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轻云故

17、花散

　　意识昏昏沉沉的，仿佛坠入了深渊之中，整个人都像是憋闷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内，就连正常的呼吸都无法完成。

　　这种感觉让池声不自觉的想到，他初到这里时所经历的一切，那时也同样是令人窒息的处境，还有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只不过这次他的手脚也不听使唤，他仿佛置身一座雕像内，四肢百骸都被迫的呈现着本来的姿势。

　　好在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当他感觉到那道束缚消失后，整个人也彻底陷入了昏迷。

　　直到他再次醒来时，就感觉到了身体上传来的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要将他撕裂一般，疼得他差点再次昏死过去。

　　“醒了，他醒了！”

　　池声还没来得及查看自己的情况，就听到身前有人大喊了一句。他一时还无法分清楚状况，随即抬头看去，就见到身前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孩子。看模样大概只有七、八岁左右，池声对他有些印象，他好像是叫阿垣。

　　“我怎么了？”池声下意识的就问道。

　　话一出口，池声自己先吓了一大跳。他的声音嘶哑而无力，怎么看都不像是仅仅过去了一夜之间。可他分明记得自己昨晚睡前一切都还好好的，可再一睁眼时，就变成了眼前的这一幕。

　　眼前那个名叫阿垣的小孩并没有应他的话，池声只当他是没有听见，实在是没有力气再问一遍，所幸就趁着暂时还没有人过来，低头查看起了自己的情况。可这一低头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他身上穿着的并不是昨天的那件，那上面沾染的血污也让衣料彻底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他这是……经历了什么？

　　就在这时，池声才陡然察觉到自己并不在房间中，头顶刺眼的阳光无一不向他展示着自己身处于荒野之中，身下也只是草草铺了一层干草，靠在了一棵较矮的枯树干上。

　　还没等他彻底弄明白一切，就听到一阵熙攘声由远及近，下一刻他便见到了余成安。两人目光相对，池声清晰地看到余成安眼中藏不住的笑意。

　　等人走近了，他张了张嘴，正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余成安那难掩兴奋的声音说道：“池声，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池声此刻被伤口牵制的动弹不得，只得用一脸疑惑的眼神去看余成安。

　　可余成安像是压根没有见到池声的表情似的，仍旧自顾自的说着，“这下好了，我们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我……”池声张了张嘴，试着打断余成安的话。

　　“你的伤还好吧？你的伤怎么无法自己痊愈，害得我们好一阵担心。”余成安说完，又蓦得一笑，“不过没关系，等下你也可以拥有一副可以自己痊愈的身体了！”

　　池声虽然仍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在此刻他终于看到了余成安眼底那犹如实质的贪婪。被藏得极深，可满溢出来的贪婪之色是无论如何也藏不掉的。

　　直觉不对的池声立刻要避开余成安的触碰，却还是慢了一步，余成安一把握住了池声的手臂，让本就没有什么行动能力的池声瞬间无法移动分毫。

　　池声的目光朝向余成安，用眼神询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余成安嘴角一扯，“嘿嘿”一笑，说道：“你帮我们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我们也将向您献上我们的诚意。”

　　池声一直都有些不明所以，余成安眼中的贪婪让他心惊。他抬眼朝周围的人看去，结果就发现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目光灼热的看着自己。

　　见状的池声突然噤了声，直接不能贸然询问了，即使自己心中的疑惑再深，也要假装不动声色的稳住他们。

　　就在这时，池声嗅到一股血腥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起来。

　　池声下意识的朝味道的来源处看去，余成安似乎也有所察觉，放开了池声，也起身朝那个方向看去。

　　他一边看着，一边声音里也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来了！”

　　话音刚落，池声就见到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正朝他们这边走来，他的速度并不快。而让池声在意的是，他的手中正端着一个碗。以池声的角度并不能看出那碗中到底盛了什么，可是见少年小心翼翼的神情，似乎是很珍贵的东西。

　　难道余成安刚刚所说的“诚意”就是这东西？

　　池声一边想着，一边移开了看向少年的目光，转而看向了众人。果不其然，所有人的面上都染上了痴迷的神色，仿佛那东西对他们有着极强的吸引力一般。

　　可是那股愈发浓郁的血腥味，直白的展露出它的不详，让池声心中的不安也渐渐浓烈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让所有人都露出这般的表情。

