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报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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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夭是想瞧个乐子的。
她看着少年每日到树下读书，每收集落在掌心的花瓣，从初春到夏至。
也不是说风雨无阻，毕竟他身旁照顾的人不是吃干饭的，大风下雨这种天气绝不会放任他耍小性子。
六月太阳毒辣，他居然撑着伞都要往她这里跑，图的什么？
枕夭自觉理解不了人的想法，就没纠结着非要将这疑惑给弄个明白。
直到八月，这是一年里太阳最毒辣的季节，连她本体上的枝叶都被灼烧的想要蜷曲起来，正是这样烈日当头的一日，他看到少年领了个和尚过来，不偏不倚，正止步于圈着她那水畔。
那和尚看着是个有道行的，只是道行不够深。
妖五感最是敏锐，隔着这样远的距离，枕夭都听到了他们之间细碎的交谈声。
听到少年问身旁的和尚说：“大师，已经两年了，为什么还是不行？”
那和尚只双手合十：“施主，心诚则灵。”
这打什么哑谜呢？
只是两年这时间点怎么像是有些巧呢。
还不待枕夭仔细去想，被勾住了神思的姑娘就又听到少年开口说话，正是不依不饶的模样：“两年前大师可不是这么说的。”
和尚只摇头，然后道：“终究还是我的道行浅了，若是师兄在这里，想必能通晓其中关窍。”
这这话刚落下，少年便接着道：“那我明日便启程，往灵台寺走一遭。”
只是他还小，身旁书童听了这话便开始劝：“少年，万万不可啊。二、二老爷……”
“二叔那边我去说。”少年还以为身旁的书童是顾忌，但枕夭视野还算不错，可是看到了已经走到少年身后的年长者。
果不其然，那长者方才过来就听到他这大话，直接皱眉训斥了少年：“胡闹！”
“长揖，景行不懂事，你也不懂吗？！”他挥开袖袍，示意身后跟着的家仆：“还不快将这江湖骗子赶出戚府！”
那和尚居然没反驳，只是离开时脚步似乎有些沉重。
“景行，你糊涂啊！”那长者指着他的脸，叹一声气后很快放下，虽然枕夭没见过，却奇妙的懂得了何为很铁不成钢，然后就听到少年被长辈训话：“大哥泉下有知，若是知道你这般……”他的手还抖着，“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些事！”
少年就低着头，似乎是琢磨着对方那口气已经泄的差不多了，才交代恰巧折回来那几个送走了大师的仆从们：“二叔身子骨不好，还不快扶他回去歇息，找个机灵的，把府上的医师也请过去看两眼。”
枕夭只看着闹剧散场。
然后她看到少年将什么贴身的东西珍而重之的掖好，吩咐身旁的书童：“长辑，替我给大师认个错，改日我再亲自上门拜访。”
紧接着就又是枕夭看惯了的动作，她还感慨来着。
这少年读书的习惯虽然不大好，在读书这件事情上却足够刻苦，肯下狠功夫，没一日将其落下。
这样的人，在这宅院里应该是呆不长的。
难得枕夭最近没有困意。身旁念书的少年话不多，每日传入耳中的朗朗读书声像是将她心底的困意给打压下去了，将原本倒头大睡的草木精灵一把给拽到了人世间。
之前的经验还在，所以枕夭轻易不离开本体周围，两年过去花园的格局变了大半，如今往来的人都避着她本体下被水圈住的这块地走。
她也没人可以问为什么，就只能等着少年每日来读书，虽然死板了些，还无趣，但总比清净要好。
直到有一日天上黑云滚滚，大风过境，枕夭以为少年不会来了。
当少年脚步匆忙赶过来的时候，细雨已经开始滴落。
他身后的书童撑着伞追赶少年的脚步，好不容易追到人，立刻将手中的披风盖在少年身上：“少爷，你身体不好，别着凉了。”
枕夭看着身旁的本体，原本缀在上面的绿叶已经枯黄，摇摇欲坠。
是冬天快要到了。
枕夭听到两声咳嗽，然后连书也没拿，就回头走。
他来这一趟是干嘛呢？赶个寂寞吗？
姑娘指尖沁出了星星点点，正落在躺在树根的书册上，然后她跟在少年身后，本来是想着送两步，脚步却穿过了两面白墙的院门。
她这可就顾不得前面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了，枕夭脸上还懵着，先是眨了眨眼睛，然后将迈出园门的那只脚收回来，复又迈出。
