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轻云故

9、云境

　　尤奚轻笑了笑，没有再反驳，也许在此时此刻，仅是见过两面的二人，也多了一些心照不宣。

　　“你方才好像说，尘世方碑的考验，那是什么？”池声随即又想到之前尤奚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于是便追问了一句。

　　尤奚在听到这个问题后，遂解释道：“既然你已经进到空见之尘中，想必也察觉到它的一些特点。我也不必瞒着你，那些人模拟尘世方碑制造的，也正是它可以将人拉入幻境之中。可是尘世方碑它所创造的一切都更加真实，同时如果你没有得到它的认可，那你将会永远被困其中。”

　　“原来如此。”池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至于尤奚说的另一种可能性，池声并没有太担忧，他相信自己可以从环境中走出来。

　　就在池声思索之际，尤奚又开口了：“我来找你也是有另一件事想要请求你。”

　　“你请说。”池声赶忙道。

　　“我想让常洵与你一同前去，到时也希望你可以留意他一些。”尤奚道，“在方碑中他会代替原本的自己，继续后面的生活。我本意是要与你们一同去的，可是如今的我未必就可以扮演好过去的我。他需要经历过去的那些事，我就不能参加其中。”

　　“常洵是忘记了什么吗？”池声询问道。

　　“当初那场战争时，不少凡人和神使也被灾厄侵蚀，常洵在那个时候也忘了一些事。只不过那些记忆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美好的回忆，忘便忘了。”尤奚道，“但若是他想要记起，我也不必阻拦。”

　　对于灾厄的侵蚀，池声倒是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毕竟就连当时的神明都有不少被灾厄蛊惑，何况是本就为凡人的他们。

　　“我知晓了。”池声点了头，便算是同意了尤奚的请求。

　　“那就多谢了。”尤奚向池声道谢，目光随即落在不远处的常洵身上，“你们现在便出发吧。”

　　尤奚唤来了常洵，又对他交代了两句，随后便与两人道了别。

　　池声和常洵一同出了这方洞天，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结果两人刚一落地，就见到微生正站在不远处，他的目光四处打量着，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人。

　　“微生。”池声见状，当即唤了一声。

　　听到声音的微生回过头来，见到是他们，眼前一亮，连忙快步走了过来，“常洵，池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池声有些好奇的问道。

　　而常洵不似池声那般好奇，反倒是有些担心的问道：“是你们城中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微生摆摆手，笑着说道，“如今曲景山的魔物据点被清剿，我也算是得了闲，出来放松一下，所以就过来找你们了。”

　　常洵闻言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歉意的说道：“抱歉，我们恐怕不能陪你了。”

　　“欸，怎么了？”微生一愣，不解的问道。

　　“我和常洵还有其他事要去做。”池声解释道。

　　好在微生听到池声的话后，不仅没有责怪两人，也没有追问到底是什么事，反而有些懊恼的说道：“这样啊，是很忙的事吗？我应该提前问问你们的，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常洵迟疑了一下，随即说道：“等我回来了去找你。”

　　闻言，微生的眼睛瞬间亮了，非常干脆的答应道：“没问题。”

　　和微生道完别，池声又和常洵动身出发。如今离上次已过去一月之久，七月的阳光依旧毒辣，照在身上如同火烧。好在沿路有不少的林木遮掩，替他们挡去了不少的燥热。

　　两人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几天之后到达了慈黎国的中心处，远远的池声就见到山顶的巨大神像，而那神像手中拿着一个散发着金光的东西。

　　此刻正是夜晚，浅淡的月光洒在地上，而那尘世方碑的光芒便更加让人挪不开眼。

　　池声突然又想起尤奚说的那句：尘世方碑庇佑着它的信徒，它由这世间最纯净的灵元凝聚而成，是一切灵元的根源。

　　常洵也远远的望过去，片刻后他召唤出自己的武器，竖着将它插进了脚边的泥土里。池声正想问他这是在做什么，就见那张弓在他的目光下，缓缓地消散，随即又汇聚成了一道金色的透明桥路，一路通往了山顶。

　　察觉到池声的惊讶，常洵解释道：“此处没有山路，我们要上山只能用这种办法。这里灵元充沛，我才可以搭建起这座桥。”

　　池声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又不免有些疑惑：“神像建立在了山顶上，那普通人若是想要祭拜，那该怎么上来呢？”