　　好在这种不解只持续了片刻，那少年端着东西径直走到了池声的面前。

　　池声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那血腥味已经浓郁到让人几乎作呕的程度，可旁人都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目光随着少年的动作，一眨不眨的盯着。

　　“端下来。”余成安深吸了一口气，似要将这气息彻底吸入才罢休似的，然后才挥手吩咐道。

　　得到了命令的少年便微微躬身，将手中的碗递到了池声的面前。

　　“这是什……”池声强忍着不适发问，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眼前的东西惊的差点打翻了碗。

　　那碗里盛着的不是别的，一碗鲜红色的液体，里面还浸泡了一些类似骨架的东西。其间到底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这是做什么？”池声抬眸向余成安看去，语气询问。

　　余成安收回紧盯着少年手中物什的目光，转而看向了池声，眼中也有着不明所以，“这不是您亲手降服的敌人吗？”

　　“是啊，那只鸟嚣张了这么久，这次总算是被制服，就算没能将她的本体杀死，也好歹可以让我们安宁一阵了。”旁边有人接过了话茬。

　　池声听到这话，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句芒？”

　　“是啊。”余成安点头，随即又有些不确定的看向池声，“你怎么了？”

　　眼见着余成安已经有所怀疑，池声赶忙说道：“我这不是也有些不敢相信吗，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余成安听到这话，脸上的怀疑之色瞬间消失，反而笑着宽慰道：“您不用这般谦虚，您是花神大人看重的人，自然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

　　池声听着余成安的话，终于是想出了一个大概，自己所处的仍旧是原本的方碑秘境中。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自己可能已经跳过了不少的时间，自己意识消散之前所感受到的那种窒息感，很可能就是时间流逝所带来的。

　　而如今让他不明白的是，余成安和这些人，到底怎么了，陆漓葳又是否知道这一切。他们眼中对血液的渴望，就像是饥饿了数日的人，突然见到了食物一般，已经超越了身为“人”的认知，成为了一种本能。

　　“所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池声的眼神微微瞥向少年手中的碗，随即又很快的离开。那触目惊心的颜色，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长时间的注视。

　　“您似乎还是凡人之躯，但如果你吃了这东西，就会变得无坚不摧了！”余成安的目光中闪着炽烈的光，似乎格外的兴奋。

　　得到了这样的结论的池声看向余成安的目光愈发惊异，他轻轻瞥了一眼碗中的东西，抿唇，没有接话。

　　可余成安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池声的异样，反而格外热情的向池声介绍道：“这是句芒舍弃的肉身，虽不及她的原身有用，可是却也能够替您塑造一副完美的身体。”

　　“不必了。”池声转过头，拒绝道。

　　“大家可都是尊敬您，所以才将这东西献给了您啊。”余成安收起了脸上的笑，用奇怪的目光看向池声，“凡人之躯能做到什么，受了伤还不是只能任人宰割。如果您能和我们一样，又拥有着绝无仅有的力量，那不是可以成为仅次于神明的存在！到那时，我们就再也不用受人冷眼了啊！”

　　“你们在说什么，如今大家都得到了神谕，灾厄也早就被封印。”池声皱着眉，说道。

　　池声似乎想要将这些人唤醒，可是谁成想池声的话音刚落下，就听到余成安嗤笑一声，“得到神谕了又能怎样，还不是屈首于神明之下。”

　　“池声，你是我们选中的人，你该是和我们在一起。”

　　余成安眼中染上恨意，倾覆住了那原本的贪婪。

　　“信我，只要你喝下它，就会变得无坚不摧，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再向神明俯首称臣了。”余成安依旧在循循善诱。

　　池声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

　　见池声沉默，余成安原本还算温和的神情突然变得冷凌，还在规劝的话语也顿住，转而换成了一种威胁的态度，“如果你执意与我们作对的话，可不要怪我们下手重了。”

　　言罢，余成安缓缓站起身，目光如一条毒蛇般，紧紧的盯着池声。