真是够稀奇的，只从她身旁的桃林被折，宅院高墙垒起，她就圈在了这院子里，上一次尝试出去还是两年前，可两年分明是出不去的，再加上那兜头砸下的一把大火，更是耗费了她数十年的修为，怎么现如今倒能出来了？
枕夭谨慎的收回了踏出去那只脚，她可不信什么这困住自己数百年的土地生灵，亦或者死诈尸起来报恩这种传承记忆里都没有无稽之谈。
这四方的宅院风水极好，白墙绿瓦，但如今扑在枕夭面前，却如同张开了血口的凶兽，她一时竟然进退不得。
出去不够，睡觉来凑。
枕夭一拍掌，当即决定扭头回去睡觉。
不就是睡不着吗？熬熬很快就过去了。躺在桃树上的姑娘琢磨着，刚闭上眼，就被树下的读书声给吵醒了。
姑娘翻身坐起来，朝树下的少年喝道：“喂，你是生来克我的是吧？”
少年读书的声音霎时便噎住，然后迅速抬头。
枕夭这时才觉得惊讶，然后从树上跳下来，弯腰站在少年身前，只是少年并不看她，只透过她的影子朝方才她坐那地方望过去。
她便来了兴致：“你能听到我说话？”
少年似乎被她的声音给吓着了，先是退后两步，站定之后才拼了句不伦不类的话语出口：“男女怎能……你一个姑娘家的，你不能离我这样近。”
他说了什么，枕夭并没有认真听，只兀自点头：“看来是真的能听到我说话。”
“可这没有道理啊。”姑娘提起裙角，然后转身看到了那个止步于水畔的书童，她走到书童身前，隔着水流尝试询问对方：“你能听到吗？”
书童站在那里，垂着眼，似乎是感受到了贴身而过的风，先是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停下的小少爷，然后又低下头。
枕夭这才不得已回头，树下的少年将书册卷好，似乎已经料到了她回头的局面，姑娘还是有些不甘心，再度朝书童问话，钉死了他听不到自己讲话这事实，才回过身问站在树下的少年：“怎么就只有你能听到？”
少年今日已经披上了大氅，却像是依旧挡不住四面的寒气，先是咳嗽了两声，才回答枕夭的问题：“可能是因为这两年我行善积德？”
一派胡言。
枕夭没把这玩笑话放心上，又问少年：“你看不见我吗？”
少年遗憾摇头：“看不到。”
然后他又接着道：“我听到你叹气了。”
于是枕夭不吭声了。
“你是神仙吗？还是妖怪？”少年试探着问话，“我听你的声音，应该是女子。”
枕夭还是不吭声。
“你待在我家……”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用词不算妥当，辗转着换了个词，“你待在这里多久了？”
随着空气的沉默，少年询问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他像是不知道要朝哪边问了，只好自言自语：“是走了吗？”
枕夭这才开口：“没走。”
只几句话的时间，少年就大概捉摸到了枕夭的性格，不再试探般询问出声，只是他耐心到底是不够好，还是没忍住将最要紧的问题问出口：“两年前的时候你在这里吗？”
说罢，他又补充道：“已经快要三年了。”
像是生怕她给记错一样，枕夭翻着自己的回忆，她有印象的东西不多，但几百年的堆在一块儿，寻找两三年前的记忆就不是什么容易事了。
随着枕夭沉默的时间变长，少年没忍住又补了个关键词：“大火。”
说起这个可就好找了，枕夭至今也就见过一场大火，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少年问这个作何用：“自然是在的，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少年方才松一口气，好看的眉头却蹙起：“不管你是仙还是妖，我都要向你道谢。”
枕夭看着少年黯淡的目光，又想起大火那一日。
大凶，有血光之灾，这少年应该是那大火中留存下来的独苗。枕夭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当年那宅子的独苗似乎还是靠她才捞出来的。只是如今再看少年面向，百年之后，这宅院又要再度易主。
枕夭又看了一眼少年，再将他与记忆中那团子叠在一起，才感叹道：“你们人类模样变化可真快。”
像是春日她枝头的桃花，飞快的盛开，很快就又谢了。
“对了，你们人间是不是有报恩这一说？”枕夭脑中一机灵，浮现了个在她眼中堪称绝妙的主意，“我这应该也算是救你一命了。”
少年应该是第一次遇到“挟恩图报”的妖精，一时间脑袋没能转过弯：“您说？”
作者有话说第2章 报恩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