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联]剧透人》羊笔笔羊

37、第八章：马斯特斯大受打击

　　等待是枯燥且漫长的。在头一个星期里，我时刻紧张，任何风吹草动都觉得是九头蛇前来抓我。这样的日子令人疲惫。好在新年将至，学校里一派节日气氛，课业也相对减轻。
　　我开始过上循规蹈矩的生活，不再频繁游荡、闲逛，而是一放学就回到家中。如果受到袭击只是时间问题，我宁愿它发生在我熟悉的地方。

　　家里，雪穗正在积极准备前往新奥尔良的旅行，但我觉得她是强打精神。
　　我仿佛感到有低沉的阴云正压在这个家庭头上，不知究竟是自身的错觉，还是果真如此。至少我听从了娜塔莎的建议，没有再进入过地下室查探。尽管每次马斯特斯呆在下面不知做些什么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哪怕只是推门而入，谎称有事找他呢。也许我就能看到他整日对着那些视频究竟在做什么，已证实自己的猜测。

　　然而，生活中的一切看上去似乎都风平浪静，也不见九头蛇的影子。最初，我担心他们的到来，几乎到了夜难成寐的地步。现在，我却又希望他们赶紧来，好让这煎熬结束。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马斯特斯夫妇启程前往新奥尔良，然后随着噩耗传来戛然而止，死亡的阴影则接踵而至。

　　原本，我已在马斯特斯的安排之下住进了他的同事家中，结果第二天我便接到了通知，或者不如说是噩耗。当时是在学校，警察和老师都站在教室门外的走廊上。不祥的阴云笼罩着俄亥俄的这个小镇。
　　他们说，马斯特斯夫妇乘坐的大巴遭遇了车祸，马斯特斯此刻仍在医院，雪穗则当场身亡。

　　“我知道这是沉重的打击，孩子，”那位老师用力捏着我的肩膀，似乎是想把她坚定的意志以此传送给我，“但现在，你必须坚强起来。”
　　我回答说：“我会的。”心想：也许这是九头蛇的阴谋，也许这消息只是为了迷惑我。

　　但并非如此。娜塔莎想办法联系上了我，并证实了车祸的消息。
　　“安东尼·马斯特斯眼下还在新奥尔良的医院里，”她说，在阴冷的天气中脸上仍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我没能见到他妻子的尸体，但已通过当地验尸官的报告确认了雪穗·马斯特色的死亡。”
　　“是意外吗？”我不得不问，但仍心存怀疑。
　　娜塔莎摇了摇头，“如果是，那一定是精心策划。”她说，“我一直在监视马斯特斯，但没有任何发现。而且他没有理由谋杀妻子，除非他妻子知道了什么。”
　　“你是指地下室？”我问。
　　娜塔莎的脸藏在墨镜之后，但我却能察觉出她对我的审视。“你觉得是这样吗？在出事之前，你有没有感到什么异常？”她问。
　　我摇摇头。
　　“事情仍不明朗。”娜塔莎叹息了一声，“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没人会说半个不字。我们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也许暂时让你呆在复仇者大厦。”
　　“我不会退出的。”尽管回到复仇者大厦的确很吸引人。那地方给人以安全感，就像游戏中的存档点一样不受恶鬼侵袭。

　　我发现自己仍暗自渴望能够融入那个遥不可及的团体当中，但其性质已与最初的白日梦完全不同。

　　“那我就只剩一句忠告了。老调重弹，但却不得不弹。”娜塔莎摘下墨镜，好让我看到她的眼睛，“不要信任任何人。”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昂起头，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而且我会做成这件事的。你且等着瞧吧。”

　　雪穗的葬礼在半个月后举行。葬礼上，我没看到雪穗的亲戚，但她在镇上交的朋友全都来了，剩下的则是马斯特斯在学校的同事。
　　马斯特斯当然也出席了葬礼，他在这之前便已从医院康复回家。这混蛋，在车祸中除了肋骨骨折以外，竟然毫发无损，然而见面时我却仍吓了一大跳。
　　这几个月来，马斯特斯本因为酗酒和熬夜已经有些憔悴，但跟眼下那副形销骨立的样子相比，简直可以算是生龙活虎。
　　他看上去心如死灰。

　　我不知道雪穗是否和他伉俪情深、情比金坚，但马斯特斯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仿佛因雪穗的死而失去了生的希望。葬礼那天，全靠同事帮忙，才把马斯特斯拖到教堂去。
　　他真是喝了不少，甚至醉到拒绝在葬礼最后致辞，整个人裹在松垮的黑色西装里，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会是表演吗？

　　这几天，我不由自主地观察着马斯特斯，希望找到他的破绽，证明这一切都是演戏，为了让我放松警惕。但事实是，比起之前的混蛋，我更害怕如今这个一言不发、整日沉思的马斯特斯。万一他像电视上演的那些变态杀手一样，在某天晚上操起菜刀乱砍乱杀，最后把猎枪筒塞进嘴里把自己的脑袋打开花，我可不想成为受害者之一。

　　诚然，我并非不同情他，或是对雪穗的死全然无动于衷，只是担惊受怕之下，还要为即将到来的人生剧变做心理准备，我实在已心力交瘁。
　　即便如此，九头蛇仍旧按兵不动。我甚至想冒险联系娜塔莎，问问她是不是搞错了情报，但终于还是忍住了。

