达能力不是那般好。

　　五公子盘坐在凤凰之上，支了个茶桌，边品茶边说。

　　“这是她去凡间买糖人时救下的毛驴，我本想把它送到驴肉火烧门口，但没想到这头蠢驴竟通灵性，眼泪汪汪拿头蹭小蘅。”

　　小毛驴听到驴肉火烧几个字，气得冲着五公子直跺脚。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宫灵想起来，只知道他是五公子，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是哪方狐族。

　　五公子笑得风流：“我叫灵宫。”

　　宫灵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她就知道，这个狐狸精嘴里没有半句好话，她真是多余问。

　　“姐姐，我们是涂山族，五哥哥的名字我不会念。”涂山蘅开口说。

　　’‘涂山族，那不是和预备来屠魔界的涂山菖一个族。’宫灵在心里默默想着。

　　她没说什么，只当不知道，心里盘算着背地里调查一番。

　　凤凰停下，盘旋在天空之中。

　　他们三个向下望去。

　　黑烟缭绕的山峰出现在眼前。

　　突出的山峰将里面围绕起来，中间黑气最浓的地方便是大荒地。

　　没想到到得这样快。

　　宫灵念了个破雾咒。

　　眼前黑烟散去。

　　泛着金色光芒的结界出现在眼前。

　　宫灵转头看向五公子。

　　“涂山五，我没有通关牌，你有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又名《甩不掉的五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