　　“此处并非用于人类祭拜，这座神像也不是人类铸造，而是大人的一个化身。它坐落在山顶也仅仅只是为了封印灾厄罢了。”常洵说道，“寻常人类祭拜会由他们亲自建造庙宇，庙宇内也有他们铸的神像。”

　　池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虽然很奇怪为什么这座神像不能参拜，一定要在其他地方建造庙宇，但还是压下了心底的疑惑，跟上了常洵的脚步。

　　即便是在酷热的时节，山间的夜风还是带着凉意，其中还夹杂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脚下的金桥盘旋而上，淡金色的光芒倒是与天空的月光融为一色。

　　好不容易来到山顶，池声才终于得以缓口气，看向身前的那座巨大的神像。此刻已经接近天明，熹微的晨光透过山间的薄雾照过来。神像的周身流转着淡淡的光辉，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晨光初起，还是它本身的神力。

　　按照尤奚的说法时，只要将手放到尘世方碑上，它就会自动将他们拉入秘境之中。于是在短暂的休息之后，池声和常洵同时将手放到了尘世方碑之上。

　　下一刻，原本只是散发着浅淡金光的尘世方碑突然光芒大涨，瞬间便将两人包裹其中。

　　如果此刻有人经过，又不经意的抬头看去的话，大概就可以看到那原本平平无奇的石块此刻突然放出剧烈的光晕，而那光晕之中还朦胧站着两个人。光芒散后，人却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池声在一阵眩晕过后，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他缓了缓神后随即就左右四顾着去找常洵，祈祷着不要像之前那次般分开。

　　“这里。”

　　一道平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池声扭头望去，恰好就见到常洵一边招呼他，一边整理着因落地而有些凌乱的衣服。

　　“现在是在哪里？”池声走到常洵的身边，随即问道。

　　常洵整理好衣袖后，左右环顾了一下，道：“与当初的场景有些不同，可能是第一次灾厄被封印之后没多久。”

　　“我们走吧，毕竟可没有等着任务找上门的说法。”常洵扭过头，对池声说道。

　　“我们这样贸然去干涉他们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影响吗？”比如会牵扯到之后现实世界的变化什么的。

　　而后半句话，是池声在心底的猜测。

　　可即使池声没有说出口，常洵还是猜到了他心底所想，“此处是尘世方碑单独建造的一个小世界，即便我们过于所有人的生活，那也是不会对现实有任何影响的。”

　　顿了顿，常洵又补充道：“倘若我们使这里的运转轨迹彻底乱了套，它也会将我们重新送回起点，所以你不必担心。”

　　池声点点头，见常洵已经率先朝着某个方向前进，于是也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

　　沿途所见，入目的皆是断壁残垣，比起先前幻境中的尸山血海，这里反而更显荒凉。荒草丛生，稍高些的林木也早已枯黄，倒在了路边，只余下一两棵侥幸逃过灾难，在风中孤独的飘摇。

　　在这片泥泞的土地上，好像连生命都代表着罪恶，死寂便是一切的最终归宿。

　　即便是池声，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禁有了几分心惊。在神明到来之前，人类对于灾厄的肆虐，几乎是毫无还手的可能。

　　灾厄由人类的负面情绪所化，同样也以负面情绪为食。在死亡和痛苦面前，人类心中的恐惧、憎恶，无一不成了灾厄力量的来源。

　　“《大陆通史》中记载，当初灾厄盛行后，只有少部分的人类侥幸逃过一劫，等到了神明降世，并且得到了神谕。”常洵一边走，一边和池声说着。此时此刻，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不可名状的悲痛。

　　从前他只是在书中听说过关于这段时间的历史，可如今亲眼见证了这一切，也有些难以接受。

　　用无数人的生命换来的神谕，他们所获得的永生之权，在此刻也像是一道魔咒，永远的刻在活下来的人心中。

　　池声对方向的感知素来是有些差的，所以在置身这个陌生的地方时，他也只能跟随常洵的脚步。

　　“我们这是要往哪里走？”眼看着四周的断壁残垣都渐渐稀少了起来，池声还是不免问出了他的疑惑。

　　“去找无忧树。”常洵答道，“无忧树落地生花，我们拥有着相同的灵元，所以在这里我也能感知到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