　　葬礼当晚没有下雪，不过仍冷得足以冻掉鼻子。回家以后，我找到暖气阀开到最大，却依旧没法暖和起来。尤其是客人离开之后，这里就更冷清了。
　　马斯特斯彻底在客厅的沙发上醉死过去。同事们本想帮忙将他抬回卧室，但他拒绝上二楼去，并且对那些好心人破口大骂、拳打脚踢的。

　　我给马斯特斯从水龙头里接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就上了二楼，真心希望他就这么睡死过去，千万别来烦我。然而事与愿违。
　　半夜，我被一连串巨响惊醒，还以为是强盗上门，或者九头蛇终于到了。结果，我裹着外套跑出去一看，发现马斯特斯把客厅砸了。
　　那家伙气喘吁吁地站在一地狼藉中间，还把自己弄伤了。血腥味在客厅里弥漫着。我站在楼梯顶端，不敢下去。

　　“滚回卧室去。”马斯特斯粗声粗气命令我。

　　我立刻遵命，并且一点不以为意。这世上我最不愿意呆的地方就是他的身旁，简直跟站在火山口没什么两样。

　　也许他到底还是崩溃了、疯了，不管和九头蛇达成了什么协议，也许他现在都抛到了脑后。
　　万一他来杀我怎么办？

　　那一晚，我几乎没睡着，接下来的几晚也没有好转。有天晚上，我不知道梦见什么可怕的事情，开始狂呼乱叫。
　　马斯特斯踢门的声音惊醒了我。我的心脏仍在狂跳，却不知为何完全忘记了梦的内容，只是死死盯着站在我放门口的马斯特斯，以为这就是我的末日。

　　“只是梦。”我大气不敢喘，用拇指悄悄按住食指上的戒指，“抱歉，先生，我刚才做梦呢。”

　　我提心吊胆等着，然而马斯特斯却一言不发，掉头就走。他光着的脚在地板上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即便瘦得脱形，骨架依旧很大，看上去像个年迈的黑暗魔王。

　　等了几分钟，我才敢从被窝里钻出来，把卧室的门关上。
　　锁算是彻底坏了，我拿椅子抵住门把手。我的神经末端似乎格外敏感，手指尖和脚尖微微发麻，躺回床上也没好转，始终有种暴露的不安全感。

　　我不止一次后悔过向娜塔莎提出那个建议，但若说有哪次我认真考虑了反悔的可能性，那就是噩梦当晚了。
　　但等第二天到来，我又改了主意，认为坚持下去没什么困难的。不过是个噩梦罢了，我只是压力太大无以宣泄，才会在梦里反映出来。

　　我更频繁地到后院树林去，希望过量运动能让我夜里睡得沉一些。树叶这个季节当然已经全部掉光了，林中积雪也有些深，但这并不能阻挡我练剑。也只有握着那柄自制的简陋的剑时，我才能感到自信。
　　结果有一天傍晚，马斯特斯竟然在林子里找到了我。
　　生活还真是诡异而离奇。
　　当时，我正在练习如何闪身躲避再迅速反击，假想敌是面前那棵树的枝桠，当我把它用力往后扳再松开手时，它就会猛抽我的脸。我要做的就是迅速躲开然后刺中枝桠的末端。
　　做起来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你的动作幅度太大了。”马斯特斯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就在我虽然躲开了树枝抽脸，但却没能在它弹回去之前刺中它的时候。

　　我猛地转身，脚下的积雪早已被我踩得结结实实，害我差点一跤滑倒。
　　——马斯特斯这会儿本来应该在酒吧的，这些天他就没在晚上九点前回过家，所以我才放心在林子里的。
　　但他就在这里，此时此地。

　　我咬住嘴唇，握紧剑柄。

　　“再试一次。”马斯特斯用平淡的语调说。他穿着大衣，但没戴帽子，胡子拉碴的脸被冻得通红，却看上去不以为意。
　　“什么？”我问，呼出的气凝成一团对话框似的白烟。
　　马斯特斯少见的耐心，“再试一次。注意不要后退太多，要让树枝刚好擦着你的鼻子过去。肘部往回收，不要外翻。你的动作越大，花的时间就越多，敌人也越容易从你的动作中判断出你下一步的动作。”
　　“呃。”我愣了一会儿。

　　马斯特斯仍旧看着我，没有大发雷霆，如果不是他身上的酒气在树林里显得格外刺鼻，我都要以为他是完全清醒的了。

　　一阵风沙沙的吹过，我转身，再次扳动树枝，心里默默回想着马斯特斯刚才的话。
　　“嗖”的一声，被我松开的树枝开始回弹。我迅速后退，结果完全忘了要少退一点。但马斯特斯就在我身后，伸手抵住了我的后背不让我再退半点，枝条“唰”的从我鼻尖抽过，我慌忙笨拙地递出剑去，和枝条刚好差了一两厘米。

　　马斯特斯松开我，说：“再试一次，你就会成功了。肘部往回收。”
　　我稍有些喘，但不是因为疲惫。马斯特斯往后退，我没有看他，而是再次上前抓住枝条往后扳。
　　“嗖！”
　　我躲过毒蛇一样袭来的枝条，剑尖“啪”的一声打中了枝桠末端。枝条兀自晃动不休，我站在原地，却莫名生出一种强烈的失落来，忍不住转头去看马斯特斯。

　　然而他却已转身离开了，只留下黑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